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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沫若《爐中煤》

郭沫若《爐中煤》

  郭沫若(1892-1978),原名郭開貞, 字鼎堂,號尚武。四川樂山縣人。五四時期,出版《女神》等詩集,開一代詩風。1921年發起建立“創造社”,出版《創造季刊》。解放後,曾任全國文聯主席等職。

  爐中煤

  ——眷戀祖國的情緒

  一

  啊,我年輕的女郎!

  我不負你的殷情,

  你也不要負了我的思量。

  我為我心愛的人兒

  燃到了這般模樣!

  二

  啊,我年輕的女郎!

  你該知道了我的前身?

  你該不嫌我黑奴鹵莽?

  要我這黑奴底胸中,

  才有火一樣的心腸。

  三

  啊,我年輕的女郎!

  我想我的前身

  原本是有用的棟樑,

  我活埋在地底多年,

  到今朝才得重見天光。

  四

  啊,我年輕的女郎!

  我自從重見天光,

  我常常思念我的故鄉,

  我為我心愛的人兒

  燃到了這般模樣!

  (選自1920年2月3日《實事新報·學燈》)

  [名家賞]

  這首詩作於1920年1、2月間,當時詩人正在日本求學,但他時刻關注著祖國發生的一切。五四運動燃起了詩人胸中的'革命激情,郭沫若後來說:“五四”以後的中國,在我心目中就像一位蔥俊的有進取氣象的姑娘,她簡直就和我的愛人一樣。‘眷戀祖國的情緒’的《爐中煤》便是我對她的戀歌”(《郭沫若文集》第七卷《創造十年》)。這段話清楚地說明了“爐中煤”這個意象在本詩中的作用和意義。

  詩人用擬物法把自己比作熊熊燃燒的“爐中煤”,又用擬人法把祖國比作“我心愛的”“年青的女郎”,全詩就構築在這一組核心意象之上。詩歌第一節第一句就飽含深情地呼喚“啊,我年青的女郎!”,一聲呼喚表現出“我”內心無法抑制的情感,詩人以“年青”形容“我的女郎”,隱喻祖國在蓬勃發展的五四運動中充滿生機與朝氣。接著詩人寫了“我”對祖國的誓言與期待,“我不負你的殷情,你也不要負了我的思量”。一方面表現出詩人的鄭重承諾,另一方面流露出“我”對祖國懷有的“思量”不僅是思念,更多的是希望。詩人把自己的心比作通紅的煤火,“我為我心愛的人兒,燃到了這般模樣!”使“爐中煤”具有了人的感情, “我”為祖國獻身的激情也由內在的情感變為外在的表現,“燃到了這般模樣”是“爐中煤”心甘情願燃燒自我的真實表白,詩人沒有形容“爐中煤”燃成了什麼樣子,這也正給讀者留下想象的空間,

  第二節突出“爐中煤”黑色的外表和火一樣的內心,“黑奴”說明了“我”卑微的身份,以此襯托“我”的“火一樣的心腸”,“黑”與“火”、卑微地位與高尚情感的對比,在衝突中蘊含一致,使第二節的抒情顯得真摯感人。詩人謙虛地問到“你該不嫌我黑奴鹵莽?”彷彿熱戀中的人互訴衷腸,詩人在這裡其實是無疑而問, “我”坦白自己“黑奴鹵莽”,而“女郎”“不嫌棄我”,更深一層表現了“我”與“女郎”彼此包容的深厚感情。第三節“爐中煤”交待了自己的前身——“我原本是有用的棟樑”,暗示了詩人一直以來都懷有遠大的人生理想,“我活埋在地底多年,到今朝才得重見天光”,象徵著“爐中煤”的巨大能量將要釋放出來,詩人把借喻的喻體寫得十分形象,將積於自己心中的強烈愛國之情、報國之志生動地表達了出來。第四節“自從重見天光後,我常常思念自己的故鄉”一句中,詩人把“故鄉”和“女郎”並立而論,間接告訴讀者“女郎”、“故鄉”是一體的——他們就是詩人心中的祖國,最後兩句“我為我心愛的人兒,燃到這般模樣!”與第一節末尾前後呼應,但基於前三節的抒情,此句也更具深意,詩人以“爐中煤”自比的形象在四節的反覆呼喚與情感抒發中逐漸豐滿,這一意象,最終熔物的特性、“我”的氣質和時代的精神於一爐,寫“煤”之燃燒,即抒 “我”之激情,亦表現人民之情和時代的新氣象。

  這首詩的藝術形式與所抒情思十分和諧。從章法看,首節總述愛國之情和報國之志,第二節側重抒愛國之情,第三節側重述報國之志,末節與首節是復疊形式,將全詩情感推向高潮。從格式、韻律看,全詩每節5行,每行音節大體均齊;一、三、五行押韻,一韻到底;而各節均以“啊,我年青的女郎”一聲親切溫柔而又深情的呼喚起唱,造成迴環往復的旋律美。詩情隨詩律跌起伏,韻味深長。郭沫若曾說:“詩歌還是應該讓它和音樂結合起來;更加上‘大眾朗誦的限制’,則詩歌應當是表現大眾情緒的形象的結晶。要有韻才能誦。要簡短,才能接近大眾。”(《關於詩的問題》)《爐中煤》很好地體現了詩人的這一藝術追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