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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光中《民歌》原文閱讀及賞析

余光中《民歌》原文閱讀及賞析

  民歌

  余光中

  余光中(1928—)福建永春縣人。1947年入南京金陵大學外文系,1948年轉入廈門大學。1949年5月到臺灣大學就讀。畢業後入臺大研究院研究英國文學。曾任教於臺灣師範大學、政治大學、香港中文大學等。現為高雄中山大學外文研究所所長兼文學院院長。“藍星詩社”的發起人之一。主要作品集有《舟子的悲歌》、《藍色的羽毛》、《鐘乳石》、《蓮的聯想》、《五陵少年》、《天國的夜市》、《敲打樂》、《在冷戰的年代》、《白玉苦瓜》、《天狼星》、《余光中詩選》等。

  傳說北方有一首民歌

  只有黃河的肺活量能歌唱

  從青海到黃海

  風 也聽見

  沙 也聽見

  如果黃河凍成了冰河

  還有長江最最母性的鼻音

  從高原到平原

  魚 也聽見

  龍 也聽見

  如果長江凍成了冰河

  還有我,還有我的紅海在呼嘯

  從早潮到晚潮

  醒 也聽見

  夢 也聽見

  有一天我的血也結冰

  還有你的血他的血在合唱

  從A型到O型

  哭 也聽見

  笑 也聽見

  賞析

  余光中的詩是承繼五四新詩起步的,50年代投入現代主義詩潮,後來又轉而回歸中國古典傳統,最後他選擇了一條中西融匯、古今結合的詩歌道路。《民歌》這首七十年代創作的作品就體現了詩人的這種探索和追求。

  詩人對西方文學有很高的造詣,對中國古典文學也有深厚的功底和修養。因而,他能在東西參照中看待中國文化。所以,他的詩的迴歸不是形式的,而主要是基本的文學精神和民族魂魄的血統。正如他自己說:“我的血管是黃河的支流”。這首《民歌》就是在傳統與自我、個性與共性的交融點上表現和歌唱了中華民族雄強自主、百折不撓的民族精神。這種精神的構成,是歷史的,也是自然的。

  因此,詩一開始就從我們民族的發祥地寫起。正是那莽莽的黃土地養育了我們的民族,孕育了這首“只有黃河的肺活量能歌唱”的'民歌。它自誕生以來,響徹華夏大地,“風也聽見/沙也聽見”。這裡的民歌是我們民族起源時民族精神的象徵,所以,它有最古老的自然源流。正如人們所說:“黃河流域是華夏文明的搖籃”。

  民族精神的演化,是從原始的自然理想而進入到社會文明的人文系統。這一進步,詩中是“黃河冰封”、“長江發出母性鼻音”兩個意象的轉換來表現的。從黃河到長江,不單是地域的擴大,而是展現了我們民族精神所經歷的艱苦悲壯的歷史行程。因此,“魚也聽見/龍也聽見”。魚龍是中華民族的圖騰,這說明民族精神作為民族傳統已深入到整個民族文化心理的底層結構。

  歷史長河流到今天,民族精神匯入現實個體。傳統從自然本源出發經歷了歷史的磨礪和充實之後,又進入更高層次的生命自然。人的自我意識的覺醒和確認,是社會文明的巨大進步,它使民族精神的傳統化為生命的血液,在個人的心海里激動。因此,“醒也聽見/夢也聽見”。這說明個體的人生已同民族精神溶為一體。

  民族精神從河流進入血液,並沒有到此終止。個體意識的張揚,正是民族整體靈魂蘇生的重要表現和先兆。詩中的“自我”也不是純粹的個人,它是個性化的共性。因而,進一步發展,就能超越個體的侷限,而進入民族精神的永恆。這就是“有一天我的血也結冰/還有你的血他的血在合唱”。所以說,民歌的傳唱不會斷絕,它永遠與我們民族的命運共哀樂:“哭也聽見/笑也聽見”。

  這首詩以民歌為民族精神的指代,以河流的流動和轉換為民歌傳唱的載體,從外在世界進入主體世界,把共時態的地域環境與歷時態的民族演化縱橫融匯起來,從而構成了以詩人對民族的苦戀為核心而又輾轉昇華的四維空間(三維空間加時間維)。這是審美空間,也是智力空間。以高度的智慧對自己所屬的民族進行深層次的審美思考,正是這首詩的基本特徵。此外,節奏明快,韻律和諧,句式整飭,迴圈往復,一唱三嘆,這種仿民歌的形式,也很適合詩的內容,並具有民族傳統的特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