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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黃小黑散文

大黃小黑散文

  能淡忘記憶的或許只有時間,我們曾經試圖用新的代替舊的,用她代替你,但事實證明,我們只是自欺欺人罷了,有些事,有些人一旦在生命裡出現了,就再也抹不去了。

  當然,我今天要說的不是發生在我身上的故事,也不是英雄的故事,但它的的確確曾經出現在我的生活中。

  大黃

  大黃是母親年輕時養的一條狗,因為它通體黃色的毛,母親就叫它大黃,這也就是它的名字了。

  聽母親說,大黃是很有靈性的,當然這些我是沒有一點印象的,等我記事的時候,大黃已經沒了。

  大黃是母親從孃家帶過來的,算是母親嫁妝的一部分,那個時代我們北方的嫁妝都是兩隻大木箱子,裡面放幾件廉價的時髦衣服,然後是笨拙的藝術家在外面花花綠綠的畫上圖案,有鴛鴦戲水的圖案,也有龍鳳配的圖案。母親從孃家帶過來的就是這樣的兩隻大木箱。除了這兩隻大木箱子,大黃也是在結婚的那天和母親一起來的。

  母親後來說,大黃是她從小就養大的,那時候缺吃少穿,但她還是會從她的口裡擠出一點留給大黃,大黃就是母親這樣省吃儉用養大的,所以它和母親很親,母親也喜歡大黃,母親出嫁的時候就把大黃帶過來了,大黃從此就成了我們家的一員。

  那時候我們家也不富裕,剛剛解決溫飽問題,大黃的到來讓原本拮据的家更是捉襟見肘了,所以除了母親,家裡人並不待見大黃,但礙於母親的面子,沒有人為難大黃。

  大黃是個好狗,除了作為狗最基本的看家護院之外,大黃還能幫母親看孩子,這是村裡其他狗不具備的。為此,大黃成了村子裡所有狗的公敵,就如同人一樣,一個人太優秀,反而就會同周圍的環境格格不入,甚至身邊的人也就不待見他了,在我們那個村裡,大黃就是這麼驕傲的孤單著。

  父親和母親相差好幾歲,那時候我們家成分不好,被劃為“富農”,天知道是按什麼標準劃分的。因為頭上這個帽子,父親遲遲成不了親,長輩們為此跑了很多地方,但只要女方一聽父親是“富農”子弟,就一口回絕了。父親小時候上過幾年私塾,後來又在公社上了初中,那時候在村裡他也算是個文化人,要知道,那時候能拿著報紙很順利的讀文章的並沒有幾個人。或許父親能和母親相識,並組建家庭,他要感謝他讀了幾年書,認識幾個字。

  母親現在時常會說起父親年輕時候的事,每每說起,母親嘴角還是會泛起一絲漣漪,看的出來,母親是很欣賞父親的。後來,村子裡有很多男人出去打工了,父親也跟著他們一起去了,時間久了,外面的男人都會寫信回來,順便給家裡寄點生活費,每每這個時候,父親的筆跡就出現在全村人的家裡,這也能讓母親驕傲很久,在全村婦女面前倍有面子。

  父親因為母親的緣故,對大黃也是客客氣氣的,雖然大黃用掉了一個人的口糧,但父親從未說過什麼,他總是當著母親的面誇大黃機靈,通人性,大黃似乎也明白主人對它的誇獎,它照看姐姐的時候總是盡心盡力,父母親出山的時候,可以放心的把姐姐留給大黃照看了。

  大黃在我們家生活了很多年,它的能幹也人人皆知了,可惜的是,大黃並沒有善終,在它晚年的時候,它慘遭不幸。

  在一個下雨的晚上,外面黑的厲害,姐姐那天晚上哭個不停,家裡人怎麼哄都哄不好,也就是在那個晚上,大黃消失了。或許是因為姐姐和大黃之間的微妙的關係,姐姐幼小的心能感受到來自大黃的呼喚,可惜的是姐姐無法用語言說出來,她只能用哭聲來表達,可父母親不知道姐姐哭是因為大黃。

  母親是第二天一早發現大黃不見了,她不知道大黃去了哪裡,她大聲地呼喚大黃的名字,沒有迴音。大黃脖子裡繫著一個銅鈴鐺,走路的時候會發出聲響,只要聽見母親呼喚它,即便是看不到它的身影,也會聽到它脖子裡鈴鐺發出的聲音。這個早上,母親怎麼呼喚,也聽不到哪個熟悉的聲音了。

  母親知道大黃是被黑心的人殺了,那時候狗皮很值錢,尤其是像大黃這種毛色純正,色澤鮮亮的,更是盜狗者最想得到的。平日裡母親看得緊,那些人沒有機會下手,在哪個暴風雨的晚上,母親一時疏忽,就讓那些人趁了空子,大黃就這麼沒了。

  盜狗者通常只是剝了狗皮就完事了,他們從不要狗肉,而被剝了皮的狗就被隨意丟棄在荒山野嶺,讓蛆蟲去吞噬。

  母親找了村子裡大大小小的溝壑,終於在一個水衝出來的坑裡找到了大黃的屍體,大黃脖子上的鈴鐺被丟棄在不遠處。母親看著大黃的屍體,欲哭無淚。母親埋葬了大黃的屍體,把銅鈴鐺帶回了家,如今鈴鐺還躺在抽屜裡,母親每每看到鈴鐺,就會說起大黃。

  過去很多年了,我和姐姐都長大了,都在外面有了自己的生活,母親和父親也老了,我和姐姐都知道大黃的故事,商量著再為母親買一條狗。母親知道我們的想法後,沉默了很久,她說,她這輩子都不會再養狗了,有大黃在她心裡就夠了,再也不會有大黃那樣的狗了。

  小黑

  相對於大黃的 ,小黑的命運就好多了。小黑是祖母養的一隻貓,這隻貓通體黑色,沒有一根雜毛,遠遠看過去就像一塊炭塊在動。大黃的故事我是聽母親說的,而小黑卻是陪我一起長大的。

  小黑是我從一個堂叔家要來的,那時候村子裡還沒有多少貓,貓是稀罕物,不像現在滿世界都是流浪的貓。堂叔家的母貓下了好幾只崽子,有白色的,有黑色的.,還有花色的。那時候我才剛小學,祖母便讓我去堂叔家要只貓崽子,養在家裡,家裡老鼠太多,把糧食糟蹋的太多。

  奉了祖母的命,再加上堂叔一家人對我的偏愛,我理直氣壯的抱走了那隻我最中意的小黑貓,就是以後被我叫“小黑”的貓。

  小黑剛來我家的時候眼睛都沒睜開,祖母就每天給它餵奶粉喝,這奶粉原本是姑姑孝敬祖母的,現在變成了小黑的口糧。在祖母的精心照料下,小黑長的很快,很快它就是個大貓了,雖然長大了的小黑沒有了小時候的可愛,但它成了一直真正的貓,它再也不怕任何比它身強體壯的老鼠了。

  小黑小時候想逞能捉老鼠,結果遇到了一個比它個頭還高,身體還壯的大老鼠,小黑被它耍的很沒面子,知恥而後勇的小黑自此低調了很多,它不再每天只圍著祖母轉了,它開始練就作為一隻好貓必須具備的本領了,免得被村裡的其他貓笑話。再者,被老鼠耍了這事要是傳出去,還有臉見人嗎?當然沒有,它只能謙虛的練本領了。

  有那麼幾天,我一直看不到小黑,祖母也沒看到它,我們都不知道它去了哪裡。祖母幾天看不到小黑就著急了,我也有些心急了,平日裡看它在眼前晃盪,有些煩它,看不到它了反而有些想它。我決定去找它,它能去那裡我也不知道,只能碰運氣了。

  我幾乎踏遍了村子裡的每一寸土地,我的小夥伴也吃完了我所有的糖,為了儘快找到小黑,我把所有的小夥伴都召集來幫忙了,代價是我要給他們愛吃的糖果。我費了好幾天時間,耗盡了最後一顆糖果,最後只剩下了我一個人尋找,但還是沒找到它。

  在我和祖母都快絕望的時候,小黑突然出現了,但它不是一個獨自來的,它嘴裡叼著一隻比它大很多的兔子來的。它出現的時候,我和祖母都驚呆了,它邀功似的把兔子放在祖母腳下,就跑到水桶邊添水去了,我看得出來,它很虛弱,但從它的眼神中我也看到了倔強,看到了它的堅持和自信,從那一刻開始,我知道,它成了一隻讓我們驕傲的貓。

  人有人的世界,貓有貓的世界。小黑的世界從它抓住比它大很多的兔子那一刻改變了,它在貓的世界裡成了英雄,有了地位。

  村子裡除了所有的貓知道了小黑的勇猛外,所有的人也知道了小黑的厲害。有很多人都開始把小黑接過去,把威脅他們家的老鼠捉住,或許是因為捉住兔子讓小黑有了信心,捉老鼠對它來說太容易了。那段時間,小黑像一個明星一樣到處“表演”,連我都有些嫉妒它了,因為小黑的能幹,我和祖母跟著佔了不少光。

  小黑除了本領超群外,它還長壽,它算是貓裡少有的了。小黑具體活了多少歲我也不清楚,只是在它身上看到白毛的時候,我已經是個大小夥子了。那時候它的動作很遲緩了,再也不可能捉住一隻兔子了,甚至連老鼠也很難逮住了,它吃東西不再是狼吞虎嚥的了,眼神也不好了,走路總會碰翻很多東西,眼角時常掛滿了淚珠,不知道它是像祖母一樣老了還是因為它早已不在乎自己的容貌了。每每這個時候,祖母就會說,小黑現在和她一樣老了。每每聽到祖母這麼說,就會心酸,生命再強大,也抵不過時光啊!

  想小黑風光的那幾年,他像一個風流的少年,有多少母貓跟在它後面他都不理不睬,任憑母貓怎麼向它獻媚,他都無動於衷,他只喜歡和自己喜歡的母貓在一起,生兒育女。其他母貓為了得到它的愛,不惜大打出手,有些甚至毀了容也在所不惜。做貓能做到這份上,也算是值了。

  可時光才是這個世界上最無敵的,沒有什麼能夠打敗它。

  小黑風光過後,就剩辛酸了,它老了,和祖母一樣老了,有一天,它就走了。

  小黑似乎知道不行了,祖母說,那天小黑圍著她的腿轉了很久,對著它喵喵的叫了很久,似乎要對她說話一樣,可惜的是祖母一句都聽不懂。小黑戀戀不捨的離開了家,祖母不知道它去了哪裡,這次又是我去找的小黑,和上次小黑的不辭而別相比,這次小黑和祖母道別了,或許它向祖母交代了後事,或許它說了很多感謝祖母的話,或許是其他什麼,這些都不得而知了。

  我在一個小樹林裡找到了小黑,小黑奄奄一息。聽到聲響,它努力睜開了眼睛,看到是我,它想站起來,可努力了好幾次,還是沒成功,它太虛弱了。我看到它這樣,眼淚就下來了,它雖然只是一隻貓,但也是陪伴我長大的玩伴。

  那一天,我一直陪在小黑身邊,用手理順了它雜亂的皮毛,它瘦的讓我心疼。直到它嚥了最後一口氣,我才找了個好地方把它安葬了。我在它的“墳”邊放了一塊石頭,以便以後確認它埋在什麼地方。

  以後的日子裡我會時不時去小黑墳頭坐坐,從外面回來,在那片小樹林裡坐坐,也就安心了。

  兩年前,祖母也去世,當時我不在身邊,父親說,那晚祖母稀裡糊塗的說了好多話,可他沒聽懂幾句。聽父親說完,我就想起了祖母說小黑臨死前對著她叫了很久,但她不懂它在叫什麼。

  時光帶走了太多的東西,留給我們的或許只有記憶,而記憶也會淡忘,有一天也會被時光代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