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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的優美散文

母親的優美散文

  沒有一絲風聲,沒有一絲光亮,無邊無盡的靜寂裡,黑暗慢慢地,慢慢地把母親(老公的媽媽)的身影吞沒。我連續喊著:老媽,老媽你去那?母親淡然地看了看我,眼睛裡是滿滿的平和和安寧。扭轉過頭,任憑我怎樣的呼喚,她也不再轉身看我一眼.....心底的恐懼感隨著黑暗一起蔓延開來,黑暗像一個惡魔的嘴巴,被無限放大,母親的身影一點一點被吞噬,直至消失不見。

  潛意識裡一股力量充滿全身,我大叫一聲:老媽,快點跑出來啊!身體劇烈地抽動了一下,我醒了,一身的冷汗,脊背上冷冷的感覺,睜開眼睛,幽暗的房間裡有微弱的燈光穿透窗簾,帶來了一絲安全感。張了張嘴,頓時覺得口乾舌燥,下床,開燈,給自己倒了一杯水,伸手理了一下前額上已經微微潮溼的秀髮,拿起手機,時間顯示已是凌晨三點十分。那一天是2014年四月23號,一個我一生也不會忘記的日子。(2014年四月23號這天的下午五點四十分,也是母親離開塵世的日子)

  就在22號的清晨裡,在安徽醫科大學的腫瘤科,醫院已經第三次對我們下達了母親的病危通知書,主治醫師也幾次和我們溝通,對我們說:還是把老人家拉回家吧!已經是病危的邊緣了,老人家最好可以在自己的家裡駕鶴西歸。萬般無奈之下,老公和哥哥把大舅和小舅都找來了,一直沒有把大舅和小舅接來的原因,一是母親不想麻煩她的弟弟們,知道他們各自都很忙綠,為了生活在四處奔波。二是我們沒有把真實的病情告訴母親,母親一直以為她很快就可以好起來了。當大舅和二舅出現在病房裡的時候,母親的情緒一下就黯淡了下來,她預感到了什麼,不再說話,就是沉默著......

  考慮了主治醫生的意見,經過大家的商議之後,一致同意把母親拉回家。(民間的習俗,魂靈要歸回故里)母親是肺癌,從發病之初到離世,也就短短的四個月左右的時間。那年的冬天特別冷,母親本就身體不好(幾年前她直腸癌,直腸切除了),春節快要到了,母親和父親一起從我們生活的城市回到了農村老家,作為兒女的我們都忙於手頭上的工作,都想著春節的時候再回家和母親父親一起過個團圓年。進入臘月裡,體質很弱的母親突然就染上了風寒,為了不讓我們擔心,為了預備年貨,母親就一直一直地忍耐著,總以為吃點藥,熬一熬就會好起來。因為她知道她的兒女們都忙,特別是做些小生意的我們,春節前的一個月是一年裡最忙碌的時節。可是,病情不是母親想象的那麼簡單,整夜整夜地咳嗽,本來就失眠的母親,更是整宿整宿的無眠。終於,母親咳出了鮮血,父親才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趕忙揹著母親給我們打了電話。(母親再三囑咐父親不要給我們打電話)接到電話以後,放下手頭上的生意,老公連夜就趕回了老家。帶著婆婆在縣醫院做了檢查,結果是我們做兒女的最不想要的,可是,一切都已經晚了,母親的肺部有了密密麻麻的小陰影,那就是肺癌的初期了。老公和哥哥姐姐商議了一下,沒有告訴母親實情,只是和母親說,還是去城裡過年吧,家裡太冷了,到了城裡,在空調房裡待著,也許咳嗽就會好起來了。再說生意上也實在是忙,母親雖然有極大的不情願,還是跟隨老公來到了我們生活的城市。

  母親的一生是清貧而艱苦的,嫁給公公的時候,公公的大哥已經自立門戶,下面還有兩個弟弟沒有成家。分家的時候爺爺奶奶就是給了他們兩間茅草房,支了一口地鍋,再加上一根扁擔,母親和父親就這樣駕駛著生活的“小舟”航行在了人生的汪洋大海中,肩並肩一起迎接人生道路上的風風雨雨,嚐遍了人生的苦楚,經歷的種種磨難,終於,孩子們都長大成人了,生活有了甜滋味,可是,母親的身體在年輕的時候被虧空的厲害,總是被疾病纏身,以至於總是沒能安享晚年。這次的風寒感冒引起的咳嗽之所以會發展成肺癌,也是和她幾年前的直腸癌有著直接的關係,潛伏在身體裡的癌細胞趁虛而入,入侵了肺部。當醫生把檢查結果和病理原因告訴我們的時候,我和姐姐都淚如雨下,老公和哥哥眼睛裡也是淚光閃閃,我們都知道嗎,母親經歷了太多的苦難,日子好起來了,作為兒女的我們多麼希望母親可以有個幸福快樂的晚年,可是,命運卻是如此殘酷和無情,病魔就這樣接二連三地找上母親。

  確診以後,我們一致決定瞞著母親,母親沒有上過一天學堂,甚至她自己的名字都不會寫,但是母親一生勤儉節約,堅強樂觀,要是她知道了病情,肯定會放棄治療,我們只是和她說,肺部有些炎症,她也簡單地以為可能是肺炎,積極樂觀地配合治療。

  一個療程的化療結束,病情不但沒有好轉,反而是越來越加嚴重的感覺,母親已經完全不能回家住了,姐姐全天二十四小時在醫院陪護著。由於孩子們都在上學,我只能在週末的時候替換一下姐姐,每每這兩天裡,我總是想著法子逗母親開心,和她聊天。(雖然是婆媳,但是我們的關係更像是母女)母親的孃家是個大家族,在外婆連著生了四個女兒以後,母親是四妹,母親的奶奶直接就想溺死母親,是外婆以死相護才留下了母親的生命。母親沒有去過一天學堂,在母親之後,外婆終於生了兩個兒子,所有的疼愛和保護都給了弟弟們,母親就在外婆一個人的愛憐裡堅強地長大成人。沒有穿過一件新衣服,都是姐姐們的舊衣服縫縫補補給了她,沒有吃過好吃可口的食物,那些都是弟弟的。相反,卻從很小的時候就辛辛苦苦下田勞作,母親聰慧,而且特別能吃苦耐勞,紡紗,織布,納鞋底,裁衣服她什麼都會。一切的麵食料理她也都能做出來,蒸大饃,炸饊子在村裡是出了名的好手。不管誰家有個紅白喜事,只要找到母親,她都會去幫忙。

  生活給了母親太多的苦難,我們都有著萬般的不捨和心痛,她的病情越來越嚴重,每天都有著幾次可怕的情形。母親就像是離開了水的魚兒,身體劇烈地扭動著,雙手死死地想抓住什麼,長大了嘴巴拼命地呼吸著空氣,卻說不出一句話,氧氣管就在她的鼻孔裡插著也不再有一絲的作用......老公用力地抱著母親,我和姐姐握著母親的手,哥哥抱著母親的雙腳,我們都呼喊著媽媽淚如雨下......

  死神的腳步聲越來越近,母親已經明顯的感覺到,可是,強烈的求生意志,讓她一次一次和死神擦肩而過,她捨不得離開她愛的孩子們,她牽掛的父親,父親只吃的慣母親燒的飯菜,母親住院以來,父親的飯量持續遞減,越來越是消瘦,母親她看著心痛,心底會有著怎樣的無奈。最後的日子裡,母親總有講不完的話對我說,醫生勸她要多休息,我們也讓她不要再費神了,可是她知道自己的時間不多了,好多的囑咐要留給我們,希望子女之間可以和睦互助,相親相愛一輩子。她即使不在了,也會安心的。母親說,現在的生活是她做夢也不能想象到的,我們趕上了好時光,總有吃不完的食物,穿不完的衣服,在她年輕的時候,卻總是幹不完的活,受不完的餓。每次當她出去幹活的時候,就把孩子們鎖在家裡,幹活回來,開啟門的時候都不敢用力去推門,因為孩子們就在趴在門縫旁邊睡著了,滿臉的`淚痕。結束了一天勞作,安排好孩子們睡下,在一燈如豆昏黃的光線下,母親做在了紡車前,開始了紡紗,一尺多長的搓好的棉條整齊地碼在竹籃裡,抽出棉條,母親左手搖車,右手一拉一收,潔白柔軟的棉花條,就變成了細細長長的棉線均勻的纏在了紡車的錠子上,一個夜晚,母親會抽出好幾個飽滿的線穗子。(線穗子:一節空心的竹子套在紡車的錠子上,紡出的棉紗纏在上面,形狀就如一條半斤左右的小鯽魚一般,只是線穗子的肚子是圓圓的)來年的春天,這些線穗子會被母親放進織布機的梭子裡,母親雙腳踩著織布機下面的兩個踏板,織布梭子就像一條魚兒一樣在母親雙手的引領下,翻騰跳躍在織布機的兩端。一張布織下來,不知道耗費了母親多少的心血,可是,母親絲毫也不覺得累,有的卻是滿心的歡喜。在柳樹吐露新綠的時節,有了新布就可以給家人裁出新衣,替換下打了補丁的舊衣服,舊衣服裁成布片,用熬出的麵糊糊粘在門板上曬乾,又可以納鞋底,做新鞋子。日子和愛一起被母親用一針一線,密密麻麻地縫製起來,沐浴在母愛的慈祥和溫暖裡,孩子們健康茁壯地成長成材,穿著媽媽納出的千層底,孩子們走出了家鄉,拼搏在異鄉,打拼出了屬於他們的一片豔陽天。

  我和老公結婚的時候,母親特意給我織了一匹布,這也是母親最後一次上機織布。母親說,她老了,眼睛,胳膊腿都不好用了,再說,現在的年輕人都不稀罕這種布了,嫌棄布太糙,其實很好的,越洗越軟和,母親知道它的好,想留給我一些。母親還說,我就是她的女兒,她對我和姐姐是一樣的疼愛,曾經給姐姐也織過一匹布,給過姐姐什麼,一樣不少的也會給我準備一份。白底藍條的純棉手工布,裁成了四個床單,十幾年了,就剩下一床新的,婆婆去世以後我再也不捨得鋪在床上,一直放在衣櫃裡,我想留下這有著媽媽心血和愛的床單,一輩子。

  在我們相處的最後一個夜晚裡,母親的意識已經有些迷糊了,連著幾天沒有睡上一刻的安穩覺,我和姐姐輪流守在她的身旁。醫院裡只給一張摺疊床,母親看著守在她身邊的我,一定讓我睡在她的腳邊,迷迷糊糊中就聽見母親一直在說著活,也不知道說的是些什麼。起身做起,輕聲地喊一聲媽媽。母親滿眼的淚水,囑咐著對我說,不要再和樂樂(兒子的名字)爸爸吵架鬧氣,他就是個火爆脾氣,多讓著他一些,要是母親不在身邊,不能攔著他,罵他,他打了你也沒人能給你接下來啊!我再也抑制不住奔湧而出的淚水,母親一直就是這樣護著我,每次和老公吵架,捱罵的總是老公,母親說老公大我幾歲,讓著我也是應該的,為了不讓我感到委屈,為了家庭的和睦,母親總是想方設法的化解著我和老公之間的矛盾,為的就是不讓我把委屈帶到孃家,母親總說,夫妻之間沒有隔夜仇,兩個人一條心,黃土變成金。黎明快要到來的時候,天空異常的黑暗,天明的時候母親就

  要回老家了,而三個孩子還要上學,我不能陪著她一起回老家,坐在床邊,我緊緊拉著母親的手,心底有著異常的不安和恐懼,腦袋裡就像被灌了鉛一樣沉,迷迷糊糊中,我聽見母親說:快起來吃大饃吧,你看,我今天發出的麵糰,蒸出的饅頭多宣乎(特別的軟且又彈性)。抬頭,看見母親拍著醫院裡雪白的棉被,臉上是滿滿的笑意。淚水再一次模糊了雙眼,母親知道我最喜歡吃她做的手工大饃,每一次回老家,母親總會提前做出來,等我離開的時候給我帶上......

  無數次的夢境裡,面容慈祥,滿頭銀髮的母親搖著紡車,雪白的棉紗在金色的陽光下閃著聖潔的光芒,母親的身影被無限拉長拉長,慢慢地消失在那時光的盡頭......

  母親帶著不能呼吸的疼痛,萬般不捨地離開了我們,每當憶起母親,心痛到不能呼吸,我們的緣分太淺,母親離去的太早,我還沒有來得及好好報答母親給予我的愛,真的希望有來生,來生還做母女,去延續這份母女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