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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淵明的“桃花源”內別有神秘“隱情”

陶淵明的“桃花源”內別有神秘“隱情”

  陶淵明《桃花源詩並記》是中國文學史上的經典作品,陶公在其中塑造的“桃花源”世界成為讓後來無數讀者流連忘返的精神家園。《桃花源記》與《桃花源詩》兩篇作品關係獨特,它們在內容、主題方面多有關聯,共同構成了一幅和諧靜謐的畫面,實乃一不可分割的藝術整體,二者也有多處文字鼓相應,若合符契。職此之故,雖然《記》與《詩》篇分為二,實應以一視之。然而仔細品讀,在其傳世的文字之中卻又夾雜了某種不和諧。因為《記》中說“男女衣著,悉如外人”,《詩》卻雲“衣裳無新制”,《記》與《詩》的表述存在著明顯的矛盾。王維《桃源行》詩曰:“居人未改秦衣服。”看來,此中必有待發之覆。

  在《記》中,漁人進入桃花源後所見無非是一些普通的生活勞作場景,土地、屋舍、良田、池塘、田間小路和往來農人,這些應當是他在桃花源外常見之物,故並無值得十分驚異之處。但是後面卻寫道“見漁人,乃大驚”,此六字極為生動傳神,活畫出了桃花源中居民在見到漁人後平靜生活所掀起的巨大波瀾。在未有任何言語交接的第一眼相視後,為什麼會出現如此巨大的心理震盪呢?較為合理的解釋就是漁人與桃花源中居民在著裝上存在著巨大的差異,就是因為這種外形上的明顯差異,才引起他們的心理恐慌。因此,筆者推測,《記》中“男女衣著,悉如外人”之“如”乃“異”之訛字,陶公此處原句當作“男女衣著,悉異外人”。其實,王叔岷先生曾提出過此種設想。在《陶淵明詩箋證稿》中他說“昔年岷曾謂‘悉如外人’疑當作‘悉異外人’(頗有從岷此說者)。”但是後來王叔岷又對自己的說法提出了修正,他說“然‘其中往來種作,男女衣著,悉如外人’文意一貫。‘男女衣著,悉異外人’固與《詩》相合。而往來種作,自與外人無異,是又當作‘悉如外人’矣。因思‘男女衣著,悉如外人’著(當為“者”之誤,筆者按),蓋謂其中男女皆衣著,亦如外人皆衣著,非就衣制之新舊今古而言。如此解說,則與詩不牴觸矣。”誠如王氏所言,這樣一來,《詩》與《記》確實是不再抵了,但筆者卻深感疑惑。因為自從告別茹毛飲血的原始社會以來,穿衣早已成為人類社會共同的生活規範,以“文體省淨,殆長無語”(《詩品》評陶詩)著稱的陶公豈會在此鄭重其事地告訴讀者,桃花源中居民和外面的人一樣是穿著衣服的?“悉異外人”的文字在現存的陶集各版本中確實是找不到文獻支援的,但僅此一字之易卻將上述《記》與《詩》中存在的矛盾徹底消除。從學理上看,校勘學上有所謂“理校”之法,所以,改“如”為“異”是可行的。程千帆在所《校廣義·校勘編》中說:“理校,即推理的校勘,是校勘工作的補充方法。當我們發現了書面材料中的確存在著錯誤,可是又沒有足夠的資料可供比勘時,就不得不採用推理的方法來加以改正。”王氏以為改為“男女衣著,悉異外人”後再與前句“其中往來種作”連讀便語義不通暢。其實,陶公在此處描寫中運用了三個視角:“土地平曠,屋舍然”乃從整體著眼;“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屬,阡陌交通,雞犬相聞,其中往來種作”是區域性呈現;“男女衣著,悉如外人。黃髮垂,並怡然自樂”乃細節描寫。三個視角彼此獨立而又相互關聯,層次井然。所以,此處“其中往來種作”斷句時應歸入第二層次區域性呈現之中。在縱橫交織的田間小路上,耕種的農夫來回穿梭,遠處的村落中傳來依稀可聞的雞鳴犬吠,這是一幅多麼恬淡而又富有生活氣息的田間耕作圖啊!

  陶淵明《移居》詩曰:“奇文共賞,疑義相與。”以上謹就《桃花源記》“悉如外人”一句略陳管見,期能符合陶公之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