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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舍我的母親的賞析

老舍我的母親的賞析

  《我的母親》是小說家老舍的作品。《我的母親》是一篇質樸無華、情真意切的回憶母親的散文。 文章中體現母親對子女的舐犢之情,子女對母親的感激、懷念和讚頌之情。下面是老舍我的母親賞析,請參考。

  在文中,老舍細細地描述母親的性格,她勤勞、熱心、疼愛兒女。母親給他的是“生命的教育”。

  這篇文章的風格是純樸而清新的。語言隨情而發,自然樸素,字字句句都是濃得化不開的情深之語;結構任性而為,平實流暢。結尾處,一聲沉痛的嘆息,明白如話,卻是意悲而遠,感人至深。

  老舍我的母親賞析

  主題思想

  母愛是偉大的!

  母親是帶領孩子認識世界的第一人。母親的一言一行對孩子的人格形成都有深刻的影響。老舍的母親有她獨特的性格--軟中帶硬。並且,這種性格在老舍身上打下深深的烙印。老舍本人的生與死都與這種軟中帶硬的性格密不可分。如老舍在文中所說,母親給他的是“生命的教育”。這不僅讓讀者看到一位在苦難中保持著傳統美德的偉大母親形象,更讓讀者理解中華民族品格的傳承與延續。

  寫作手法

  文章透過記敘母親一生的身世、經歷、性格及遭遇,表達作者對自己母親的無限敬愛和無以報答母親恩情的愧疚之情,也塑造一位有著典型東方女性性格特徵的平凡而偉岸的母親形象。首先,這篇文章多處運用刻畫人物的寫法,使母親的形象活靈活現。

  本文采用口語與書面語相結合的形式,既流暢樸素生動,又凝練含蓄雋永,抒發對母親的敬仰感念追懷和永世不忘的深情。敘述語言流暢、樸素、親切,極富表現力。這也是老舍文學語言的基本特點。

  語言特色

  本文系一篇回憶性記人散文。主要表達方式:敘述,抒情,描寫,議論。

  1、敘述和描寫語言流暢、樸素、親切,極富表現力。這也是老舍文學語言的基本特點。如“兄不到十歲……一直到半夜”這一段記述就把父親死後,母親為養活一家人,含辛茹苦,日夜勞作的經歷與精神寫得很充分。而所用語言則是嘮家常式的樸素、流暢、親切的語言。

  2、議論語言凝練、深情、雋永,蘊有哲理意味。在文章中,老舍經常在敘述到一定的時候,便適時地插進議論文字,這對於深休全文題旨,抒發濃郁的感情,都發揮如點睛般的作用。例如“人,即使活到八九十歲……心裡是安定的”,這段話是作者在抗戰時期被迫躲到四川成見不到滯留在北平的母親,無比思念又擔心年的老母遭遇不測所表達的憂懼、思念交織的複雜感情的一段話,是人處在特定的環境中時才會有的感覺和想法,作者以其凝練的文字表達出來,其雋永意味是頗具啟發性的,足以引發很多人的共鳴。

  白描手法

  所謂白描,原指國畫的一種技法,即單用墨線勾勒物象, 不著色彩,以攝取物象的神韻,使其形神兼備,神情畢肖, 收意想不到的效果。後來人們用白描借指文章的一種描寫手法,即用儉省的語言記敘人物的動作、神態、對話, 寫出人物的特徵,反映作者感情,不用或少用濃墨重彩去雕飾、烘托、誇張。《我的母親》一文中白描手法的運用,主要體現在肖像、動作、語言的描寫上。

  有關母親肖像的白描

  肖像描寫是對人物描寫的一種常用的、重要的方法,原指對人物的容貌、體態、神情、氣質、衣著等等的描寫。

  這種描寫對人物性格和人物外貌的完整體現有著重要的作用。所謂的以形傳神, 就是把人物的外貌、生理特徵與性格統一起來,一方面給讀者留下人物的外貌形象,一方面讓讀者便於透過人物的外貌形象,深入到他的精神世界中去,解他的思想品質和性格特徵。

  《我的母親》一文,開篇作者便用敘述的筆法對母親的思想品德和身體狀況作成功的白描:“母親生在農家, 所以勤儉誠實,身體也好。”老舍並沒有對母親的肖像展開來描寫, 而是用白描的手法,只用“勤儉誠實” 、“身體也好”八個字對母親的性格及肖像進行總體交代,使們對母親的.性格及象特徵有個初步象。正如作者所說:“這一點事實卻極為重要,因為假若我沒有這樣一位母親,我之為我恐怕也就要大大的打個折扣。”因為正是母親的“勤儉誠實”才給我“生命的教育”,也只有母親“身體也好”才能拉扯我們兄妹長大成人。接下來,老舍逐步展開對母親肖像的白描。

  “為我們的衣食,母親要給人家洗衣服,縫補或裁縫衣裳。在我的記憶中,她的手終年是鮮紅微腫的。”這裡,老舍對母親“辛苦到老”一生的描寫就集中體現在母親那雙賴以養活全家人的“ 終年是鮮紅微腫的”手上。

  這是一幅放大的特鏡頭,雖著墨不多,一雙“鮮紅微腫”的手的形象卻非常逼真傳神。透過有限的文字,我們還似乎看到母親為解決一家人的衣食溫飽,經常替別人縫補漿洗、“作事永遠絲毫也不敷衍” 的專注神情,還有那大大的“綠瓦盆”, 昏暗的“油燈”,清爽的“屋院”,年年開花的“石榴與夾竹桃” 。這都是作者運用白描手法的藝術效果。耐人尋味的是這種白描又和特定的、具體的情節聯絡起來,雖著墨不多,內容卻非常豐富。誠如高爾基所說:“藝術的作品不是敘述, 而是用形象、圖畫來描寫現實。”

  當年幼的哥哥或去讀書、或去作學徒,或者去賣花生櫻桃之類的小東西時,母親總是“含著淚把他送走,不到兩天,又含著淚接他回來。”寥寥十幾個字,一位酸楚而又無奈的母親的形象便鮮活逼真的出現在讀者面前。

  每逢“有客人來,無論手中怎樣窘,母親也要設法弄一點東西款待。舅父與表哥們往往是自己掏錢買酒肉食,這使她臉上羞得通紅,可是殷勤地給他們溫酒作面,又給她一些喜悅。遇上親友家中有喜喪事,母親必把大褂洗得乾乾淨淨,親自去賀吊--份禮也許是兩吊小錢。”老舍的母親原本就是剛強、講義氣、而又愛整潔的勞動婦女,這一點知母者莫若子,可在老舍的筆下並沒有大段的鋪排渲染,而是用平實簡練的語言把敘述和描寫結合起來,淡淡幾筆,便勾勒出母親的形象,既是同情理解自己難處的親戚來家時自帶點酒食也“使他臉上羞得通紅” 處於一種好客的慣,她便殷勤的“溫酒作面”,又給她一些喜悅;在親自賀吊親友家中的喜喪事時,她的大褂總是“洗得乾乾淨淨”的,如此,一位自尊而又好客的母親形象便躍然紙上。

  特別成功的神情白描是三姐要出嫁:“當花轎來到我們的破門外的時候,母親的手就和冰一樣的涼,臉上沒有血色--那陰曆四月,天氣很暖。大家都怕她暈過去。可是, 她掙扎著,咬著嘴唇,手扶著門框,看花轎徐徐的走去。”

  可以說,母親和三姐相依為命, 在父親去世後,共同持著這個殘破而又處在風雨飄搖中的家,誠如作者說的那樣,“三姐是母親的右手”,而當母親清楚地意識到“這右手必須割去”時,她的“手就和冰一樣的涼,臉上沒有血色”,在大家的普遍擔心中,“她掙扎著,咬著嘴唇,手扶著門框,看花轎徐徐的走去” 。在這裡,原本擅長於用敘述的筆法交待背景,穿插情節或抒發自己對人物命運、故事情節的感受、看法的老舍僅僅用母親冰涼的手、沒有血色的臉、以及咬著嘴唇的神情便為我們勾勒出母親剛強的形象。

  這裡既是一段悠長傷感的場景描寫,更是一則悽楚動人的故事。筆墨不多而效果頗佳,足見老舍語言藝術的功力。同時, 作品中還有兩處關於母親神情的白描:一處是當我師範畢業被派為小學校長的那一夜, 我要求母親以後可以歇一歇時, “她的回答只是一串串的眼淚。” 這種白描很能啟人深思,這一串的眼淚是辛酸,是欣慰? 或許二者兼而有之。

  總之,它蘊涵的內容十分豐富。另一處是除夕,我請兩小時的假回到清鍋冷灶的家中時,“母親笑。”及至聽說我還須回校時, “ 她愣住。” 這裡一“笑”, 一“愣”,極能表母親當時因強烈的心理刺激而引起的的神情變化。兩處雖用語平易、簡練,可描寫母親的神態卻極為逼真。由此可見老舍煉詞,煉字功力之深厚。

  有關母親語言的白描

  俗話說:言為心聲。文學作品往往透過描摹人物的聲音、語態,反映人物的思想和性格特徵,反映人物的心理活動,表現人物的精神面貌。現代著名文學評論家唐在《人物的語言》一文中說:“人物的語言往往蘸滿著他的性格的特徵。”本文有關母親語言的白描只有難得的一處,那便是:除夕,我請兩小時的假回家, 到我該走的時候,母親遞給我一些花生,說:“去吧, 小子。”這是全篇之中母親說的唯一的一句話,僅四個字,但這四字卻是母親極富個性化的語言,透過母親說話時的聲音、語態, 我們彷彿看到母親其人就站在我們面前一樣,人物鮮活,形象逼真。其他更多的時候母親都是用“眼淚”或“點頭”來代替語言的,從通篇看,母親沉默寡言,她說話少,做事多這既是生活重壓的結果, 也是母親厚重如山的性格使然。總之,透過以上分析我們不難看出,老舍刻畫人物主要運用白描的手法,透過人物的神態、動作、語言的白描來表現其性格特徵,雖著墨不多,人物的形象卻逼真傳神,儉省的筆墨收意想不到的效果。老舍真不愧為一代語言藝術大師。

  作品原文

  母親的孃家是北平德勝門外,土城兒外邊,通大鐘寺的大路上的一個小村裡。村裡一共有四五家人家,都姓馬。大家都種點不十分肥美的地,但是與我同輩的兄弟們,也有當兵的,作木匠的,作泥水匠的,和當巡察的。他們雖然是農家,卻養不起牛馬,人手不夠的時候,婦女便也須下地作活。

  對於姥姥家,我只知道上述的一點。外公外婆是什麼樣子,我就不知道了,因為他們早已去世。至於更遠的族系與家史,就更不曉得了;窮人只能顧眼前的衣食,沒有功夫談論什麼過去的光榮;“家譜”這字眼,我在幼年就根本沒有聽說過。

  母親生在農家,所以勤儉誠實,身體也好。這一點事實卻極重要,因為假若我沒有這樣的一位母親,我以為我恐怕也就要大大的打個折扣了。

  母親出嫁大概是很早,因為我的大姐現在已是六十多歲的老太婆,而我的大外甥女還長我一歲啊。我有三個哥哥,四個姐姐,但能長大成人的,只有大姐,二姐,三姐,三哥與我。我是“老”兒子。生我的時候,母親已有四十一歲,大姐二姐已都出了閣。

  由大姐與二姐所嫁入的家庭來推斷,在我生下之前,我的家裡,大概還馬馬虎虎的過得去。那時候定婚講究門當戶對,而大姐丈是作小官的,二姐丈也開過一間酒館,他們都是相當體面的人。

  可是,我,我給家庭帶來了不幸:我生下來,母親暈過去半夜,才睜眼看見她的老兒子——感謝大姐,把我揣在懷中,致未凍死。

  一歲半,我把父親“克”死了。

  兄不到十歲,三姐十二三歲,我才一歲半,全仗母親獨力撫養了。父親的寡姐跟我們一塊兒住,她吸鴉片,她喜摸紙牌,她的脾氣極壞。為我們的衣食,母親要給人家洗衣服,縫補或裁縫衣裳。在我的記憶中,她的手終年是鮮紅微腫的。白天,她洗衣服,洗一兩大綠瓦盆。她作事永遠絲毫也不敷衍,就是屠戶們送來的黑如鐵的布襪,她也給洗得雪白。晚間,她與三姐抱著一盞油燈,還要縫補衣服,一直到半夜。她終年沒有休息,可是在忙碌中她還把院子屋中收拾得清清爽爽。桌椅都是舊的,櫃門的銅活久已殘缺不全,可是她的手老使破桌面上沒有塵土,殘破的銅活發著光。院中,父親遺留下的幾盆石榴與夾竹桃,永遠會得到應有的澆灌與愛護,年年夏天開許多花。

  哥哥似乎沒有同我玩耍過。有時候,他去讀書;有時候,他去學徒;有時候,他也去賣花生或櫻桃之類的小東西。母親含著淚把他送走,不到兩天,又含著淚接他回來。我不明白這都是什麼事,而只覺得與他很生疏。與母親相依為命的是我與三姐。因此,她們作事,我老在後面跟著。她們澆花,我也張羅著取水;她們掃地,我就撮土……從這裡,我學得了愛花,愛清潔,守秩序。這些習慣至今還被我儲存著。

  有客人來,無論手中怎麼窘,母親也要設法弄一點東西去款待。舅父與表哥們往往是自己掏錢買酒肉食,這使她臉上羞得飛紅,可是殷勤的給他們溫酒作面,又給她一些喜悅。遇上親友家中有喜喪事,母親必把大褂洗得乾乾淨淨,親自去賀吊——份禮也許只是兩吊小錢。到如今如我的好客的習性,還未全改,儘管生活是這麼清苦,因為自幼兒看慣了的事情是不易改掉的。

  姑母常鬧脾氣。她單在雞蛋裡找骨頭。她是我家中的閻王。直到我入了中學,她才死去,我可是沒有看見母親反抗過。“沒受過婆婆的氣,還不受大姑子的嗎?命當如此!”母親在非解釋一下不足以平服別人的時候,才這樣說。是的,命當如此。母親活到老,窮到老,辛苦到老,全是命當如此。她最會吃虧。給親友鄰居幫忙,她總跑在前面:她會給嬰兒洗三——窮朋友們可以因此少花一筆“請姥姥”錢——她會刮痧,她會給孩子們剃頭,她會給少婦們絞臉……凡是她能作的,都有求必應。但是吵嘴打架,永遠沒有她。她寧吃虧,不逗氣。當姑母死去的時候,母親似乎把一世的委屈都哭了出來,一直哭到墳地。不知道哪裡來的一位侄子,聲稱有承繼權,母親便一聲不響,教他搬走那些破桌子爛板凳,而且把姑母養的一隻肥母雞也送給他。

  可是,母親並不軟弱。父親死在庚子鬧“拳”的那一年。聯軍入城,挨家搜尋財物雞鴨,我們被搜兩次。母親拉著哥哥與三姐坐在牆根,等著“鬼子”進門,街門是開著的。“鬼子”進門,一刺刀先把老黃狗刺死,而後入室搜尋。他們走後,母親把破衣箱搬起,才發現了我。假若箱子不空,我早就被壓死了。皇上跑了,丈夫死了,鬼子來了,滿城是血光火焰,可是母親不怕,她要在刺刀下,饑荒中,保護著兒女。北平有多少變亂啊,有時候兵變了,街市整條的燒起,火團落在我們院中。有時候內戰了,城門緊閉,鋪店關門,晝夜響著槍炮。這驚恐,這緊張,再加上一家飲食的籌劃,兒女安全的顧慮,豈是一個軟弱的老寡婦所能受得起的?可是,在這種時候,母親的心橫起來,她不慌不哭,要從無辦法中想出辦法來。她的淚會往心中落!這點軟而硬的個性,也傳給了我。我對一切人與事,都取和平的態度,把吃虧看作當然的。但是,在作人上,我有一定的宗旨與基本的法則,什麼事都可將就,而不能超過自己劃好的界限。我怕見生人,怕辦雜事,怕出頭露面;但是到了非我去不可的時候,我便不得不去,正象我的母親。從私塾到小學,到中學,我經歷過起碼有廿位教師吧,其中有給我很大影響的,也有毫無影響的,但是我的真正的教師,把性格傳給我的,是我的母親。母親並不識字,她給我的是生命的教育。

  當我在小學畢了業的時候,親友一致的願意我去學手藝,好幫助母親。我曉得我應當去找飯吃,以減輕母親的勤勞困苦。可是,我也願意升學。我偷偷的考入了師範學校——制服,飯食,書籍,宿處,都由學校供給。只有這樣,我才敢對母親提升學的話。入學,要交十元的保證金。這是一筆鉅款!母親作了半個月的難,把這鉅款籌到,而後含淚把我送出門去。她不辭勞苦,只要兒子有出息。當我由師範畢業,而被派為小學校校長,母親與我都一夜不曾閤眼。我只說了句:“以後,您可以歇一歇了!”她的回答只有一串串的眼淚。我入學之後,三姐結了婚。母親對兒女是都一樣疼愛的,但是假若她也有點偏愛的話,她應當偏愛三姐,因為自父親死後,家中一切的事情都是母親和三姐共同撐持的。三姐是母親的右手。但是母親知道這右手必須割去,她不能為自己的便利而耽誤了女兒的青春。當花轎來到我們的破門外的時候,母親的手就和冰一樣的涼,臉上沒有血色--那是陰曆四月,天氣很暖。大家都怕她暈過去。可是,她掙扎著,咬著嘴唇,手扶著門框,看花轎徐徐的走去。不久,姑母死了。三姐已出嫁,哥哥不在家,我又住學校,家中只剩母親自己。她還須自曉至晚的操作,可是終日沒人和她說一句話。新年到了,正趕上政府倡用陽曆,不許過舊年。除夕,我請了兩小時的假。由擁擠不堪的街市回到清爐冷灶的家中。母親笑了。及至聽說我還須回校,她楞住了。半天,她才嘆出一口氣來。到我該走的時候,她遞給我一些花生,“去吧,小子!”街上是那麼熱鬧,我卻什麼也沒看見,淚遮迷了我的眼。今天,淚又遮住了我的眼,又想起當日孤獨的過那悽慘的除夕的慈母。可是慈母不會再候盼著我了,她已入了土!

  兒女的生命是不依順著父母所設下的軌道一直前進的,所以老人總免不了傷心。我廿三歲,母親要我結了婚,我不要。我請來三姐給我說情,老母含淚點了頭。我愛母親,但是我給了她最大的打擊。時代使我成為逆子。廿七歲,我上了英國。為了自己,我給六十多歲的老母以第二次打擊。在她七十大壽的那一天,我還遠在異域。那天,據姐姐們後來告訴我,老太太只喝了兩口酒,很早的便睡下。她想念她的幼子,而不便說出來。

  七七抗戰後,我由濟南逃出來。北平又象庚子那年似的被鬼子佔據了,可是母親日夜惦念的幼子卻跑西南來。母親怎樣想念我,我可以想象得到,可是我不能回去。每逢接到家信,我總不敢馬上拆看,我怕,怕,怕,怕有那不祥的訊息。人,即使活到八九十歲,有母親便可以多少還有點孩子氣。失了慈母便像花插在瓶子裡,雖然還有色有香,卻失去了根。有母親的人,心裡是安定的。我怕,怕,怕家信中帶來不好的訊息,告訴我已是失了根的花草。

  去年一年,我在家信中找不到關於老母的起居情況。我疑慮,害怕。我想象得到,如有不幸,家中念我流亡孤苦,或不忍相告。母親的生日是在九月,我在八月半寫去祝壽的信,算計著會在壽日之前到達。信中囑咐千萬把壽日的詳情寫來,使我不再疑慮。十二月二十六日,由文化勞軍的大會上回來,我接到家信。我不敢拆讀。就寢前,我拆開信,母親已去世一年了!

  生命是母親給我的。我之能長大成人,是母親的血汗灌養的。我之所以能成為一個不十分壞的人,是母親感化的。我的性格,習慣,是母親傳給的。她一世未曾享過一天福,臨死還吃的是粗糧。唉!還說什麼呢?心痛!心痛!

  創作背景

  老舍自幼喪父,由母親獨自帶大,和母親有著無比深厚的感情。老舍的母親於1942年夏季病逝於北平(今北京)。當時老舍孤身一人在中國抗戰大後方從事抗戰文藝創作和組織工作。最初他的家人沒敢把母親病亡的訊息立即告訴他,害怕加重他的孤獨痛苦,於1942年12月26日才在家信裡透露噩耗。本文便是老舍為紀念母親而寫。

  作者簡介

  老舍(1899~1966),滿族,原名舒慶春,字舍予,生於北京。

  1918年夏天他以優秀的成績畢從北京師範學校畢業。

  1924年赴英國,任倫敦大學東方學院中文講師。教學之餘,讀了大量外國文學作品,並正式開始創作生涯。1930年回到中國,任濟南齊魯大學文學院副教授,並編輯《齊魯月刊》。

  1949年新中國成立後,他擔任中國全國文聯和全國作協副主席兼北京市文聯主席。

  老舍是中國飲譽世界的小說家、戲劇家,是一位文化巨匠,一位語言藝術大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