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韻的散文
【聽雪】
秋風已近尾聲,它準備把天空中這寂寞的日子轉手送給冬風,而冬風毫不客氣的做起了理所當然的主人。它呼嘯著表現自己的強勁和威力。
在這個季節裡,我大多時候是守著屋子裡的那個小火爐,凝視著火炭,感受著溫馨想象著記憶中的屋子裡那個明朗的你。那時,你說,你會陪我去看雪。你知道我愛雪,愛在雪地裡暢遊,更愛聽雪的聲音。你不希望我一個人踽踽雪原。你說,一個人的身影顯得太孤單太孤獨,既是穿上再火紅的風雪衣,也顯出一種絢爛的孤獨。
如今,我走了。離開了你,帶著對你的眷戀和牽掛,行囊裡也塞滿了你對我的眷戀和牽掛。一路上滿是孤寂與悽苦,簇擁著我的是瑟縮,是寒冷,是了無興趣。耳畔響徹的是北風的呼嘯,意識裡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沒人陪我去聽雪。雖然每天把自己的生活安排的很忙碌,不讓自己有片刻的閒暇,雖然閒暇之餘也讓書本充溢在生活中滲透在生活中。但還是抑制不住的冷。每至夜深,常撫那支清遠的笛,吹一曲真摯的祝福,伴著夜風飄向你。
在你身邊的日子裡,北方的雪是溫暖的,每一片雪花都帶著溼漉漉的回憶。那清清爽爽的雪花飄落在我的心底,很難堆積成雪原。但那清涼的雪花洗淨了我心頭的塵埃。洗淨塵埃留下了清亮的如同雪花般的你。看見了你,我也就擺脫了北風的狂囂,心中汪起一片綠意,為你準備著陽光與和風的微笑。
遠離了你的我,在這北風呼嘯的季節裡,陌生的打量著這個世界,思緒早已被晚風挽去。那顆騷動的心仍在聆聽,聆聽你的呼吸,溼重而深沉。
望著清冷冷的夜空,收起兩行滾滾的熱淚,那淚融進了思念,落進了另一份孤獨。
夜深亦冷。我無言,似一尊雕塑垂頭而立。我不知道你那兒的夜空是否也如我這兒一樣寒冷。你是否也像我一樣思緒漫遊。
世界睡了。遠處高高低低的山嶺也站成熟睡的姿勢。有風走來,用手撥弄我心頭的燈火。我希望這風能把我的柔情和你男兒的熱淚融合;希望這風捎去遠方的我對你默默的情懷;更希望這風這零星的雪花帶來你音樂般的祝福和你充滿愛意的深深的微笑。
和你分開的日子裡,我變得堅強起來。我不再蜷縮不再懼怕寒冷。我已經習慣在深夜裡尋覓往事,習慣在深夜裡回首曾經擁有的日子。那是因為你啊,留給我太多太多的記憶,我得一一去溫習,我要將你永恆的笑靨珍藏在我永不睡去的瞳仁裡;我還要把這風的記憶雪的記憶心靈的記憶全部寄給你;我要破譯你身邊雪溫暖的密碼;我要在這乾冷的季節裡找出那溼漉漉的記憶,然後畫出水靈靈的我的頭像,作為你信箋的主色調..........
【雪魂】
夢見你的時候,我已經在柳樹吐出新芽的春天。很想再一次牽著你柔柔的手,在我埋有葡萄枝的院子裡,感覺你澄澈的心事。
在記憶裡,尋找著那銀裝素裹的世界,尋找門前那棵雪松在蒼翠中的白雲,萬籟俱寂中,我和你訴說著心中的愛情。
面對你的清醇,我無法抑制心裡的陣陣顫動,於是對著茫茫蒼穹我放聲吶喊......今生只想擁有你。
你的腳步很輕很輕,輕的驚人心絃。這種輕中有一種鋪天蓋地的偉大。你迅速的蔓延。彌蓋了房屋,彌蓋了溝壑,彌蓋了群峰,彌蓋了枯萎,彌蓋了腐爛,更是彌蓋了汙濁。你讓世界一霎時變得潔淨,你讓汙濁的世界擁有了一種病態的蒼白,病態的潔淨。
夢醒時分,我的世界正下著絲絲細雨,滴答的雨聲,誰與共鳴?在細雨中,柳枝的葉眼開始穿繩記事,草芽開始頂破地皮,田野開始有了青草的芳香。在絲絲細雨裡,該泥濘的泥濘,該清淨的清淨。一切都被這穿透力很強的雨洗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春天很少雪,春天只開花。
已經習慣了有你的日子。習慣了在你的陪伴下到處漂泊,習慣了感受你的凜冽你的大氣。沒有你的日子,漂泊便沒有了根。
一年內,再也牽不到你柔柔的手,聞不到你如蘭的氣息,觸控不到你沁人心脾的清涼,一任這和煦的柔軟的風吹溼我沒有表情的面容。
遙望田野。是該開花的季節了吧。桃樹林的上空猶如飄著桃紅的煙霧。掩映了桃林深處的人家。使人感到如來到了九天之上的凌霄殿。偶有牛羊的鳴叫聲,人們的吆喝聲把人拉回實實在在的現實。
梨花飛舞片片潔白如你的靈魂一樣樹樹點綴。遙遠處,只當是你鋪天蓋地如約而至。你少了清涼帶著芳香。你沒有了偉岸沒有了豪邁,但卻擁有了純潔少女般欲言又止的嬌羞......
因為有了你一冬的醞釀和洗禮,才有了梨花的嬌豔。嬌豔常會變成無奈和失落,但會有美麗的希望。
落英繽紛的梨樹如在雪中佇立,將化作泥的梨花是你的魂嗎?遠遠的向我揮手。
能否,讓我用整個生命化作一場漫天大雪盡情的追隨你而去?願用整個生命覆蓋住泥濘,還世界一個清亮。
【雪行】
雪花,漫天飛舞的雪花。
街上行人很少,車輛也不多。平時熱鬧的街市沉寂了。人們都躲在有暖氣的屋子裡,看著新聞,喝著香茶。風很凜冽如刀子一般。從不戴口罩的我,這時有了些許後悔之意,風刀子刮在臉上,臉像冷凍過的一樣,清凌凌刺辣辣的痛。我伸出已經麻木的手撫在臉上,看看四周偶爾經過的人們捂的嚴嚴實實的,只有我露出凍得蒼白的臉,很想走進附近的商店買一個口罩,但我受不了那份憋悶,只是想想並不行動。
雪翻飛著,肆無忌憚的旋在我的周圍,頃刻間,頭髮顯得溼溼重重,用手一摸,滿頭的冰冷,臨街的櫥窗上我看到自己被雪漫過。這樣的天氣裡出來,我一點也不後悔。天氣好的時候,街上的行人太多,你擁我擠的少一份自在。此刻,唯我一人在街上慢悠悠的行走,不急著趕路也不急著購物,只是想領略冬天的彪悍和強勁。
天地是白的,撥出的氣是白的,劃過的車影是白的,連清冷的空氣也是潔白的。我如同來到了仙境,塵世間的一切汙濁都不復存在,在這樣的天地間,我有一種消失的感覺,是一種靈魂出竅的消失,輕飄飄的,別的感覺都麻木了,只是覺得自己不再是自己,平時那個為塵事所累的凡體不在了,只有一個被雪淨化的的空靈的人了,眼睛裡所看到的只是精靈一樣的雪花,這個感覺好美。很希望不再找回曾經的自己也不希望再一次走近那個自己,只想擁有現在這個心裡很清很亮眼裡很清很亮,身上卸掉一切而顯得很輕的自己。
走進一個小巷,看見了難得見到的麻雀,貧賤的生命出沒於蒼茫的雪地,忙忙碌碌尋尋覓覓的撿拾著生活。它們唧唧喳喳一點也看不出貧賤,相反卻讓你感覺出一種雍容的幸福。而我,卻是一個孤獨的漫步者用一種超乎尋常的目光觀看著這些麻雀的幸福,在這純淨的雪天浮想聯翩。
腳下的聲音略帶一點沙啞。那是皮鞋摩擦寒冷的空氣所發出的聲音,從這聲音裡你能感覺出冬天的深淺,能知道雪的分量。雪很霸氣的侵佔著整個世界,太陽也瑟縮發抖的躲在深不見底的雲層裡尋找一方安寓。
雪的降臨掩蓋了冬越來越深遠的思索。其實所有的思索都在雪後進行也不遲。雪蓋得越深,生機就潛伏越好,風雪後的陽光也就燦爛。
我站在街的一角,看著這鋪天蓋地的飄灑,深深的被震撼著。只有上天才有這樣大氣的手筆,在天地間這個巨大的畫幅上留下動人心魄的潔白。
【雪思】
又一次徜徉在雪原上,我的心已沒有了聽雪時的'祥和。我只感到我是一個很俗很俗的人,我無法丟棄塵世間的愛恨情仇,無法釋懷於遠方的親人們,無法做成一個冰清玉潔的仙人。想著遠方的親人們,我很慚愧,我沒有盡到一個女兒、兒媳、妻子、媽媽的責任,不能親手為他們送去一杯熱茶、一碗熱湯。我只有站在這冰清玉潔的世界裡任思緒飛揚,任憂傷衝擊。
我不知道這憂傷來自心靈的哪一個角落,也不知道它會遊走何方,但它最終帶我離開了安靜溫暖的房間,我不知道自己要去哪裡,只是漫無目的地走著。
外面沿著大路是一長溜土牆,土牆上面厚厚的疊了一層白雪。有的土牆已經塌陷,牆和雪一樣的蓬鬆,也許再過幾年的風吹日曬這土牆也會了無蹤影了吧。世事真是多變啊。我要去哪裡?整個世界都在雪中滿含著憂傷,我要到哪裡找到內心的安靜和滿足?
穿過一條狹窄的小路,穿過寂寥的大街,穿過無數雪花飄灑的灰暗的幕布。清涼的雪纏繞著我包裹著我,我感到我最終會被湮沒。走在這鄉村的小路上,大片大片的雪花盛開在路邊的樹上。這潔白與灰暗的天空形成了對比,而正是這潔白的花映照了天空。我閉上眼睛,任兩條腿憑感覺前行。一陣微風走過,帶走了我心中無可名狀的心事。空氣清新的讓我吃驚。我張大嘴巴放肆的呼吸。
有院落燃起柴火的清香,那是人家在炕下添一把柴火,驅趕風雪的寒冷。濃煙帶走我心中的憂傷。在沉鬱的雪中田野裡,我看到塵世間一點點平凡一點點暖意,人本來就身處凡塵,就離不開凡間的紛擾,只有努力在這庸俗中找出一點屬於自己的空間,讓那顆浮躁的心得以安放,這已經不錯了。
我本該融和於這凡塵間,本該融和於同事的家長裡短裡。但我一進入凡塵間,就變得木訥,變得無話可說,我對自己很生氣,強迫自己是一種痛苦,所以我很憂鬱,我高興不起來。我的目光淡然地掠過行人淡漠的表情,就像候鳥一樣掠過自己的天空,雪花沾溼了我憂傷的記憶,我在安靜的田野上讓寒風風乾我的孤獨。
我是一粒漂泊的種子。也許有一天我會停止漂泊,找一塊適合我落腳的土地,在那片天地上發芽,根鬚也會漸漸的盤繞。也許我會永遠的遠離和背棄,逼仄的時光,封閉的房間,眼前這白的發青的雪原,積蓄滿了我的憂傷。我再找一個生存的空間。我覺得這個世界正在乾裂,我也正在乾裂,一場雪不足以舔砥我乾裂的傷口,一場雪只有凍幹了傷口,雪化了,傷口也滲出了血水。作為人,我很失敗,我不能勝任生活賦予我的任何角色。但我很想做好這些角色啊。
我承認,我堅硬的憂傷讓我的心中充滿了孤獨和悲觀。這孤獨和悲觀像幽靈一樣的纏繞著我。但在很長一段時間裡,我深深的迷戀著這幽靈,我不知道我這樣的迷戀是不是有點病態。
踩在這鬆軟的雪中,我感到了我的無力。風吹起我淡紫色的圍巾,我渾身打了一個寒噤。我掖緊大衣。但還是抑制不住的瑟瑟發抖,街上偶爾走過一個行人,也是緊彎腰身,步履匆匆。只有我一個人,站在雪中,任雪花糾纏,在這空際的雪聲中,我在尋找什麼,等待什麼。
【雪的腳步】
夜裡,一些聲音抵達我的視窗。
呼嘯的是風。這看不見的風瘋狂的搖擺著纖細的柳條,柳條也不示弱,它狠狠地抽打著風。橫掃的風與柳條相搏擊發出淒厲的的呼嘯聲,讓寒夜更寒。暗淡的燈搖曳著,有點承受不住風的狂呼而忽明忽暗。那壁火爐熊熊燃著,但還是驅趕不了屋子裡的寒氣。杯子裡花茶正冒著熱氣,那股熱氣很快消失在寒氣之中。擁著厚厚的棉被,就像鑽進溫暖冬眠。
頭腦木木的,鼻子也不暢通,口裡很乾,一直不停地喝茶。很想給自己腦子裡整理出一個頭緒。但那亂如麻的思緒怎麼也理不平順。在這樣的夜裡,感冒一直頑固地伴隨著我。它帶來的不是溫馨,也不是舒暢,而是頭暈、咳嗽,是覺得活著很沒意思。
不知道自己該幹什麼,放在手邊的書已經合上,懶散的滑到床角。電腦裡音樂流淌著,輕緩的音律穿透我得心際,帶給我的還是孤寂。
喝著寂寞的茶,聽著浮躁的風,我無法剖析自己。
強迫自己從網狀的碎片中抽出身。用手抓住大把大把夜的黑,攥緊、捏出水來,想讓夜變得潮溼、溫情,不想被夜的冷包圍。只有換一種心情去聽風看夜色。
爐子上的水壺響起。又一杯熱茶沸騰。把所有無處安放的思念揉碎了和進茶水裡喝下去,思念就在心頭翻滾。
時間越來越薄越細小。在茶杯間、在指縫裡繞來繞去。一生就這樣在思念中流逝。沒有了思念,人生會不會更蒼白?情到深處的思念沒有語言。親人、朋友是一片迷人的湖,我永遠也走不出這片湖。即使北風再淒厲,擁著厚厚的被,我還是思念他們,祝願著他們。
夜半,又一種聲音抵達視窗。風聲已隱退。
很小,小的我幾乎聽不見。可這聲音卻又開放的聲音,是雪花開放的聲音。輕微的簌簌聲,在訴說著一個老掉牙的故事。雪花開放在夜裡,讓寒冷的夜有了一絲曖昧的暖。
雪光映亮了夜。夜睜開了眼睛,看見垂柳靜靜地守在村口,低頭沉思,緬懷著天空的陽光、雨露。想著那些在微風中散盡的往事。那些承載著生命的往事,不知道去了哪裡。
漸漸地,纖細的柳條豐腴起來,如一個個披著白狐皮衣的少女,靜靜地立在夜中央。
輕的。雪花飄落。樸素的村莊陷在寂靜中。夜睡著了,睡著在雪花盛開的燦爛裡。鋪天蓋地的雪花覆蓋了一切:日子裡的腐爛、鏽濁的物類、斑斑的小屋、荒野。用一個潔白打扮著這個世界。
臥在潔白下面的草垛靜止如雕塑一樣。睡眠的漣漪是一個綠色的夢,擴充套件到冬天的泉。太陽丟棄的樹在聆聽溪水的潺潺。曠野裡已喪失了秋的圖騰,行囊裡蓄滿了季節的空和充實。初融的雪花凝結成玲瓏的冰,聚結在曠野的邊緣。
回家的足音沒有迴響。飄落在曠野的懷抱,湧動著生命的元素,噬咬荒蕪的流年。白色的語言空無塵埃,你的足痕覓尋著塵間的一切,吻合著年輪走過你,也就走完了人生一季。簌簌的風聲是你搖曳的舞姿,攜帶著神的空靈偈語散逸春華秋實的謎譜。開啟夜晚,靈魂舒展著不滿時間,輕輕的腳步踏入塵間的歷史枝節,生活留下的方程,唯有虛無與輕的雪作總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