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魯迅《華蓋集》雜文集:《戰士和蒼蠅》

魯迅《華蓋集》雜文集:《戰士和蒼蠅》

  引導語:魯迅先生有詩云:“運交華蓋欲何求”,華蓋運,在和尚是好運,頂有華蓋,是成佛作祖之兆。而在凡人則是厄運,華蓋在上,人給罩住了,便四處碰壁。下面是有關他的《華蓋集》雜文集中的《戰士和蒼蠅》原文註釋,歡迎大家閱讀學習。

  戰士和蒼蠅〔1〕

  Schopenhauer〔2〕說過這樣的話:要估定人的偉大,則精神上的大和體格上的大,那法則完全相反。後者距離愈遠即愈小,前者卻見得愈大。

  正因為近則愈小,而且愈看見缺點和創傷,所以他就和我們一樣,不是神道,不是妖怪,不是異獸。他仍然是人,不過如此。但也惟其如此,所以他是偉大的人。

  戰士戰死了的時候,蒼蠅們所首先發見的是他的缺點和傷痕,嘬著,營營地叫著,以為得意,以為比死了的戰士更英雄。但是戰士已經戰死了,不再來揮去他們。於是乎蒼蠅們即更其營營地叫,自以為倒是不朽的聲音,因為它們的完全,遠在戰士之上。

  的確的,誰也沒有發見過蒼蠅們的缺點和創傷。

  然而,有缺點的戰士終竟是戰士,完美的蒼蠅也終竟不過是蒼蠅。

  去罷,蒼蠅們!雖然生著翅子,還能營營,總不會超過戰士的。你們這些蟲豸們!

  三月二十一日。

  【註解】

  〔1〕本篇最初發表於一九二五年三月二十四日北京《京報》附刊《民眾文藝週刊》第十四號。

  作者在同年四月三日《京報副刊》發表的《這是這麼一個意思》中對本文曾有說明:“所謂戰士者,是指中山先生和民國元年前後殉國而反受奴才們譏笑糟蹋的先烈;蒼蠅則當然是指奴才們。”(見《集外集拾遺》)

  〔2〕Schopenhauer 叔本華(1788—1860),德國哲學家,唯意志論者。這裡引述的話,見他的《比喻·隱喻和寓言》一文。

  魯迅先生的經典幽默

  魯迅先生一生中寫過不少膾炙人口的詩文,融諷刺性與趣味性於一體。尤其是他的打油詩辛辣有加,妙趣橫生,且人木三分。如魯迅先生曾寫的《南京民謠》打油詩:“大家去謁陵,強盜裝正經;靜默十分鐘,各自想拳經。”揭露國民政府的內部摩擦,對他們偽裝正經的行為進行辛辣的諷刺。格調幽默風趣,語言通俗如話,生動形象。

  魯迅先生還曾寫過兩首鮮為人知的打油詩。這兩首詩在建國後出版的魯迅詩歌欣賞冊子中極少選有。

  這兩首詩都寫於上個世紀三十年代。一首是詠大學者錢玄同的。詩曰“作法不自斃,悠然過四十,何妨以肥頭,抵擋辯證法。”

  錢玄同是新文化運動的主將,是反封建文化的先鋒,曾以“金心異”的筆名在《新青年》上發過不少激進文章。其中有一篇主張人超過40歲就應統統去死,從而使社會年輕化。而後來他卻不能與時俱進,退化為保守主義者。作為一名北大教授,錢玄同還曾揚言,北京大學要開設辯證法課,除非砍掉他的腦袋。魯迅先生與錢玄同曾是好朋友,中國現代文學史上的第一篇白話小說、魯迅先生的'第一篇小說《狂人日記》,就是魯迅在錢玄同的敦促下創作的,發表於錢玄同編輯的《新青年》雜誌。後兩人因人生觀、社會觀不同而分道揚鑣。魯迅先生用寥寥20字,便將錢玄同先偏激後保守那可笑的面孔刻畫得惟妙惟肖。

  魯迅的另一首打油詩是詠資深編輯、翻譯家趙景深的。詩曰“可憐織女星,化作馬郎婦,烏鵲疑不來,迢迢牛奶路”。

  趙景深是二三十年代著名的文學編輯,扶植過許多文學青年,有不少作家的處女作就是在他主編的刊物發表的。他還翻譯過一些外國文學作品,但由於對外文不是十分精通,所以他的譯作中時有錯誤出現。一次.他將MILKEYWAY(銀河)誤作“牛奶路”。又一次他將ZENTAUR(半人半馬怪)譯作“半人半牛怪”。魯迅先生對趙景深譯作中的這兩處錯誤,寫了以上這首打抽詩.善意地嘲諷、批評了這位翻譯家治學上的不嚴謹態度。

  魯迅曾留下了大量的書信,現存有1455封。這些書信不僅記述了魯迅的友情、親情傳達,文債往還等,聚焦世事、人情、學問,不僅洞悉,而且常常不迸現出思想的火花,總是讓人眼前一亮。他在給友人的信中說:“上海實危地,殺機甚多,商業之種類又甚多,人頭也是貨色之一。”他這樣揭露一些醜人:“連尋人廣告,也有自己去登藉此揚名的。”他厭惡那些“才子”,“扭扭捏捏沒有人氣,不像人樣,雖然改穿西裝了,內容也並不兩樣。”魯迅熱愛關懷青年,是柔石一類的青年,但他也鞭撻另外的一種青年:“近十年中,有些青年,不樂科學,便學文學,不會作文,便學美術,而又不肯練畫,則留長髮……”

  讀這些書信,可使我們認識了一個更為真實全面的魯迅,一個“圓整”而非“平板”的鮮活的偉人。

  有趣的是,魯迅在信尾所用的問候語常常十分俏皮,讀來令人忍俊不禁。

  寫信,自然少不了在信尾寫上問候語的。魯迅早期的信多用文言文,結尾常用“此頌曼福”、“即頌時餒”等句。後來,魯迅用白話文寫信,如收信人從事著譯工作,信尾寫的是“即頌著祺”、“即請撰安”等句。是教師,用“並請教安”;是學生,用“即頌學安”。如是夫婦,便“即請儷安”。如是離家在外者,用“即請旅安”。寫給母親的信,要“恭請金安”。如果在春節時寫信,會“即頌年禧”;若是春夏季節寫信,就用“並頌春祺”、“順請暑安”。此外,魯迅還根據不同的信,在信尾寫“日安”、“時安”、“刻安”等問候語。

  魯迅曾寫給許廣平不少書信,僅《兩地書》原信就儲存下來了68封。這些書信中,體現著魯迅慣有的幽默,信尾問候語也很風趣。1925年7月16日,魯迅給許廣平寫了一封信,信中就北京女師大

  學生反對校長楊蔭榆封建家長式的統治和許廣平討論,信尾用的是“順頌嚷祉”的問候語,祝福她在吵嚷中得到幸福快樂。

  1935年7月,作家葉紫給魯迅寫了一封信,信中說:“我已經餓了”,“借我十元或十五元錢,以便救急”。7月30日,魯迅給葉紫寫了一封回信,給了他一些錢,信尾問候語是“即頌餓安!”如此之出人意料之問候,實在是俏皮得很,凸顯出了一個很可愛的魯迅形象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