白雪歌送武判官歸京內容
《白雪歌送武判官歸京》是唐代著名邊塞詩人岑參公元754年(天寶十三年)在輪臺寫的一首送別詩,色彩瑰麗浪漫,氣勢渾然磅礴,堪稱盛世大唐邊塞詩的壓卷之作。
白雪歌送武判官歸京
唐 岑參
北風捲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飛雪。
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
散入珠簾溼羅幕,狐裘不暖錦衾薄。
將軍角弓不得控,都護鐵衣冷難著。
瀚海闌干百丈冰,愁雲慘淡萬里凝。
中軍置酒飲歸客,胡琴琵琶與羌笛。
紛紛暮雪下轅門,風掣紅旗凍不翻。
輪臺東門送君去,去時雪滿天山路。
山迴路轉不見君,雪上空留馬行處。
白雪歌送武判官歸京創作背景
此詩當作於公元754年(唐玄宗天寶十三載)。當時西北邊疆一帶,戰事頻繁,岑參懷著到塞外建功立業的志向,兩度出塞,久佐戎幕,前後在邊疆軍隊中生活了六年,因而對鞍馬風塵的征戰生活與冰天雪地的塞外風光有長期的觀察與體會。
這一年,岑參第二次出塞,充任西安北庭節度使封常清的判官(節度使的僚屬),而武判官即其前任,詩人在輪臺送他歸京(唐代都城長安)而寫下了此詩。
譯文
北風席捲大地把白草吹折,胡地天氣八月就紛揚落雪。
忽然間宛如一夜春風吹來,好像是千樹萬樹梨花盛開。
雪花散入珠簾打溼了羅幕,狐裘穿不暖錦被也嫌單薄。
將軍都護手凍得拉不開弓,鐵甲冰冷得讓人難以穿著。
沙漠結冰百丈縱橫有裂紋,萬里長空凝聚著慘淡愁雲。
主帥帳中擺酒為歸客餞行,胡琴琵琶羌笛合奏來助興。
傍晚轅門前大雪落個不停,紅旗凍僵了風也無法牽引。
輪臺東門外歡送你回京去,你去時大雪蓋滿了天山路。
山路迂迴曲折已看不見你,雪上只留下一行馬蹄印跡。
註釋
⑴武判官:名不詳。判官,官職名。唐代節度使等朝廷派出的持節大使,可委任幕僚協助判處公事,稱判官,是節度使、觀察使一類的僚屬。
⑵白草:西域牧草名,秋天變白色。
⑶胡天:指塞北的天空。胡,古代漢民族對北方各民族的通稱。
⑷梨花:春天開放,花作白色。這裡比喻雪花積在樹枝上,像梨花開了一樣。
⑸珠簾:用珍珠串成或飾有珍珠的簾子。形容簾子的華美。羅幕:用絲織品做成的帳幕。形容帳幕的華美。這句說雪花飛進珠簾,沾溼羅幕。“珠簾”“羅幕”都屬於美化的說法。
⑹狐裘(qiú):狐皮袍子。錦衾(qīn):錦緞做的被子。錦衾薄(bó):絲綢的被子(因為寒冷)都顯得單薄了。形容天氣很冷。
⑺角弓:兩端用獸角裝飾的硬弓,一作“雕弓”。不得控:(天太冷而凍得)拉不開(弓)。控:拉開。
⑻都(dū)護:鎮守邊鎮的長官此為泛指,與上文的“將軍”是互文。鐵衣:鎧甲。難著(zhuó):一作“猶著”。著:亦寫作“著”。
⑼瀚(hàn)海:沙漠。這句說大沙漠裡到處都結著很厚的冰。闌干:縱橫交錯的樣子。百丈:一作“百尺”,一作“千尺”。
⑽慘淡:昏暗無光。
⑾中軍:稱主將或指揮部。古時分兵為中、左、右三軍,中軍為主帥的營帳。飲歸客:宴飲歸京的人,指武判官。飲,動詞,宴飲。
⑿胡琴琵琶與羌(qiāng)笛:胡琴等都是當時西域地區兄弟民族的樂器。這句說在飲酒時奏起了樂曲。羌笛:羌族的管樂器。
⒀轅門:軍營的門。古代軍隊紮營,用車環圍,出入處以兩車車轅相向豎立,狀如門。這裡指帥衙署的外門。
⒁風掣(chè):紅旗因雪而凍結,風都吹不動了。掣:拉,扯。凍不翻:旗被風往一個方向吹,給人以凍住之感。
⒂輪臺:唐輪臺在今新疆維吾爾自治區米泉縣境內,與漢輪臺不是同一地方。
⒃滿:鋪滿。形容詞活用為動詞。
⒄山迴路轉:山勢迴環,道路盤旋曲折。
白雪歌送武判官歸京鑑賞
此詩是一首詠雪送人之作。杜甫在《渼陂行》詩中說:“岑參兄弟皆好奇”。此詩就處處都體現出一個“奇”字。
此詩開篇就奇突。未及白雪而先傳風聲,所謂“筆所未到氣已吞”——全是飛雪之精神。大雪必隨颳風而來,“北風捲地”四字,妙在由風而見雪。“白草”,據《漢書·西域傳》顏師古注,乃西北一種草名,王先謙補註謂其性至堅韌。然經霜草脆,故能斷折(如為春草則隨風俯仰不可“折”)。“白草折”又顯出風來勢猛。八月秋高,而北地已滿天飛雪。“胡天八月即飛雪”,一個“即”字,維妙維肖地寫出由南方來的人少見多怪的驚奇口吻。
塞外苦寒,北風一吹,大雪紛飛。詩人以“春風”使梨花盛開,比擬“北風”使雪花飛舞,極為新穎貼切。“忽如”二字下得甚妙,不僅寫出了“胡天”變幻無常,大雪來得急驟,而且,再次傳出了詩人驚喜好奇的神情。“千樹萬樹梨花開”的壯美意境,頗富有浪漫色彩。南方人見過梨花盛開的景象,那雪白的花不僅是一朵一朵,而且是一團一團,花團錦簇,壓枝欲低,與雪壓冬林的景象極為神似。春風吹來梨花開,竟至“千樹萬樹”,重疊的修辭表現出景象的繁榮壯麗。“春雪滿空來,觸處似花開”(東方虯《春雪》),也以花喻雪,匠心略同,但無論豪情與奇趣都得讓此詩三分。詩人將春景比冬景,尤其將南方春景比北國冬景,幾使人忘記奇寒而內心感到喜悅與溫暖,著想、造境俱稱奇絕。要品評這詠雪之千古名句,恰有一個成語——“妙手回春”。
以寫野外雪景作了漂亮的開端後,詩筆從帳外寫到帳內。那片片飛“花”飄飄而來,穿簾入戶,沾在幕幃上慢慢消融……“散入珠簾溼羅幕”一語承上啟下,轉換自然從容,體物入微。“白雪”的影響侵入室內,倘是南方,穿“狐裘”必發炸熱,而此地“狐裘不暖”,連裹著軟和的“錦衾”也只覺單薄。“一身能擘五雕弧”的邊將,居然拉不開角弓;平素是“將軍金甲夜不脫”,而此時是“都護鐵衣冷難著”。二句兼都護(鎮邊都護府的長官)將軍言之,互文見義。這四句,有人認為表現著邊地將士苦寒生活,僅著眼這幾句,誰說不是?但從“白雪歌”歌詠的主題而言,這主要是透過人和人的感受,透過種種在南來人視為反常的情事寫天氣的奇寒,寫白雪的威力。這真是一支白雪的讚歌呢。透過人的感受寫嚴寒,手法又具體真切,不流於抽象概念。詩人對奇寒津津樂道,使人不覺其苦,反覺冷得新鮮,寒得有趣。這又是詩人“好奇”個性的表現。
場景再次移到帳外,而且延伸向廣遠的沙漠和遼闊的天空:浩瀚的沙海,冰雪遍地;雪壓冬雲,濃重稠密,雖暫停,但看來天氣不會在短期內好轉。“瀚海闌干百丈冰,愁雲慘淡萬里凝”,二句以誇張筆墨,氣勢磅礴地勾出瑰奇壯麗的沙塞雪景,又為“武判官歸京”安排了一個典型的送別環境。如此酷寒惡劣的天氣,長途跋涉將是艱辛的呢。“愁”字隱約對離別分手作了暗示。
於是寫到中軍帳(主帥營帳)置酒飲別的情景。如果說以上主要是詠雪而漸有寄情,以下則正寫送別而以白雪為背景。“胡琴琵琶與羌笛”句,並列三種樂器而不寫音樂本身,頗似笨拙,但仍能間接傳達一種急管繁弦的場面,以及“總是關山舊別情”的'意味。這些邊地之器樂,對於送者能觸動鄉愁,於送別之外別有一番滋味。寫餞宴給讀者印象深刻而落墨不多,這也表明作者根據題意在用筆上分了主次詳略。
送客送出軍門,時已黃昏,又見大雪紛飛。這時看見一個奇異景象:儘管風颳得挺猛,轅門上的紅旗卻一動也不動──它已被冰雪凍結了。這一生動而反常的細節再次傳神地寫出天氣奇寒。而那白雪為背景上的鮮紅一點,那冷色基調的畫面上的一星暖色,反襯得整個境界更潔白,更寒冷;那雪花亂飛的空中不動的物象,又襯得整個畫面更加生動。這是詩中又一處精彩的奇筆。
送客送到路口,這是輪臺東門。儘管依依不捨,畢竟是分手的時候了。詩人心想:大雪封山,路可怎麼走啊!路轉峰迴,行人消失在雪地裡,詩人還在深情地目送。這最後的幾句是極其動人的,成為此詩出色的結尾,與開篇悉稱。結束處留下了很大的思索空間:看著“雪上空留”的馬蹄跡,詩人在想些什麼?是對行者難捨而生留戀,是為其“長路關山何時盡”而發愁,還是為自己歸期未卜而惆悵?這裡有悠悠不盡之情,形成了一個藝術空白,其意境與漢代古詩“步出城東門,遙望江南路。前日風雪中,故人從此去”名句差近,但用在詩的結處,效果更見佳妙。
充滿奇情妙思,是此詩主要的特色(這很能反映詩人創作個性)。作者用敏銳的觀察力和感受力捕捉邊塞奇觀,筆力矯健,有大筆揮酒(如“瀚海”二句),有細節勾勒(如“風掣紅旗凍不翻”),有真實生動的摹寫,也有浪漫奇妙的想象(如“忽如”二句),再現了邊地瑰麗的自然風光,充滿濃郁的邊地生活氣息。全詩融合著強烈的主觀感受,在歌詠自然風光的同時還表現了雪中送人的真摯情誼。詩情內涵豐富,意境鮮明獨特,具有極強的藝術感染力。詩的語言明朗優美,又利用換韻與場景畫面交替的配合,形成跌宕生姿的節奏旋律。詩中或二句一轉韻,或四句一轉韻,轉韻時場景必更新:開篇入聲起音陡促,與風狂雪猛畫面配合;繼而音韻輕柔舒緩,隨即出現“春暖花開”的美景;以下又轉沉滯緊澀,出現軍中苦寒情事;……末四句漸入徐緩,畫面上出現漸行漸遠的馬蹄印跡,使人低迴不已。全詩音情配合極佳,當得“有聲畫”的稱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