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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收的親情散文

秋收的親情散文

  臨秋的江淮大地,晚稻拔節孕穗,棉花裂鈴吐絮。臨秋的北部高原,花果吟天虹,玉薯羞容出。而在東北,黃豆脹破了笳裹,玉米壓彎了腰桿。

  真可謂秋入山河一片清,落入大地遍似金。

  我讀過的秋,和我的年齡一樣長。我寫過的秋,和我的人生一樣簡單。

  唯有不同的是,我有秋的收穫,卻沒有秋的奉獻。

  曾幾度,我不斷地在凜冬前,鍾情著素秋的魅力,渴望著高秋的思想,嚮往著金秋的人生,於九秋裡品味著仲秋的意境。我將自己,完全投入到自己的秋的使命裡,拼命地收攬著一切。

  我撫摸著溫柔的陽光,於絢麗多彩的季節裡,收穫著物質上的碩果,沉浸在鍋滿囊飽的那種充實的快樂和驕傲中。

  我對孩子說:“爸爸成功了,爸爸的人生終於沒有虛度。”

  “爸爸,那您給予了我什麼呢?”孩子頭也不抬地玩著手機。

  聽見這句話,我心頭一驚,想發火,為這句話的大逆不道。但我忍著了性子,朝著滿身韓流,崇尚美式肌肉的孩子看了看,突然察覺到,當我收穫著無盡的寶藏時,我的唯一財富,卻被別人輕易地收穫了。

  我嚴厲地教訓著他,毫不留情地指責著他的心靈。我羅列著千萬的辛苦,萬千的成功,羅列著最為鄙視的不用功。用不可侵犯的口吻譏諷他:“除過膜拜,除過效仿,除過自怨自艾,你,沒一樣中用。”

  孩子既沒和我頂嘴也沒使性子,他扔掉了手機,換上比我還要年老的著裝。轟鳴的搖滾沒了聲音,寸發頂替了最時潮的流行。他開始變得溫順,溫順得讓我心慌,心慌得都不知該如何去應對。他也不再外出不歸,宅男得讓我心亂,心亂得找不出一個理由來讓他走出家門。

  沒了瘋癲,沒有了心煩,卻增加了我的不安,增加了我滿是失敗的糟糕心情。

  於秋雨淅瀝的深夜,我開始了目視天花板的思考,思考著究竟,究竟錯亂了哪一根神經,哪一錯步,竟走到了厚冰的嚴冬裡?

  有些雜亂的我,走出家門,踏入濛濛的秋霧。貌似閒適恬淡地漫步著秋雨,實則是在追憶著失去的昨秋親情。

  被秋雨洗滌過的我,開始冷靜了下來。遠看著一家家的每一個溫馨,近思著獨我自大的暴躁,不知引導的叫囂。在內心裡,梳理著怎麼也不順的亂麻。

  沐浴過秋雨後,才發現,我不但虛度了秋天的碩果累累,虛度了流年的青春無悔,還虛度了人間真情。置身於秋霜裡,才真正地明白,我一個人收穫的只是自私,那滿足的成功,也只是私慾的中飽。倒映在秋夏中,我才領悟到,我愛的只是我,獲得的也只是我自己。

  舔舐著滴滴秋雨,澀澀的我在自責著,嚮往自我感受時,忽視了一個正在如竹節高的孩子,漠視了一個春水波漾欲躍龍門的孩子的心。

  望著氣爽的高空秋風,我開始祈求,祈求秋風掃盡浮於藍空上的霾霧,祈求秋雨洗去罩在孩子心靈中的印痕。

  收回遠眺彼岸絢麗的目光,游出黃金輝燦的股海,我來到孩子的身邊。

  走進孩子的房間,將正在如我一樣,目光渙散地注視著天花板的他拽了起來,拉著他的手,一字一個音地說道:“走,到外面的世界去,我們一起重來。”

  我們父子,走在柔軟的綠蔭道上,談論著,我們共有的健康體魄和商智,應用在哪一行,都會激起一星浪花。

  我們父子,在溼潤的草坪邊上,辯論著,如果沒有心愛的親人,沒有溫暖的家庭,沒有相互敬重的朋友,快樂能從哪裡買到?

  一個秋裡,說不出誰對,找不出誰錯,就這麼碗碰筷子鍋碰碗地叮噹著。

  交談中,我臉青過,他臉紅過。但拉著的手,沒有松過。

  當兩個人都不再青紅臉的時候,我做東,來到一家最不引人注意的旮旯裡的小酒店裡,一人來了一杯張裕。

  碰過了杯,當然是我的被動舉杯,總會牢記著尊長是中華民族的光榮傳統。

  孩子祝我更加成功,言語裡流露出欽佩。

  我問孩子:“你知道我成功的秘訣嗎?”

  孩子搖了搖頭。

  “因為我熟讀了《厚黑學》。”

  孩子笑了,笑得很開心。

  藉著寬鬆的環境和氣氛,我壓低了不能再低,幾乎只有自己才能聽到的聲音,自責著:不好意思檢討自己沒給過孩子一次能起表率的教育,不好意思承認只顧自己試圖彪炳史冊的自私狂想,不好意思譴責只有自我而忽視了孩子應有的思想,等等,等等。

  說完,我給孩子解釋道:“之所以不好意思,因為我是你的爸爸。”

  孩子緊緊地摟住了我的臂膀,流出了眼淚,無言的眼淚裡夾裹著同樣的自責。

  “爸爸,你覺得我還值得原諒嗎?”他沒直視我,目光向著遠方。

  “那你覺得爸爸值得原諒或者你原諒了爸爸嗎?”

  “我從沒在心裡真正地怪怨過爸爸,爸爸為我的付出已經夠多了。”

  “那不齊啦?父子焉有隔夜仇?難道非要計較誰的碗裡多了塊肉?”

  “其實,爸爸一直是我心中的偶像。”

  “你不覺得爸爸淨在為自己出風頭撈光環嗎?”

  “那也是爸爸的人生追求。”

  “要說到情感冷暖,爸爸在很多地方都對不住你,關心不多愛得少,沒盡到一個父親應盡的責任。不該將我的思想和行為強加於你,更不應該忽視你的存在。”

  “您讓我飛了,我也嘗試飛了,可我飛得沒方向。”

  “那是爸爸自己都沒有方向,自己飛得都很盲目,教育得你也沒有了方向。”

  我們父子沒再說話,沉寂了許久。

  “爸爸,我有點累,能借借您的肩膀嗎?”

  我聳聳肩,心裡酸苦苦的',好似將辣椒和黃連一起泡在了醋裡。

  孩子將頭靠在了我的肩上,沉甸甸的,好重。

  “孩子,到春天了,你該去種植閱歷,再去經過夏日的沉澱,到秋的豐滿裡,就可以收穫到自己了。”

  對我的話,孩子十分珍重地點點頭,領受了。

  孩子也十分努力,他從春開始,沒在夏中停留,一直跑到了秋,汗水淋淋。

  終於,他摘取了成熟的自己。

  當孩子告訴我,當和我不在一起的時候,才明白,父情是那樣的山重,父愛是那樣的海深,親情交融是那樣的重要。我的眼睛偷偷地紅潤起來。

  孩子緊緊拉住我的手:“我為我有這樣的好爸爸而倍感自豪。”

  又到了秋韻的彈奏季節,長大了的孩子帶著我,來到秋楓嶺賞閱紅楓。

  大概堅毅就是指的常人心中的楓葉吧,所以人們把它視為一種精神象徵,把接到手中的楓葉看作是自己的幸運。

  滿溝嶺的楓樹飄撒著漫天的楓葉,讓人不自覺地就沉浸於“遠上寒山石徑斜,白雲深處有人家。停車坐愛楓林晚,霜葉紅於二月花”的氛圍裡。

  “爸,您來看這,那金燦燦裡鑲嵌著的綠鑽石,多美妙啊。”

  不等我轉身去看,在我心中永遠長不大的大孩子又叫了起來:“爸,快到這邊來,看那一片,紅黃綠三色相交,何等的壯觀啊!”

  漫山的風景沒看花,卻被孩子的開心歡叫所催暈。

  緊緊地跟在一步三階的孩子後面,感到有些氣虛,知道自己該服老了。

  看到我有些步履蹣跚,還急忙地跑過來,用健壯的臂膀架住我:“爸,您歇一會吧。怨我太瘋狂了,竟然不顧及您。”口氣有些歉疚。

  “沒事,爸爸不就像這秋楓嗎?”我笑著說道。

  孩子的眼圈紅了。

  “爸,我真的不想在您以後,讓我後悔我的過去。”

  “傻孩子,誰不是從喝涼水開始啊?難道你非要它去塞牙嗎?”

  “爸。”孩子撲到我身上,淚水流了出來。

  我輕輕地拍拍他的肩膀:“早知道你這麼愛哭,應該要個女兒才是。”

  “爸,我扶您下山吧。”孩子用雙手扶住了我。

  “怎麼,你是想叫我老得結實啊?這都要攙我,等讓你背的時候還在後面呢,不用現在那麼著急。放心吧,還有五十餘載的秋果等著你老爸去收呢。”

  臨走,我和孩子都撿了一摞摞斑駁豔麗的楓葉。

  孩子舉著楓葉,快樂地叫起來:“收穫了,最美的色彩被我收穫了。”

  我跟著孩子像孩子,學著孩子樣,舉起楓葉,也開心地笑起來。

  這一秋,我和孩子都得果碩碩,那就是親情,黃金秋裡的親情。

  我堅持著繼續讀秋,讀著比我年齡還長的秋,我仍然在繼續地寫秋,寫著比我的人生更簡單的秋。

  唯有相同的是,我有了秋的收穫,也有了秋的情愫。

  秋告訴了我,任何苗,不是修剪出來的,是一滴水一滴水培育出來的。

  我開啟萬寶盒,想盤點一下大半生的秋收成果,結果所有的榮耀都已黴變,唯有親情如寶石般閃亮,成為我終身的財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