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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碗茶湯見人情散文

一碗茶湯見人情散文

  茶,山間的一片樹葉。對於山裡人來說,本應是尋常之物。可在我的記憶裡,它倒是蠻金貴的。蓋因那年月,啥啥都是集體的。家門後全是茶山,但那茶山是大隊的。平常人家很少喝茶。所謂的喝茶,就是喝碗白開水。

  村民把“茶葉”叫“茶傘”。如果誰家男人翹著二郎腿,坐在屋簷下。飯後一枝煙,賽過活神仙。這已經讓女人不舒服了。男人不識相,還要丁丁當當來杯茶的話。女人必然諷刺之。“你當自己是大好佬?香菸吸吸,茶傘茶喝喝!”

  顧家的男人羞愧之,趕緊掐滅煙,倒掉茶,灰溜溜該下地,下地,該上山,上山。一溜煙跑得不見蹤影。懶漢又無賴的.男人,把茶杯惡狠狠往地上一摜,凶神惡煞道:“你犯賤啦?!做男人抽根菸,喝杯茶,天經地義,還要被你罵?越養越大,沒規矩了!”那家裡僅剩一隻,女人陪嫁的瓷杯,瞬間就成了垃圾。

  村民家裡少量的茶,都是野生茶。摘自地旮旯和山野。全村地邊邊,那僅有的幾株茶樹。酷似那年月母雞的屁股,全被女人盯得死死的。

  南方的春天,最初是金色的,是柔柔的春陽的顏色,也是荼蘼的油菜花的容顏。當金色褪去,綠色就悄悄潛入。草,如茵。花,似錦。茶也醒了。

  茶芽子抽出來了,女人們有事沒事就去兜一圈。茶在枝頭沒幾天,就被勤勞的女人顆粒歸倉了。第二個再去的女人,又去那幾株小茶樹上勤勞一遍。茶如果會說話,說不定會說:“啊哪類,你索性連跟拔拔去,省得你們整天記掛。”鑑於此,地邊邊的茶一般人都是摘不到的,它屬於那些披星戴月的勞模女人。

  相對於採茶時,大家的爭先恐後。若哪戶人家真的需要茶,來了親戚,間或喝點茶醒醒酒,解解毒,或者小孩受驚,需要用米和茶葉包著壓壓驚。去有茶葉的人家討,他們必定大方相贈。

  我稍微大一點的時候,山能進了,砍點柴也沒人管了。一次我們去很遠的搗臼灣底砍柴。那裡偏僻,茅草叢生、荊棘多,但硬柴也多。我們敲著竹槓,一群人呼啦啦往搗臼灣底撲。這敲竹槓,到底是為了配合心情還是搞出動靜,讓蛇蟲鼠蟻跑掉,我已不大記得。間或兩者都有吧。現在想想砍柴蠻有味道,當時肯定也不大願意的。

  一到那裡,我們立馬去偽存真,去蕪存菁。把那多年沒人砍伐的小灌木,我們所謂的硬柴,都挑出,砍倒。興奮得熱汗噠噠滴。砍著砍著,卻發現一大片野茶樹。一個個嫩茶芽,花一樣展著笑顏。大家立馬去摘茶了。茶葉摘來,放哪兒呢?捧回去啊?我的小手已經放不下了。二姐說,你傻啊。她把外套一脫,袖口用茅草一紮。兩個袖子就是兩隻布袋。

  沒多久,大家都把袖子裝滿了。挑著一擔柴禾,外加兩袖子茶葉,那意外的收穫,我們覺得那個長長的坡沒有白爬。

  一到家,我們就把茶葉倒在竹匾上,怕壓在一起,發熱,變質。晚上吃了飯,母親收拾好飯桌,就開始做茶。鍋燒熱,把生茶葉倒進去用手翻炒,這一般是母親和大姐做的。也就是殺青。他們一邊喊,哦唷唷,燙死,燙死。一邊又是滿臉的喜氣。不一會兒,他們必定大叫,快點,快點,把簟畚拿來。我急匆匆遞過去。他們用手抓到簟畚上。然後趁熱在簟畚裡使勁搓,揉捻得茶汁溢位,方才作罷。全部茶葉都揉捻好,就放到鍋裡烘乾。

  自己家做的野生茶,賣相雖然不咋的,但味道實在是很讚的。特別是那香氣,深沉而特異,回味甘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