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文庫>遲子建> 走在自己的路上的遲子建

走在自己的路上的遲子建

走在自己的路上的遲子建

  “她倒地的一瞬,噴水壺掃著她的臉,將她乾澀而漾著笑意的臉,淋上一片晶瑩閃亮的水滴,彷彿下了一場甘露。”在《晚安玫瑰》中,吉蓮娜以一種純淨、悽美的方式走完了一生。她歷經滄桑,沒有屈服於物質生活的喧,而是構築起一個直面自我、充溢著愛和信仰的精神家園。這個家園承載著生命的豐盈和超脫,它不僅屬於吉蓮娜,更屬於她的創造者遲子建。

  與遲子建見面時,《晚安玫瑰》剛剛發表在《人民文學》第三期上。這個差不多花掉她3個月時間的作品,成為其寫作篇幅最長、思考最為深入的中篇小說。她也用這部帶著生命詩意、時代質感的誠意之作,走進了自己創作的“而立之年”。從1983年開始寫作至今,遲子建的文學創作走過了整整30年。從早年的明亮、純淨、憂傷,到今天的蒼涼、坦然、成熟,遲子建的文字記錄下了她生命歷程的點點滴滴。問及這些年是否也隨著文學思潮的變化調整寫作方向,她的回答自信而堅定,“我的寫作始終走在自己的路上”。如同山澗小溪,沒有匯入大的江河,卻帶著流經土地山川草木的氣息,這種氣息瀰漫在她真摯的臉龐上,也浸染在她強大的心靈深處。

  遲子建出生於黑龍江省漠河北極村,那裡的冬季寒冷漫長,皚皚白雪間漆黑的烏鴉飛來飛去,猶如緞子閃光在一片白色當中,潔淨而美麗,其他的季節卻又倏忽、短暫,讓人來不及捕捉,故鄉的風景駐留在記憶中,影響了她的寫作世界。她是熱愛生活的人,總是帶著感恩的心去看待身邊的人和事,哪怕別人吹給她的是寒風。在她的世界裡,生命是有限的,但只要擁有強大的內心世界,這個內心世界就能給予溫暖和愛。“哪怕我的個人生活遭遇到不幸,我仍然對生活懷有敬畏之心。”遲子建是這樣說的,也是這樣去實踐的。正如作家蘇童所感受到的:“我驚訝地發現遲子建隱匿在小說背後的形象,她也許是現實生活的旁觀者,她也許站在世界的邊緣,但她的手從來都是攤開著,喜悅地接受著雨露陽光。即使對迎面拂過的風,遲子建也充滿感念之情。”

  遲子建用手中的筆默默地耕耘著自己的文學棲息地,她心中的文學“特別世俗、特別樸素又是特別天籟的東西”。無論是《北極村童話》、《親親土豆》、《霧月牛欄》,還是《世界上所有的夜晚》、《額爾古納河右岸》,她總是帶著情感的溫度和春天的氣息去撫摸世間的一切。其中,故鄉以及市井中的普通人是她創作中始終堅守、最為鍾愛的兩個向度,在近些年尤為明顯。

  上世紀90年代中期,在長篇小說《晨鐘響徹黃昏》中,遲子建開始關注自己生活的城市——哈爾濱。從北國邊陲小鎮北極村到熙熙攘攘的大城市,她力圖嘗試一種寫作空間的跨越,卻沒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起舞》是遲子建對哈爾濱漸漸有了感情後生發出來的中篇小說,由此開始,一直到《黃雞白酒》、《晚安玫瑰》,她捕捉到了這座城市的脈動:當你撥開都市五光十色的外衣,你會發現幾百萬人口生活著的都市,真正光鮮的人沒有多少,更多的還是普通百姓的衣食住行、生老病死、婚喪嫁娶,他們過著簡樸的日子,演繹著生活的悲歡離合。弘一法師臨終手書“悲欣交集”,在遲子建看來,這四個字用來形容市井人物的情感世界,再合適不過了。

  遲子建在小人物身上找到了人性的閃光點,將筆觸延伸至泥的街巷、簡陋的寒舍,凝望著市井普通人的柴米油鹽。這些煙火氣十足的場所和人生,恰恰是文學的“重鎮”,潛伏著“生存的真相”。

  遲子建喜歡逛夜市。在那裡,她能見到豪爽大方的.老闆、斤斤計較的商販、討價還價的顧客,也能聽到一些人與人之間的調侃、幽默風趣的逸聞趣事,這些人物、故事常常就進入到她的作品。比如《黃雞白酒》中“分戶供暖”交暖氣費的情節,就源自她的親身經歷。“文學可以深入人的心靈世界,可以為蒼涼世事中的種種不公留下注腳。”遲子建說道。寫《黃雞白酒》時,玉門街一帶經常出現一位老太太的身影。她平素撿些易拉、紙盒之類的廢品,生活落魄卻神態怡然。而黃雞白酒那樣的小酒館,在遲子建的生活中再熟悉不過了,所以她把春婆婆放在那裡,使其成了小說主人公。遲子建認為,虛構並不能解決文學的所有問題,生活永遠是作家重要的寫作資源。

  遲子建習慣紙質閱讀,喜歡從中找尋人生的故事、與不同時代講故事的人對話。然而,現如今,能在她身邊講故事的人已經遠去了,“她們帶走的不僅是神話與傳說,還有這故事生長的土壤,清澈的溪流、滴翠的菜園、炊煙裊裊的農舍、沒有塵埃的花朵。每當我站在書架下,不知該取哪一本書閱讀時,我是多麼懷念童年時外祖母講的故事啊。那是一部永遠也講不完的書,一部真正的智慧之書,人生之書,可惜外祖母不在了。”遲子建感嘆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