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長卿《登餘干古縣城》閱讀答案
劉長卿的《登餘干古縣城》在緬懷歷史的同時,又透過描繪被貶途中景色,來抒發詩人憂國憂民的心情。
登餘干古縣城
劉長卿
孤城上與白雲齊,萬古荒涼楚水西。官舍已空秋草沒,女牆猶在夜烏啼。
平沙渺渺迷人遠,落日亭亭向客低。飛鳥不知陵谷變②,朝來暮去弋陽溪。
【注】①此詩作於公元761年,詩人此時從嶺南潘州南巴(今廣東茂名南)貶所北歸,途經餘干。②陵谷變:出自《詩經·小雅·十月之交》“高岸為谷,深谷為陵。哀今之人,胡憯(cǎn,同“慘”)莫懲”,該詩強烈地譴責了周幽王荒淫昏庸,誤國害民,造成陵谷災變。
8.詩的前兩聯對全詩的感情抒發起了什麼作用?請結合內容分析。(5分)
9.詩的尾聯表達了詩人怎樣的思想感情?又是如何表現的?請簡要分析。(6分)
登餘干古縣城閱讀答案劉長卿
8.奠定了全詩悽清悲涼的感情基調。前兩聯承接題目,直寫詩人登上餘干古縣城的所見所聞。首句從空間上著筆,遠望孤城彷彿與白雲平齊,極言其孤高;第二句從時間的角度極言其“古”,寫古城似乎億萬斯年以來就一直這樣荒涼;三四句透過景物的描寫不斷渲染悽清的氛圍,官署淹沒在秋天的荒草之中,女牆雖在城已空,夜間只聽見烏鴉在城頭啼鳴,更加突現了古城的衰敗、悽清、荒涼,暗示了餘干古縣城由盛到衰的滄桑鉅變。
(5分。點明作用2分,具體分析3分。)
9.詩的尾聯抒發了作者對古城由盛到衰的歷史慨嘆,含蓄表達了作者對唐朝國勢衰微的憂慮,寄寓了詩人對國家衰弱、人民困苦這一情狀的感慨之情,暗諷了唐王朝統治者荒淫昏庸,誤國害民。
手法一:運用典故,借古諷今。“陵谷變”這一典故,暗示了餘干古縣城由盛到衰的滄桑鉅變,含蓄表達了對唐王朝國運的憂慮,寄寓了詩人對國家衰弱、人民困苦這一情狀的感慨之情;作者借古諷今,透過周幽王昏庸誤國,造成陵谷災變,暗諷唐王朝統治者昏庸誤國,造成餘干古城由盛而衰。
手法二:運用擬人的修辭手法和對比的手法,表達作者深沉的慨嘆。飛鳥不知道古城的變遷,依然飛到這裡覓食,朝來暮去。飛鳥非人,本來無情,自然不會知道古城的變遷;然而人是有感情的,人能夠感受到古城由盛到衰的歷史變遷,人也能從中思考為什麼會有這種變遷。
手法三:以景結情,寄予作者深沉的歷史慨嘆。古城早已荒蕪,只剩下無知的飛鳥朝朝暮暮在弋陽溪邊的秋草中覓食,作者就是透過這荒涼的古城飛鳥圖寄予深沉的歷史慨嘆。
(6分。概括思想感情3分;寫出任意一種手法並具體分析3分,如寫出其它手法,言之成理也可酌情給分。)
拓展閱讀:劉長卿《登餘干古縣城》讀後感
孤城:孤獨者的心靈荒城
李彩霞
孤城上與白雲齊,萬古荒涼楚水西。
官舍已空秋草沒,女牆猶在夜烏啼。
平沙渺渺迷人遠,落日亭亭向客低。
飛鳥不知陵谷變,朝來暮去弋陽溪。
讀劉長卿的《登餘干古縣城》,一次次地會被它曠古、沉寂、荒涼、蒼茫的孤城形態引入到詩人寂寞感傷的思緒之中。這首在唐代就已經傳為了名篇的詩作,以詩的美學樣式建構了一個“萬古荒涼”的孤城世界,帶給人的審美感知陰鬱而悲涼。
“孤城”作為古典詩詞中的一個審美意象,往往因為交織著離人思歸愁緒而富有特定內涵。像杜甫的“夔府孤城落日斜,每依北斗望京華”(《秋興》)、王維的“遙知漢使蕭關外,愁見孤城落日邊”(《送韋平事》)等,“孤城”成了寂寞詩人心靈外化的情感載體。同“孤舟”“孤帆”“孤燈”“孤影”一樣,作為個體審美意象的“孤城”一般出現在詩人(詞人)當下處境的現時時空之中,同其他意象一起共同建構詩歌意境。劉長卿的《餘干旅舍》就是這一模式的書寫。但詩人同時地創作的《登餘干古縣城》則明顯突破了“孤城”意象的一般正規化。置入讀者閱讀視線內的“孤城”,不僅是一個別具異色的詩歌群象組合,更是一個被詩人的寂寞幽思心靈化了的荒原世界。
公元761年(唐肅宗上元二年),一生“剛而犯上,兩遭遷謫”(高仲武《中興間氣集》)的詩人劉長卿歷經第一次貶謫,從嶺南潘州南巴貶所,北歸途經江西饒州餘干縣。早在唐初,餘干縣因為遷移縣治,舊縣城逐漸廢棄荒落。一個清才冠世卻被棄置於現實政治邊緣的詩人,適逢他鄉登臨一座已遭廢棄的舊縣城,相同境遇下的人事與物事合拍所引發的心靈震顫與聯想,使詩人登臨送目之時,不免於弔古傷懷。這座被龐大的空寂隔斷了塵世虛華的孤城世界在寂寞的詩人眼裡,彷彿億萬年如斯荒涼。“孤城”世界瀰漫出的歷史的霧靄煙霏成了詩歌時代話語的一種暗示,也成了詩人心緒的一種象徵。
從詩歌表層看,被“荒原化”了的孤城在寂寞的詩人眼裡始終保持著被看的客體地位,詩人劉長卿也始終保持著一位觀察者、審視者的'立場。同李白的“相看兩不厭,只有敬亭山”那種保持目光間距,心靈則物我相通的生命體驗不同,登臨古城之上的詩人,面對歷史的滄桑變故,一如“愁極本憑詩消遣,詩成吟詠轉淒涼”的杜甫一樣,提筆抒寫的是滿紙的悲涼。為了更甚地表現主觀化的壓抑情緒,詩人在對“孤城”的閱讀審視中,將“孤城”世界特有的異質景物納入了觀察的視野。那些在審美色調上趨於凝重、黯淡的景物,構成了孤城日暮圖景,形成了詩歌的話語空間:被棄置的官舍、女牆,帶有歷史浸潤的凝滯;秋草漫長,夜烏亂啼更加濃了歷史廢墟現實存在的殘敗荒涼。茫茫一片“迷人遠”的沙地,冉冉下沉“向客低”的落日,構成了孤城的背景,“不知陵谷變”的無知飛鳥不分朝暮地在孤城飛去飛來。苦寂的畫面,滿目的蒼涼,自有“江山不管興亡恨,一任斜陽伴客愁”的意境和氛圍。詩歌遍染悲色的意象組合,使全詩涵罩在一片陰鬱的審美情緒之中,透出人煙堙埋後荒蠻的野地氣息,勾畫出詩歌悲蘊的美感特質。
顯然,這一幅意味深長的詩歌畫面,充滿了景物的色彩、層次乃至構型的外在張力,是詩人跳躍性歷史思維的散點呈現。秋草中的斷瓦頹垣,記錄著昔日官府的滿地奢華;暮鴉棲息築巢的古牆城垛,見證著昔日古城的威嚴顯赫。歷史在這裡濃縮,它具體成了一堆廢墟,也抽象成了一堆記憶。詩人的追思就在“猶在”與“已空”的對比張力中,騰挪閃跌,思緒盤曲。而詩歌中具有現實指向的那一輪將沉的落日則分明暗示了盛唐最後一縷霞光的退隱。詩人的思緒遊離於歷史與現實之間,鬱結著“安史之亂”的時代創痛,使“萬戶千門成野草,只緣一曲後庭花”的凝重悲思,在歷史的蹤跡尋找和現實荒野的凝視之中紛至沓來。詩人關於時代話語的述說就在這充滿歷史滄桑感與現實殘敗感的“孤城”圖景中得到了隱喻性的呈現。而一直隱藏在詩歌話語背後,試圖以孤城本身替代直接言說的詩人終於按捺不住,以“客”的主體身份出現在詩歌頸聯之中,並於詩歌尾聯諷評譏議,借闖入眼瞼的幾隻覓食的無知飛鳥,將歷史感傷情緒推向高潮。那朝來暮去的飛鳥,多像“飛入平常百姓家”的“昔日王謝堂前燕”,在陵谷鉅變的歷史時空中穿行,卻熟視無睹於歷史的滄桑變故。“不知”二字,加重了陵谷鉅變所隱含的巨大情感撞擊力度,增添了歷史轉瞬成空的人事幻滅之感。而詩人這一聲沉重伴著無奈的嘆喟,更是豐富了詩歌的表現形式,強化了詩人歷史思緒的外在表達。
詩歌折射出來的陰鬱孤獨的審美姿態,也是身逢亂世貶謫歸來的寂寞詩人“孤獨意識”的具體呈現。在詩人的其他詩作裡,同樣不乏這份幽情。像《聽彈琴》和《幽情》中,詩人更是多次借“古調雖自愛,今人多不彈”流露出一種落落寡合的情調,一種曲高和寡的孤獨情懷。寂寞的詩人拒絕以物我交融的沉迷方式述說自己的孤獨,他更喜歡用一雙孤獨化的眼睛在充滿距離感的情感探視中反觀自己的孤獨,讓客觀世界的存留擔當囈語般的精神獨白。就像詩人借高達雲端的曠古孤城,來完成自己人生態勢的象徵性書寫一樣。寂寞的孤城加劇了詩人內心的落寞悲涼之感,詩人內心的孤獨寂寞又給寂寞的孤城抹上了蒼涼冷清的色調,孤城正暗合了詩人曠世的孤獨情懷。可以說,“孤城”作為沾滿情緒的有著象徵意味的意象出現在詩歌之中,它讓我們看盡了歷史長河的寂寞與冷清,也讓我們體會到了詩人心靈深處迢遠、深邃的孤獨與迷茫。而那幾只朝來暮去覓食的無知飛鳥,更是從孤城深層次的視點尋索上強化了詩人內心的孤獨意識。飛鳥既無視於歷史的滄桑變故,又如何能理會孤城之上詩人的一片寂寞幽思呢?詩歌至此,詩人由陵谷鉅變所引發的心靈震痛寫得沉鬱哀婉,其內心秘而不宣的孤獨情懷同樣寫得深沉迷茫。
從形式美學上看,這首詩歌在結構上呈現出了一種內在的美學對稱。中間兩聯對仗工整,形成了詩歌畫面的近景與遠景,色彩與聲響。首尾兩聯各用一個主語,句式相似,對應工穩。巧妙的詩歌結構不僅保持了詩歌形式上的對稱之美,更形成了詩歌音律節奏的和諧變化。特別是首尾兩聯語意綿密,上下勾連,一氣不斷,更是產生了不同的音律效果。首聯迫促,如異峰突起,強化了孤城的萬古荒涼,給讀者造成強烈的視覺衝擊與感覺震撼效果。尾聯低緩,便於詩人悲痛壓抑情感的抒發,有如幽谷哀箏,幽恨綿長。詩歌就在結構的統攝之下,不為篇幅所窘,不為法度所限,於嚴格的體式中,氣韻飛動,神思飛揚。使這座呈現在讀者面前的餘干縣城,不僅是一座孤城,更是一座詩人心靈的荒城。無怪乎前人評說劉長卿“詩體雖不新奇,甚能煉飾”(高仲武《中興間氣集》),此詩能寫得如此沉迷哀婉、深沉悲涼,且情在景中,興在象外,正是詩人“煉飾”功夫所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