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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南方的散文

有關去南方的散文

  在H城地鐵的D出口,我習慣性的張望四處逃離的人群,終於在某個下午時刻,靈魂聽到了遙遠的召喚;它開始緩慢的凝聚,從現代城市的每個角落裡迴歸到我的身體。有很長一段時間,就像普魯斯特所言:我常常在深夜醒來,茫然不知身在何處。靈魂被分割成無數的碎片,一片一片地遺失,被時間竊走,被誘惑捕獲,被有限的空間奴役在骯髒的物質形體裡,這導致了我的恐懼,我被抽空,感到空虛,我像所有的現代人一樣,在這樣的時刻,我將盡我所能,去想象,祈求幻覺,回到記憶中,伸出極為誇張的雙手,在漆黑的世界裡胡亂抓抓,尋找保護自身的事物;呵,只要可以,讓我回到記憶中去吧,只要可以從現在的時刻逃離出去,我願意活在虛幻的影子裡,活在那些稍縱即逝的夢裡,一直在那些夢裡,而靜止是多麼可怕呀,有些時刻,時間是靜止的,空間是靜止的,空氣是靜止的,呼吸是靜止的,我感覺到了死亡,感覺到了恐懼,一陣一陣地吞噬著我,我徒勞地,重重地摔倒在無言的絕望中。我看不到自身的存在,只看到空虛的幻象,就像煙霧那樣瀰漫在靜止之中,此時,煙霧也是靜止的,它們呈現出各種紛亂的形狀。定格在靜止的畫面裡,聽不到任何聲音,看不到任何完整的形狀,當我試圖抬起雙手撫摸它的存在時,它們卻瞬間消失了。

  "這究竟是一種怎樣的生活?沒有朋友,沒有親人,沒有家,可是有回憶也好呀,可是回憶也是那樣的模糊"里爾克在四處漫遊,像那些過去時代的靈魂收集者一樣,他在人間各地收集分散的靈魂,尋找它們,召喚它們,凝聚它們,當黑暗籠罩生命的時刻,靈魂將會像光那樣穿透黑暗,驅散它們;然而"靈魂消失的無影無蹤,沒有給我們留下任何線索";誰能相信,他可以在毫無靈魂的時間中存在?誰能相信,他可以永恆地靜止在無言的絕望之中?我們看不到自身,我們聽不到自身,在人的世界裡,我們是虛無,既不會存在,也不會不存在,我們只是一次意外_這些可怕的'空虛完全的侵蝕著我們的靈魂,慢慢地,它們將吃掉我們,連同我們的肉體,紅色的心臟,跳動的心臟,抽乾我們的血液,我們的水分,我們的皮膚開始乾枯,我們的骨頭開始碎裂,成為元素,成為微分子,呵,難以忍受的幻覺在D出口,像幽靈一樣地纏繞著我,不,一聲巨大的呵斥_難以忍受的並非是成為元素,難以忍受的並非是死亡,腐爛,而是那些另人窒息的時刻,那些你只能安慰自己活在虛幻的影子中的時刻。

  終於在某個下午時刻,我神秘的消失掉了,從現代文明的貧窮,糾結和無數的矛盾中逃逸了出來,帶上偉大的梭羅,回到自然中去,回到某列工業時代的列車上,我聆聽到了靈魂的召喚,健康的微風清爽的吹拂著我,誰會說,這是幻覺,是夢?誰會說,這是世界的真實狀態?然而,這些辯駁在我的世界裡完全失去了意義,如果南方是夢,我願意生活在夢裡,如果南方是世界的真實狀態,我也願意生活在這樣的狀態裡,隨遇而安;自然可曾掩藏起她的真實面孔?自然可曾經掩飾了她的處女之心?自然可曾欺騙了人類?相對來說,人類卻是如此的"小人常慼慼",他並不相信他自身,因此,在廣闊的自然之中,他始終看不到自身的存在,而只是偶然的捕捉到了自身的影子,一些散落的生命碎片;對我來說,自然並非只是物理意義上的自然,還有更為神秘的自然,人性的自然,每個人真實的,自由的活在他的夢中,整個世界對於他來說,是夢;整個存在對於他來說,是詩;所有的對立,在神秘的靈魂中都消失掉了,它們將回歸為一個整體,靈魂在那裡得以安居,自在的沉入夢裡。

  呵,我也終於可以說,去南方,在去的路上,而南方只是個象徵,南方在那裡,或者說,去南方本身就是南方;我也終於可以說,我沒有看見列車外的風景,沒有看到那些樹,沒有看見那些稻田,沒有看見花,沒有看見雲彩,自然界的萬事萬物我都沒有看見;或者不如說,自然界的萬事萬物完全的融入了我的內心之中,我遵循內心的神秘法則,看到了它們暫新的秩序,它們讓我欣喜,激動,它們把我從恐懼的靜止中拯救出來,使我得以呼吸,遺忘,在H城地鐵的D出口,你將發現,有個人神秘的消失了,“在人群裡消失為無形”,不過,顯然並不會有人發現,而發現的那個人,他的靈魂已然迴歸到了最初的生命狀態,輕盈,自然,充滿性靈;他看見了他自身,當他要行走的時候,他將自由的行走在世界之中,無拘無束。只有他們彼此發現了自身,相互領會,而後又各自流溢在豐富的自然中,“德爾菲的神諭已經昭示了他們的命數”。

  當然,並不是說,沒有事物橫亙在他的面前,而是在他的內心中,所有橫亙著的事物都隱退了。"什麼樣的事物可以束縛一顆充滿神性的靈魂?"偉大的梭羅始終是個極好的榜樣,神命高於人命,即使我並不相信人的命數,但我依然要說,人的內心深處掩藏著豐富的神性,它需要被啟發,被追隨,被顯示;至於其它的事物,被瞭解又有何益?只有神性本身才關乎到人的神秘存在,才關乎到他在自然中漂游的位置,透過神性,人聆聽到了至高的呼喚,最初的呼喚,他透過這個呼喚,他回到了他自身,並且“欣然地領悟到了自身的價值”,不再感到被抽空,不再感到被空虛包裹的難以呼吸,他的靈魂將再次的迴歸到此處,聚合,使得生命得以再生;最終,他也將在H城地鐵的D出口重新走出來,習慣性地走出來,不是在南方,也不是在去南方的路上,而是在夢中,經過了這些夢,他將再次的走出來,以他獨有的方式走出來,走進了另外一個世界,被遮蔽的世界如今廣闊的敞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