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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棄疾《祝英臺近·晚春》原文及賞析

辛棄疾《祝英臺近·晚春》原文及賞析

  祝英臺近·晚春

  宋代:辛棄疾

  寶釵分,桃葉渡,煙柳暗南浦。怕上層樓,十日九風雨。斷腸片片飛紅,都無人管,更誰勸、啼鶯聲住?

  鬢邊覷,試把花卜歸期,才簪又重數。羅帳燈昏,哽咽夢中語:是他春帶愁來,春歸何處?卻不解、帶將愁去。

  譯文

  將寶釵擘為兩截,離別在桃葉渡口,南浦暗淡淒涼,煙霧籠罩著垂柳。我怕登上層層的高樓,十天裡有九天風號雨驟。片片飄飛的花瓣令人斷腸悲愁,風雨摧花全沒人來救,更有誰勸那黃鳶兒將啼聲罷休?

  瞧瞧簪在鬢邊的花簇,算算花瓣數目將離人歸期預卜,才簪上花簇又摘下重數。昏暗的燈光映照著羅帳,夢中悲泣著哽咽難訴:是春天他的到來給我帶來憂愁,而今春天又歸向何處?卻不懂將憂愁帶走。

  註釋

  寶釵分:釵為古代婦女簪發首飾。分為兩股,情人分別時,各執一股為紀念。寶釵分,即夫婦離別之意。

  桃葉渡:在南京秦淮河與青溪合流之處。這裡泛指男女送別之處。

  南浦:水邊,泛指送別的地方。江淹《別賦》:“送君南浦,傷如之何。”

  飛紅:落花。

  覷:細看,斜視。

  賞析

  這首詞是寫深閨女子暮春時節,懷人念遠、寂寞惆悵的相思之情。作者用曲折頓挫的筆法,把執著的思念,表達得深刻細膩、生動傳神。它的風格,在辛詞中是別具一格的。沈謙的《填詞雜說》曾說:“稼軒詞以激揚奮厲為工;至‘寶釵分,桃葉渡’一曲,暱狎溫柔,魂消意盡,詞人伎倆,真不可測。”其實,既能慷慨縱橫,又能暱狎溫柔,既擅於豪放,也長於婉約,正是辛棄疾詞作風格和題材多樣化的大家風度的表現。只不過這首詞作,感情表現得更為細膩罷了。

  這是一首具有政治的詞作,乃詞人假託一個女子敘說傷春和懷念親人的苦愁,寄寓對祖國長期分裂的悲痛。《蓼園詞選》雲:“此必有所託,而借閨怨以抒其志乎!”

  上片起頭:“寶釵分,桃葉渡,煙柳暗南浦。”寫一對情人,在煙霧迷濛的楊柳岸邊,情悽意切,不得不分釵贈別的情景。這向讀者暗示:情人離別是痛苦的,那麼祖國南北人民長久地分離,人為地隔斷來往,不是更為痛苦嗎?這是我國古代文學家常見的以香草美人作為感情宣洩寄託的一種藝術手法,辛棄疾也繼承了這種藝術手法。

  “怕上層樓,十日九風雨。”情人分手後,登樓遠眺,懷念離人,已是使人不勝其感情負載了,更何況又總是十日有九日地遇到那風雨晦冥的時節呢?颳風下雨,雖能登樓而不能遠望,這是使人痛楚的一個原因;風雨晦冥,大自然的陰冷更加深離人的悽苦情懷,這又是使人痛苦的一個因素。只此一句話,就有多層涵義,層層深入,對比映襯,令人不忍卒讀!“斷腸片片飛紅,都無人管,更誰喚、流鶯聲住。”落花不要飄零了吧,啼鶯也不要叫喚了吧,但都無法擺脫心中那不絕如縷的憂愁,簡直叫人斷腸了!這是何等深沉曲折的筆觸啊,“都無人”和“更誰喚”,加強了那種寂寞悽清、無處尋求知音的氛圍。辛棄疾南歸後,多年流徙不定,報國之志難酬,天涯萬里,何處有知音?不正是這種感情嗎?

  下片,“鬢邊覷。試把花卜歸期,才簪又重數。”作者精心選擇富有典型意義的細節,把一個閨中少婦,盼望遊子歸程的複雜心理狀態,活靈活現描繪了出來。她把頭上的花鈿取下來,一個花瓣,一個花瓣地細細數過。她相信自己心中的占卜:一個花瓣代表遊子歸程的一個日程。花瓣有數,相信遊子歸程也有定準,她心裡因此得到了滿足。但是,她數過後又戴上,戴上後又不放心,再次取下重數。這種反覆的動作,曲折地表現了閨中少婦那複雜的感情。

  “羅帳燈昏,哽咽夢中語:是他春帶愁來,春歸何處,卻不解、帶將愁去。”寫她即使昏然入睡之後,還哽咽叨唸,春天到來,把憂愁送來了;怎麼春天離去,卻不把憂愁給帶走呢?這也就是說,季節變了,遠方的遊人啊,怎麼還不回來呢?描寫思念遠人歸來之情,真是無以復加了。作者把人物感情竟寫得如此細膩而纏綿,如同沈謙所形容的,使人“魂銷意盡”,藝術的魅力竟是那麼強烈!

  賞析二

  上片寫行人去後的淒涼。開篇三句點明別時的節氣,襯托悲苦的心情。中二句寫別後的思念與由此而引起的心緒。"斷腸"三句寫春去花落,無人愛惜,鶯聲鳴囀,無人勸阻,由此而更增添她的愁苦。 下片寫盼歸的急切心情。換頭三句透過占卜歸期的神態來刻畫女主人公的心理活動。中二句寫夢中相思之情。末三句以怨春作結。

  這首詞有兩個值得注意的'特點。一是善於透過動作來刻畫人物心理活動。詞中側重於描寫女主人公盼望丈夫早日歸來的焦急心情,在寫法上,作者捨棄了一般常用的即景抒情的手法,而是透過動作的某些細節來突現人物的內心活動:"鬢邊覷,試把花卜歸期,才簪又重數。"出現在讀者面前的這位女主人公,把剛剛插在鬢邊的鮮花重新摘下來,,一瓣一瓣地從頭細數,忐忑不安的心情,便躍然紙上,甚至連這位女主人公的焦急心情也活靈活現了。這是其一。其二是透過夢中的囈語來表示對春天的怨恨。這就比一般的"怨春"更加深入一層。透過夢中語,還進一步說明"花卜歸期"只不過暫時取得心靈上的某種安慰,並非有確實的憑據。反過來,這"夢中?quot;又進一步烘托出盼歸之情的急切。在結構上,結尾又密切照應開篇,因與情人分別時是"煙柳暗南浦"的春天,所以說"是他春帶愁來,春歸何處?卻不解將愁帶去!"

  這首詞透過兒女之情,寄託了家國之愁。作者滿腹的怨恨,卻不說破。於是就可以使人用自己的想象來加以補充和發揮了。

  詞中很少用典,並以淺近的口語於不經意處信筆寫來,既切合女主人公的身份,又切合其聲情口吻。這首詞在辛詞中是別具一格的。沈謙在《填詞雜說》中說:"稼軒詞以激揚奮勵為工,至'寶釵分,桃葉渡'一曲,暱狎溫柔,魂銷意盡,才人伎倆,真不可測。"這一段話說明,這首詞是帶有婉約詞的特點的的。

  作者簡介

  辛棄疾(1140—1207),南宋詞人。原字坦夫,改字幼安,別號稼軒,漢族,歷城(今山東濟南)人。出生時,中原已為金兵所佔。21歲參加抗金義軍,不久歸南宋。歷任湖北、江西、湖南、福建、浙東安撫使等職。一生力主抗金。曾上《美芹十論》與《九議》,條陳戰守之策。其詞抒寫力圖恢復國家統一的愛國熱情,傾訴壯志難酬的悲憤,對當時執政者的屈辱求和頗多譴責;也有不少吟詠祖國河山的作品。題材廣闊又善化用前人典故入詞,風格沉雄豪邁又不乏細膩柔媚之處。由於辛棄疾的抗金主張與當政的主和派政見不合,後被彈劾落職,退隱江西帶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