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文庫>易經> 《周易》中“時”的思想

《周易》中“時”的思想

《周易》中“時”的思想

  “時”是《周易》中非常重要的哲學觀念,在《易傳》中多次出現,是《周易》的重要思想觀點和文化內涵。

  二千多年來,學界諸子奉《周易》為群經之首。北宋胡瑗評價《周易》為“極天地之淵蘊,盡人事之終始”(《周易口義·繫辭上》)。《周易》能得以這樣的評價很大程度上得益於其中蘊含的“時”的思想,程頤曾說過“看《易》且要知時,凡六爻,人人有用”( 《二程遺書·伊川先生語五》)。孔子繼承了《周易》中“時”思想,並將其發展為儒家基本哲學思想。本文以乾卦為例淺析《易》中“時”的思想,兼談孔子的繼承,以益於對《易》和孔子思想研究。

  “時”作為字只在《周易?歸妹》九四爻中出現過,爻辭曰:“歸妹愆期,遲歸有時”。這裡“時”單純表示“日期”的意思。“時”在《周易》以字的形式出現極少,它更多的以與“時”具有實際關聯的思想內容形式出現。《周易》中的“時”大致可分為兩種型別,兩類“時”的觀念的形成方式是不同的。一類是對自然界中季節變化、時間流轉的描述,如:“變通莫大乎四時”(《繫辭上傳·第十一章》),“觀天地之神道,而四時不忒”(《觀卦·彖傳》)等,這一類“時”都是對自然界的變動規律性的歸納總結,故可以解釋為時間、時辰等。表示自然時序的“時”是得之於對自然的觀察,即所謂“仰以觀於天文,俯以察於地理”,“觀乎天文,以察時變”(《賁卦·彖傳》)。這裡主要強調“天文”二字,古人對於四季變遷的觀念就來自於對天之“文”,即雲霞、星相、雨雪等自然現象的`直觀感受。他們從感受中抽取了“時”的觀念。

  另一類“時”則是對社會活動的概括,如:“損剛益柔有時,損益盈虛,與時偕行”(《損卦·彖傳》),“君子藏器於身,待時而動,何不利之有?”(《繫辭下傳·第五章》)等,這裡強調的是社會活動的規律性,可以解釋為時勢、時務等。這種“時”是古人將從自然中得出的“時”的規律性運用於到社會中,所謂“與四時合其序”,以自然界變化的規律來看待社會變化,從而將“時”的觀念由自然界擴充套件到人類社會。《周易》講“時”談“變”,人類社會執行發展規律與自然界的發展規律雖有所不同,但兩者都遵循“變”,《周易》就是在對內在變化規律的把握上將“時”這一觀念運用於人類社會。《乾卦》就很好的體現了古人將自然界中“時”的規律轉換到人類社會中。

  乾卦爻辭曰:

  乾,元亨利貞。

  初九:潛龍勿用。

  九二:見龍在田,利見大人。

  九三:君子終日乾乾,夕惕若,厲,無咎。

  九四:或躍在淵,無咎。

  九五:飛龍在天,利見大人。

  上九:亢龍有悔。

  用九:見群龍無首,吉。

  《易》中的乾坤二卦表示了化生萬物的陰陽二氣,《子夏傳》說:“龍所以象陽也。馬融也說:物莫大於龍,故借龍以喻天之陽氣也”。乾卦以龍喻陽氣,六爻被別指代12個月。初九一陽乃為潛龍,上方五爻皆陰,表示農曆十一、二月。陽主生,陰主殺,初九是一陽發之於地為陽氣盡藏、隆冬肅殺之時。所以萬物潛在地中以保全自身。九二初爻與一爻皆為陽,表示農曆一、二月,陽氣上浮,萬物趁時,破土而出。九三、九四陽氣更勝陽爻漸漸勝於陰爻,天氣經歷由春到夏,萬物也到了生長期。到了九五五爻皆為陽,金秋之時,陽氣最盛,是萬物豐收之際。而到上九六爻皆陽,如朱熹所說:“陽極於上”,地面陽氣盡失,進入深秋、初冬之際,萬物開始衰敗,潛藏自己以迎來新一輪的寒冬。乾卦描述了自然界中一年四季季節變換時,萬物生長枯榮的狀態,表明自然界中萬物因時而生的規律。

  將乾卦中這種對“時”的認識放入到人類社會中,就是要人學習自然界中萬物這種趁時應時,提醒人要審時度勢,“時”可以說是外在於人的客觀情勢,無論其所代表的是自然環境亦或是社會環境,人都是無法選擇的。人們對於“時”,只能是一種“審”的態度,即對於客觀環境要有理性的把握和全面的認識。而且,人不僅要審當前之“時”,還要審將來之“時”,即通過當前之“時”來“度勢”,“勢”是“時”的趨勢和發展方向,審“時”的目的在於度“勢”,人要趁時度勢以成事,這種對“時”的思辨在也是孔子所贊同的。

  馬王堆漢墓出土帛書《周易·要》篇中記載著孔子對《損》、《益》兩篇的議論:“孔子繇《易》至於損益一卦,未尚不廢書而嘆,……益之始也吉,其冬也兇,其冬也吉。……”這裡孔子同《周易》一樣,將“時”的自然屬性同人類社會相連,以自然規律看人類社會發展規律。孔子曾以鳥喻人,感嘆:“山樑雌雉,時哉時哉!”,“時”無論對於鳥或人來說都是無法選擇的客觀存在,對於這種“外於我”客觀存在,人需要全面認識客觀環境以做出正確的選擇。孔子認為他所處的是一個“鳳鳥不至,河不出圖,洛不出書”的時代,政治已經腐敗到“吾已矣夫!”的程度,對於這種黑暗的政治環境,他認為要“篤信好學,守死善道。危邦不入,亂邦不居,天下有道則見,無道則隱。”(《論語·泰伯》)孔子認為要根據時勢來抉擇是否參與政治,進入一個危邦可能並不會救其民於水火,反而使自己無法保全。所以“有道則見,無道則隱”。孔子讚揚他的弟子南容說:“邦有道,不廢;邦無道,免於刑戮”(《論語·公冶長》),孔子看重南容能依據外於自身的“時”做出適應性的改變,達到隨機應變,隨“時”俯仰。孔子的這種順時、應時並不是對當時殘酷現實社會的逃避,相反孔子“時”的思想反映了儒家“以天下為己任”的責任感。

  孟子在《萬章·下》中說:“伯夷,聖之清者也;伊尹,聖之任者也;柳下惠,聖之和者也;孔子,聖之時者也”。“清”、“任”、“和”這些都是儒家所推崇的品質,但孟子評價孔子為“集大成也者”,正是因為孔子身上所具有的“時”的品質。孔子清楚的知道自己身處亂世,他作為智人沒有像其他智者一樣隱居,反而積極奔走於各國之間,傳道授業,立志救民於水火,這表現出孔子對當時社會和人民有著強烈的責任感。

  《周易》中“時”的思想源於自然,應用於人類社會,其所提倡的對“時”的把握,其實是要求人把個體和個體之外的客觀世界結合起來考慮問題,人要順時、應時而行事。孔子繼承了《周易》中這種對“時”的思辨,肯定人要因時度勢,但孔子更看重“逆時”,即在亂世下仍要擔負責任,為“治國、平天下”而奔走。孔子這種氣節是千百年來儒家所踐行的人格,也是中華民族血脈中所固有的人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