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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唐書》課文閱讀答案及原文翻譯

《新唐書》課文閱讀答案及原文翻譯

  課文指教科書中的正文,區別於註釋和習題等,一般在語文或地理中出現。英語,有對話和短文。最早在南朝梁國劉勰的《文心雕龍·指瑕》出現。下面是小編為大家整理的《新唐書》課文閱讀答案及原文翻譯,僅供參考,希望能夠幫助到大家。

  崔群,字敦詩,貝州武城人。未冠,舉進士,陸贄主貢舉,粱肅薦其有公輔才,授秘書省校書郎,累遷中書舍人。書陳讜言,憲宗嘉納。惠昭太子薨,是時,遂王嫡,而澧王長。帝將建東宮,詔群為澧王作讓。群奏:“大凡己當得則讓,不當得之,烏用讓?今遂王嫡,宜為太子。”帝從其議。

  元和十二年,李師道既誅,師古等妻子沒入掖廷,帝疑,以問群,群請釋之,並還其奴婢貲產。鹽鐵院官權長孺坐罪抵死,其母耄,丐子以養。帝欲赦之,以問宰相,群對:“陛下幸憐其老,宜即遺使諭旨,若須出敕,無及矣。”於是免死。群凡啟奏,平恕如此。帝堂語宰相:“聽受之際,不亦難乎!”群對:“無情,曲直辨之至易;有情,則其為難審也。若陛下擇賢而任,待之以誠,糾之以法,則人自歸正,而不敢以欺。”帝韙其言。

  處州刺史苗積進羨錢①七百萬,群以受之失信天下,請還賜其州,以紓下戶之賦。是時,皇甫鎛幸於帝,陰藉左右求宰相,群數言其佞邪不可用。既入對,及開元、天寶事,曰:“昔玄宗少歷屯險,更民間疾苦,故初得姚崇、宋璟、盧懷慎輔以道德,蘇頲、李元紘孜孜守正,則開元為治。其後安於逸樂,遠正士,暱小人,故宇文融以言利進,李林甫、楊國忠怙寵朋邪,則天寶為亂。願陛下以開元為法,以天寶為戒,社稷之福也。”又言:“世謂祿山反,為治亂分明。臣謂罷張九齡,相林甫,則治亂固已矣。”左右為感動。群以是諷帝,故鎛銜之。帝卒自相鎛。會群臣上帝號,鎛欲兼用“孝德”為號,群獨以為有“睿聖”,則“孝德”並見。帝聞不樂。會度支廩賜邊士不時,物多敝惡,李光顏憂甚,至欲引佩刀自決,中外皆恐。鎛奏:“邊鄙無事,乃群鼓動,欲以買直,歸怨天子。”天是罷為湖南觀察使。

  初,幽、鎮逆命,詔授沂州史王智興為武寧軍節度副使,領徐州兵討伐。群以智興早得士心,表請因授智興旄鉞②,竟寢不報。智興自河北迴戈,城內皆是父兄,開關延入,群為智興所逐。朝廷坐其失守,授秘書監,分司東都。太和五年,拜檢校左僕射,兼吏部尚書。卒,年六十一,贈司空。

  (選自《新唐書》列傳第九十,有刪改)

  [注]①羨錢:贏餘的賦稅。②旄鉞:白旄和黃鉞,借指軍權。

  5.對下列句子中加點的詞語的解釋,錯誤的一項是(3分)( )

  A.昔玄宗少歷屯險,更民間疾苦 更:改變

  B.群以是諷帝,故鎛銜之 銜:懷恨

  C.表請因授智興旄鉞,竟寢不報 報:回覆

  D.朝廷坐其失守,授秘書書監 坐:治罪

  6.下列各組句子中,加點的詞的意義和用法相同的一組是(3分)( )

  A.以紓下戶之賦 郯子之徒,其賢不及孔子

  B.詔群為澧王作讓 臣為韓王送沛公

  C.糾之以法,則人自歸正 欲苟順私情,則告訴不許

  D.邊鄙無事,乃群鼓動 今君乃亡趙走燕

  7.下列對原文有關內容的概括和分析,錯誤的一項是(3分)( )

  A.崔群是貝州武城人,不到二十歲就參加進士考試,年紀輕輕就顯示出才華,得到梁肅等人的賞識和推薦。

  B.崔群敢於直言。惠昭太子死後,皇上欲立嫡子遂王為太子,但因為澧王是長子,下詔讓崔群為澧王作一篇推讓表。崔群認為不合情理,予以拒絕。

  C.崔群公正寬和,在他的勸說下,皇上釋放了師古的妻子、兒女,歸還了他家的奴婢和財產,赦免了犯了死罪的權長孺。

  D.崔群堅決反對朝廷重用佞邪的皇甫鎛,而對方抓住崔群鼓動邊事一事大做文章,因此被罷免了湖南觀察使之職。

  8.把文言文閱讀材料中畫橫線的句子翻譯成現代漢語。(9分)

  (1)皇甫鎛幸於帝,陰藉左右求宰相,群數言其佞邪不可用。(3分)

  (2)臣謂罷張九齡,相林甫,則治亂固已分矣。(2分)

  (3)智興自河北迴戈,城內皆是父兄,開關延入,群為智興所逐。(4分)

  參考答案

  5.A(更:經歷)

  6.B(A的,助詞;這些,代詞。C那麼;卻。D是:竟然,卻。B都解作“替”“給”)

  7.D(“鼓動邊事”只是皇甫鑄的一面之詞,不可理解為事實;“被罷免了湖南觀察使之職”應為“被貶為湖南觀察使”)

  8.(1)皇琢鎛被皇上寵信,暗地裡憑藉(皇上)左右的人以求宰相之位,崔群多次進言,認為他奸邪不可任用。(“幸”“於”、“陰”“藉”、“數”各1分,共3分)

  (2)我認為(自從)罷免張九齡,任用李林甫為相(開始),國家太平和動亂原本就已經分開了。(“謂”、“相”各1分,共2分)

  (3)王智興從河北倒戈一擊,城內都是(王智興的)父老鄉親,(他們)開啟城門迎接(王智興)進城,崔群被王智興驅逐。(“回戈”“父兄”、“延”、“為……所”各1分,共4分)

  【參考譯文】

  崔群,字敦詩,是貝州武城人。不到二十歲考中進士,陸贊主持科考,肅認為他有三公和相之才而推薦他,授予秘書省授書郎之職,多次升官後擔任中書合人。(崔群經常)上書提出正直的言論,憲宗予以誇讚和採納。惠昭太子死,當時,遂王是嫡子,而澶王是庶長子。皇上將新立太子,下詔崔群給澶王作一篇推讓表。崔群上奏說:“大凡自己應當得到的(不願得到)則需要推讓,不應當得到的,哪裡還用得著推讓呢?現在遂王是嫡子,應該為太子。”皇上聽從了他的建議。

  元和十二年,李師道被殺之後,李師古等人的妻子、兒女充沒到披廷,皇上疑慮,問崔群,崔群請求把他們放了,並全部放還了他家的奴婢和財產。鹽鐵院官權長犯了死罪,他的母親年紀大了(八十多歲),他就請了一個人來奉養她。皇上想赦免他,以此問宰相,崔群回答說:“陛下憐憫她年紀大了,應該立即派使者去曉諭意,如果等朝廷正式頒文,就來不及了”於是免了權長孺死罪。崔群所有的啟奏,都是如此公平寬和、皇上曾經對宰相說:“(在決定是否)聽從(建言)的時候,不也是很難嗎!”崔群回答說:“沒有私情的話,分辯曲直就非常容易;有私情,就容易被欺騙而難以審辯。如果陛下選用賢明之人,以真誠對待他們,用法度來糾正他們,那麼人人自然會走上正道,而不敢欺騙了。”皇上認為他的話是對的。

  處州否則史苗積進獻了七百萬贏餘的賦稅,崔群認為接受這些錢將失信於天下,請求賜還州縣,來解除特別貧困人家的'賦稅。當時,皇甫鑄被皇上寵信,暗地裡憑藉(皇上)左右的人來求宰相之位,崔群多次進言,認為他奸邪不可任用。(有一次)入朝回答皇上問話,說到開元、天寶間的事,說:“過去玄宗年少的時候就經歷艱險、經受民間疾苦,所以最初得到姚崇、宋瓊、盧懷慎,他們用道德輔助他,蘇辮、李元孜孜以求堅守正道,就有了開元年間的安定太平,那以後玄宗安於逸樂,遠離正直之士,親近小人,所以字文融因為大談利而得到進用,李林前、楊國忠依伏受寵而朋比為奸,便有天寶年間的動亂。希望陛下以開元年間(的做法)作為法則,以天寶年間(的做法)作為警戒,(如果這樣)就是國家之幸福啊。”又說:“世人認為安祿山造反,是國家太平和動亂的分界。我認為(自從)罷免張九齡,任用李林甫為相(開始),國家太平和動亂原本就已經分開了。”左右的人被崔群所感動。崔群用這些來諷勸皇上,所以皇甫鑄恨他。皇上最終自己讓皇甫鑄做了宰相。恰逢群臣選送帝號,皇甫鑄怨兼用“孝德”為帝號,唯有崔群認為有“睿聖”二字,“孝德”就都能體現了。皇上聽說了不開心。又逢度支官賞賜邊士不及時,財物大多破舊,李光顏十分擔憂,甚至想拿佩刀自殺,朝廷內外都很擔心。皇甫鑄上奏說:“邊境上本沒有享、是崔群鼓動,想以此來獲得正直的名聲,而把怨恨都集中到天子身上。”於是崔群被貶為湖南觀察使。

  當初,幽、鎮一帶抗命,皇上下詔任命訴州刺史王智興為武寧軍節度副使,率領徐州兵討伐。崔群認為王智興早已贏得士民之心,上表請求趁此授予王智興軍中實權,但奏章最終擱置下來沒有回覆。王智興從河北倒戈一擊,城內都是(王智興的)父老鄉親,(他們開啟城門迎接(王智興)進城,崔群被王知興驅逐。朝廷治崔群失守之罪,授予秘書監,分管東都。太和五年,被任命為檢校左僕射,兼任吏部尚書。六十一歲時去世,追封他為司空。

  拓展:

  新唐書韓愈傳讀書筆記

  韓愈,字退之,鄧州南陽人。七世祖茂,有功於後魏,封安定王。父仲卿,為武昌令,有美政,既去,縣人刻石頌德。終秘書郎。

  愈生三歲而孤,隨伯兄會貶官嶺表。會卒,嫂鄭鞠之。愈自知讀書,日記數千百言,比長,盡能通《六經》、百家學。擢進士第。會董晉為宣武節度使,表署觀察推官。晉卒,愈從喪出,不四日,汴軍亂,乃去,依武寧節度使張建封,建封闢府推官。操行堅正,鯁言無所忌。調四門博士,遷監察御史。上疏極論宮市,德宗怒,貶陽山令。有愛在民,民生子多以其姓字之。改江陵法曹參軍。元和初,權知國子博士,分司東都,三歲為真。改都官員外郎,即拜河南令。遷職方員外郎。

  華陰令柳澗有罪,前刺史劾奏之,未報而刺史罷。澗諷百姓遮索軍頓役直,後刺史惡之,按其獄,貶澗房州司馬。愈過華,以為刺史陰相黨,上疏治之。既御史覆問,得澗贓,再貶封溪尉。愈坐是復為博士。既才高數黜,官又下遷,乃作《進學解》以自諭曰:

  國子先生晨入太學,召諸生立館下,誨之曰:“業精於勤,荒於嬉;行成於思,毀於隨。方今聖賢相逢,治具畢張,拔去兇邪,登崇畯良。佔小善者率以錄,名一藝者無不庸。杷羅剔抉,刮垢磨光。蓋有幸而獲選,孰雲多而不揚?諸生業患不能精,無患有司之不明;行患不能成,無患有司之不公。”

  言未既,有笑於列者曰:“先生欺予哉!弟子事先生,於茲有年矣。先生口不絕吟於六藝之文,手不停披於百家之編。記事者必提其要,纂言者必鉤其玄。貪多務得,細大不捐。燒膏油以繼晷,常矻矻以窮年。先生之業,可謂勤矣。牴排異端,攘斥佛老。補苴罅漏,張皇幽眇。尋墜緒之芒芒,獨旁搜而遠紹。停百川而東之,回狂瀾於既倒。先生之於儒,可謂有勞矣。沈浸濃郁,含英咀華。作為文章,其書滿家。上規姚姒,渾渾亡涯。周《誥》商《盤》,佶屈聱牙。《春秋》謹嚴,《左氏》浮誇。《易》奇而法,《詩》正而葩。下迨《莊》《騷》,太史所錄,子云相如,同工異曲。先生之於文,可謂閎其中而肆其外矣。少始知學,勇於敢為。長通於方,左右其宜。先生之於為人,可謂成矣。然而公不見信於人,私不見助於友。跋前躓後,動輒得咎。暫為御史,遂竄南夷。三年博士,冗不見治。命與仇謀,取敗幾時?冬暖而兒號寒,年豐而妻啼飢。頭童齒豁,竟死何裨?不知慮此,而反教人為?”

  先生曰:“籲!子來前。夫大木為杗,細木為桷,欂櫨侏儒,椳闑扂楔,各得其宜,施以成室者,匠氏之工也。玉札丹砂,赤箭青芝,牛溲馬勃,敗鼓之皮,俱收並蓄,待用無遺者,醫師之良也。登明選公,雜進巧拙,紆餘為妍,卓犖為傑,校短量長,唯器是適者,宰相之方也。昔者孟軻好辯,孔道以明;轍環天下,卒老於行。荀卿宗王,大倫以興;逃讒於楚,廢死蘭陵。是二儒者,吐詞為經,舉足為法,絕類離倫,優入聖域,其遇於世何如也?今先生學雖勤而不繇其統,言雖多而不要其中;文雖奇而不濟於用,行雖修而不顯於眾。猶且月費俸錢,歲靡稟粟,子不知耕,婦不知織;乘馬從徒,安坐而食;踵常途之促促,窺陳編以盜竊。然而聖主不加誅,宰臣不見斥。茲非其幸歟?動而得謗,名亦隨之。投閒置散,乃分之宜。若夫商財賄之有無,計班資之崇庳,忘量己之所稱,指前人之瑕疵,是所謂詰匠氏之不以杙為楹,而訾醫師以昌陽引年,欲進其豨苓也。”

  執政覽之,奇其才,改比部郎中、史館修撰。轉考功,知制誥,進中書舍人。

  初,憲宗將平蔡,命御史中丞裴度使諸軍按視。及還,且言賊可滅,與宰相議不合。愈亦奏言:

  淮西連年脩器械防守,金帛糧畜耗於給賞,執兵之卒四向侵掠,農夫織婦餉於其後,得不償費。比聞畜馬皆上槽櫪,此譬有十夫之力,自朝抵夕,跳躍叫呼,勢不支久,必自委頓。當其已衰,三尺童子可制其命。況以三州殘弊困劇之餘而當天下全力,其敗可立而待也。然未可知者,在陛下斷與不斷耳。夫兵不多不足以取勝,必勝之師利在速戰,兵多而戰不速則所費必廣。疆埸之上,日相攻劫,近賊州縣,賦役百端,小遇水旱,百姓愁苦。方此時,人人異議以惑陛下,陛下持之不堅,半塗而罷,傷威損費,為弊必深。所要先決於心,詳度本末,事至不惑,乃可圖功。

  又言:“諸道兵羈旅單弱不足用,而界賊州縣,百姓習戰鬥,知賊深淺,若募以內軍,教不三月,一切可用。”又欲“四道置兵,道率三萬,畜力伺利,一日俱縱,則蔡首尾不救,可以責功”。執政不喜。會有人詆愈在江陵時為裴均所厚,均子鍔素無狀,愈為文章,字命鍔謗語囂暴,由是改太子右庶子。及度以宰相節度彰義軍,宣慰淮西,奏愈行軍司馬。愈請乘遽先入汴,說韓弘使葉力。元濟平,遷刑部侍郎。

  憲宗遣使者往鳳翔迎佛骨入禁中,三日,乃送佛祠。王公士人奔走膜唄,至為夷法,灼體膚,委珍貝,騰沓系路。愈聞惡之,乃上表曰:

  佛者,夷狄之一法耳。自後漢時始入中國,上古未嘗有也。昔黃帝在位百年,年百一十歲;少昊在位八十年,年百歲;顓頊在位七十九年,年九十歲;帝嚳在位七十年,年百五歲;堯在位九十八年,年百一十八歲;帝舜在位及禹年皆百歲。此時天下太平,百姓安樂壽考,然而中國未有佛也。其後,湯亦年百歲,湯孫太戊在位七十五年,武丁在位五十年,書史不言其壽,推其年數,蓋不減百歲。周文王年九十七歲,武王年九十三歲,穆王在位百年。此時佛法亦未至中國,非因事佛而致然也。漢明帝時始有佛法,明帝在位才十八年。其後亂亡相繼,運祚不長。宋、齊、梁、陳、元魏以下,事佛漸謹,年代尤促。唯梁武帝在位四十八年,前後三舍身施佛,宗廟祭不用牲牢,晝日一食,止於菜果,後為侯景所逼,餓死臺城,國亦尋滅。事佛求福,乃更得禍。由此觀之,佛不足信,亦可知矣。

  高祖始受隋禪,則議除之。當時群臣識見不遠,不能深究先王之道、古今之宜,推闡聖明,以救斯弊,其事遂止。臣常恨焉!伏惟睿聖文武皇帝陛下,神聖英武,數千百年以來,未有倫比。即位之初,即不許度人為僧尼、道士,又不許別立寺觀。臣當時以為高祖之志,必行於陛下。今縱未能即行,豈可恣之令盛也?今陛下令群僧迎佛骨於鳳翔,御樓以觀,舁入大內,又令諸寺遞加供養。臣雖至愚,必知陛下不惑於佛,作此崇奉以祈福祥也。直以豐年之樂,徇人之心,為京都士庶設詭異之觀、戲玩之具耳。安有聖明若此,而肯信此等事哉?然百姓愚冥,易惑難曉,苟見陛下如此,將謂真心信佛,皆雲:“天子大聖,猶一心信向;百姓微賤,於佛豈合更惜身命?”以至灼頂燔指,十百為群,解衣散錢,自朝至暮,轉相放效,唯恐後時,老幼奔波,棄其生業。若不即加禁遏,更歷諸寺,必有斷臂臠身以為供養者。傷風敗俗,傳笑四方,非細事也。

  佛本夷狄之人,與中國言語不通,衣服殊制;口不道先王之法言,身不服先王之法服,不知君臣之義、父子之情。假如其身尚在,奉其國命來朝京師,陛下容而接之,不過宣政一見,禮賓一設,賜衣一襲,衛而出之於境,不令貳於眾也。況其身死已久,枯朽之骨,兇穢之餘,豈宜以入宮禁?孔子曰:“敬鬼神而遠之。”古之諸侯吊於其國,必令巫祝先以桃茢祓除不祥,然後進吊。今無故取朽穢之物,親臨觀之,巫祝不先,桃茢不用,群臣不言其非,御史不舉其失,臣實恥之。乞以此骨付之水火,永絕根本,斷天下之疑,絕前代之惑,使天下之人知大聖人之所作為,出於尋常萬萬也。佛如有靈,能作禍祟,凡有殃咎,宜加臣身。上天鑑臨,臣不怨悔。

  表入,帝大怒,持示宰相,將抵以死。裴度、崔群曰:“愈言訐牾,罪之誠宜。然非內懷至忠,安能及此?願少寬假,以來諫爭。”帝曰:“愈言我奉佛太過,猶可容;至謂東漢奉佛以後,天子鹹夭促,言何乖剌邪?愈,人臣,狂妄敢爾,固不可赦。”於是中外駭懼,雖戚里諸貴,亦為愈言,乃貶潮州刺史。

  既至潮,以表哀謝曰:

  臣以狂妄戇愚,不識禮度,陳佛骨事,言涉不恭,正名定罪,萬死莫塞。陛下哀臣愚忠,恕臣狂直,謂言雖可罪,心亦無它,特屈刑章,以臣為潮州刺史。既免刑誅,又獲祿食,聖恩寬大,天地莫量,破腦刳心,豈足為謝!

  臣所領州,在廣府極東,過海口,下惡水,濤瀧壯猛,難計期程,颶風鱷魚,患禍不測。州南近界,漲海連天,毒霧瘴氛,日夕發作。臣少多病,年才五十,發白齒落,理不久長。加以罪犯至重,所處遠惡,憂惶慚悸,死亡無日。單立一身,朝無親黨,居蠻夷之地,與魑魅同群,苟非陛下哀而念之,誰肯為臣言者?

  臣受性愚陋,人事多所不通,惟酷好學問文章,未嘗一日暫廢,實為時輩所見推許。臣於當時之文,亦未有過人者。至於論述陛下功德,與《詩》、《書》相表裡,作為歌詩,薦之郊廟,紀太山之封,鏤白玉之牒,鋪張對天之宏休,揚厲無前之偉跡,編於《詩》、《書》之策而無愧,措於天地之間而無虧,雖使古人復生,臣未肯讓。

  伏以皇唐受命有天下,四海之內,莫不臣妾,南北東西,地各萬里。自天寶以後,政治少懈,文致未優,武克不剛,孽臣奸隸,蠹居棋處,搖毒自防,外順內悖,父死子代,以祖以孫,如古諸侯,自擅其地,不朝不貢,六七十年。四聖傳序,以至陛下。陛下即位以來,躬親聽斷,旋乾轉坤,關機闔開,雷厲風飛,日月清照,天戈所麾,無不從順。宜定樂章,以告神明,東巡泰山,奏功皇天,具著顯庸,明示得意,使永永年服我成烈。當此之際,所謂千載一時不可逢之嘉會,而臣負罪嬰釁,自拘海島,慼慼嗟嗟,日與死迫,曾不得奏薄伎於從官之內、隸御之間,窮思畢精,以贖前過。懷痛窮天,死不閉目,伏惟陛下天地父母哀而憐之。

  帝得表,頗感悔,欲複用之,持示宰相曰:“愈前所論是大愛朕,然不當言天子事佛乃年促耳。”皇甫鎛素忌愈直,即奏言:“愈終狂疏,可且內移。”乃改袁州刺史。

  初,愈至潮,問民疾苦,皆曰:“惡溪有鱷魚,食民畜產且盡,民以是窮。”數日,愈自往視之,令其屬秦濟以一羊一豚投溪水而祝之曰:

  昔先王既有天下,迾山澤,罔繩擉刃以除蟲蛇惡物為民物害者,驅而出之四海之外。及德薄,不能遠有,則江、漢之間尚皆棄之以與蠻夷楚、越,況湖、嶺之間去京師萬里哉?鱷魚之涵淹卵育於此,亦固其所。

  今天子嗣唐位,神聖慈武,四海之外,六合之內,皆撫而有之,況禹跡所掩,揚州之近地,刺史縣令之所治,出貢賦以供天地、宗廟、百神之祀之壤者哉?鱷魚其不可與刺史雜處此土也。刺史受天子命,守此土,治此民,而鱷魚睅然不安溪潭據處,食民畜熊豕鹿麞以肥其身,以種其子孫,與刺史拒爭為長雄。刺史雖駑弱,亦安肯為鱷魚低首下心,伈伈睍睍,為吏民羞,以偷活於此也?承天子命來為吏,固其勢不得不與鱷魚辨。鱷魚有知,其聽刺史。

  潮之州,大海在其南,鯨鵬之大,蝦蟹之細,無不容歸,以生以食,鱷魚朝發而夕至也。今與鱷魚約:“盡三日,其率醜類南徙於海,以避天子之命吏。三日不能,至五日;五日不能,至七日。七日不能,是終不肯徙也,是不有刺史、聽從其言也。不然,則是鱷魚冥頑不靈,刺史雖有言,不聞不知也。夫傲天子之命吏,不聽其言,不徙以避之,與頑不靈而為民物害者,皆可殺。刺史則選材技民,操強弓毒矢,以與鱷魚從事,必盡殺乃止,其無悔!”

  祝之夕,暴風震電起溪中,數日水盡涸,西徙六十里。自是潮無鱷魚患。

  袁人以男女為隸,過期不贖,則沒入之。愈至,悉計庸得贖所沒,歸之父母七百餘人。因與約,禁其為隸。召拜國子祭酒,轉兵部侍郎。

  鎮州亂,殺田弘正而立王廷湊,詔愈宣撫。既行,眾皆危之。元稹言:“韓愈可惜。”穆宗亦悔,詔愈度事從宜,無必入。愈至,廷湊嚴兵迓之,甲士陳廷。既坐,廷湊曰:“所以紛紛者,乃此士卒也。”愈大聲曰:“天子以公為有將帥材,故賜以節,豈意同賊反邪?”語未終,士前奮曰:“先太師為國擊朱滔,血衣猶在,此軍何負,乃以為賊乎?”愈曰:“以為爾不記先太師也,若猶記之,固善。天寶以來,安祿山、史思明、李希烈等有子若孫在乎?亦有居官者乎?”眾曰:“無。”愈曰:“田公以魏、博六州歸朝廷,官中書令,父子受旗節;劉悟、李祐皆大鎮。此爾軍所共聞也。”眾曰:“弘正刻,故此軍不安。”愈曰:“然爾曹亦害田公,又殘其家矣,復何道?”眾讙曰:“善。”廷湊慮眾變,疾麾使去。因曰:“今欲廷湊何所為?”愈曰:“神策六軍將如牛元翼者為不乏,但朝廷顧大體,不可棄之。公久圍之,何也?”廷湊曰:“即出之。”愈曰:“若爾,則無事矣。”會元翼亦潰圍出,延湊不追。愈歸奏其語,帝大悅。轉吏部侍郎。

  時宰相李逢吉惡李紳,欲逐之,遂以愈為京兆尹、兼御史大夫,特詔不臺參,而除紳中丞。紳果劾奏愈,愈以詔自解。其後文刺紛然,宰相以臺、府不協,遂罷愈為兵部侍郎,而出紳江西觀察使。紳見帝,得留,愈亦復為吏部侍郎。長慶四年卒,年五十七,贈禮部尚書,諡曰文。

  愈性明銳,不詭隨。與人交,終始不少變。成就後進士,往往知名。經愈指授,皆稱“韓門弟子”,愈官顯,稍謝遣。凡內外親若交友無後者,為嫁遣孤女而恤其家。嫂鄭喪,為服期以報。

  每言文章自漢司馬相如、太史公、劉向、楊雄後,作者不世出,故愈深探本元,卓然樹立,成一家言。其《原道》、《原性》、《師說》等數十篇,皆奧衍閎深,與孟軻、楊雄相表裡而佐佑《六經》雲。至它文,造端置辭,要為不襲蹈前人者。然惟愈為之,沛然若有餘,至其徒李翱、李漢、皇甫湜從而效之,遽不及遠甚。從愈遊者,若孟郊、張籍,亦皆自名於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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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贊曰:唐興,承五代剖分,王政不綱,文弊質窮,蛙俚混並。天下已定,治荒剔蠹,討究儒術,以興典憲,薰醲涵浸,殆百餘年,其後文章稍稍可述。至貞元、元和間,愈遂以《六經》之文為諸儒倡,障堤末流,反刓以樸,剗偽以真。然愈之才,自視司馬遷、楊雄,至班固以下不論也。當其所得,粹然一出於正,刊落陳言,橫騖別驅,汪洋大肆,要之無抵捂聖人者。其道蓋自比孟軻,以荀況、楊雄為未淳,寧不信然?至進諫陳謀,排難恤孤,矯拂媮末,皇皇於仁義,可謂篤道君子矣。自晉汔隋,老佛顯行,聖道不斷如帶。諸儒倚天下正議,助為怪神。愈獨喟然引聖,爭四海之惑,雖蒙訕笑,跲而復奮,始若未之信,卒大顯於時。昔孟軻拒楊、墨,去孔子才二百年。愈排二家,乃去千餘歲,撥衰反正,功與齊而力倍之,所以過況、雄為不少矣。自愈沒,其言大行,學者仰之如泰山、北斗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