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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鄉的那口古井的隨筆

有關家鄉的那口古井的隨筆

  車上有一碟李谷一的專輯,每每聽起那首飽含深情的《前門情思大碗茶》,心裡就有一種莫名的悸動。歌曲那優美的旋律把我帶回遙遠的故鄉,使我憶起那口哺育我的古井。

  少年不知茶滋味。兒童時代,農村的生活過得很緊巴,當然沒有寬裕的錢買茶喝,我和全村四百多口鄉親們一樣,一年四季飲用的都是從古井打出的水。我是喝著古井的水長大的,清凌凌的井水味道甘冽,相信絲毫不比茶水遜色。

  古井座落在村子的中間,井壁周圍用溼漉漉的青磚砌就,井沿四周分別用大青石圍鋪,成就了一個四四方方的井口。為了防滑,青石的表面被鏨得斑斑點點。青石上被井繩磨出的溝轍深深,井壁的磚縫裡長出的青苔鬱郁,透漏出古井的滄桑,訴說著古井的歷史。村裡沒人能說出古井的年齡,記得當時村裡臨井而居的齊奶奶,活了99歲,稱得上是村裡的活化石,當人問及古井的年齡時,她總是搖搖白髮的頭,張張沒牙的嘴,半天吐出一句含混不清的話:“自從我嫁過來,這口井就在這裡。”

  據齊奶奶講,更早時候,古井的四角不遠處,各植一棵槐樹,槐樹許是得了井水滋潤,比其它地方的樹長得茂盛,棵棵樹枝橫斜,樹葉葳蕤,濃廕庇日,庇護著這一方井水。村人們都認為這裡是一塊風水寶地,這裡自然而然成了村人們聚集的場所。

  事情總有好壞兩面。冠蓋如雲的槐樹無私地撒下一片綠蔭,為古井遮風擋雨。然而,夜晚樹枝上棲息的鳥兒卻毫無顧忌的把鳥糞拉在井裡,汙染了井水。村裡人想盡辦法,攆不走棲息樹上的鳥兒,便動了伐倒大樹的念頭,受到齊奶奶的極力阻攔。直到有一天,村裡有一剛過門的媳婦來古井挑水,井繩剛續進井口,一條大青蛇沿著槐樹橫斜的樹枝朝井口上方爬來,嚇得提水的媳婦花容失色,躲避不迭,跌落井中。路過的鄉親們協力相助,才把媳婦從井裡撈了上來,撿回一條命。齊奶奶再沒有理由阻攔,四棵槐樹半天工夫被幾個小夥子連根刨去。樹有何罪?罪在青蛇!槐樹卻落了個殃及池魚的.下場。

  古井四周的槐樹不見了,然而,古井這方寶地的廣場功能絲毫沒有減弱。特別是到了夏天,井水幽幽,涼氣襲人,古井成了全村消夏的好去處。白天,村裡的姑娘媳婦們會聚集這裡做針線,掐草編。熱了,打一桶井水洗臉;渴了,提一桶井水消渴。夜裡,男人們彙集在古井旁、月色下,打一桶井水,洗去一天的疲勞;或者,提一桶井水,浸泡一個剛摘下的西瓜,菸袋鍋明滅的功夫,西瓜被井水浸透,吃在嘴裡,通身的涼爽。我蹣跚學步時,跟隨母親活動在這片天地裡,完成了吮吸母汁到啜飲井水的歷史性轉變。從此,古井的水成了我生命的源泉。我長成半大小夥時,跟隨父親活動在這片天地裡,嗆人的菸草味把我薰染成粗音大嗓的小夥。從此,挑水的擔子擱在了我的肩上 。

  在我的記憶裡,古井的水是瓊漿玉液。夏天,每次割草回來,拿起水瓢,從水缸裡舀起一瓢水,一飲而盡,渾身的疲勞消除殆盡;冬天,每次放學回來,從水缸裡敲碎一塊冰,含在口裡,生津止渴。古井的水是可以生用的,我一年四季喝涼水也不拉肚子。在夏天,我最喜歡吃母親用古井水淘過的餄絡。紅薯面壓出的餄絡,蒸熟後冒著熱氣,在井水裡濾過一遍,吃起來涼爽滿口;在冬天,母親最喜歡用古井水凍成的冰融化後的水給我們塗抹凍瘡,一抹病除。直到我離開家鄉在全國的東南西北漂泊時,我才真切地感受到,每到一地,儘管吃山珍海味,我都會食不甘味,當時我不知道那叫水土不服。

  古井的水是無私的、取之不竭的。全村四百多口人,全都靠這口古井的水養活著。每天,全村人可以把井裡的水挑幹,使井水漏出井底。第二天,汩汩的泉水會把井水恢復到昨天的位置,默默無聞地迎接挑水人的光臨。

  窮人的孩子早當家。其實,在我還沒有一扁擔高的時候,就把父親肩頭的那根桑木扁擔顫巍巍地放在了我的肩上。每次去古井挑水,我都會把頭伸進井口,看一看井水上自己的倒影。井水婆娑,把我的影子搖碎,泛著亮光,像我家院子裡絲瓜架下斑駁的陽光。光陰如梭,日光荏苒。婆娑的井水,搖走了我一臉的童稚;彎彎的扁擔,強筋了我羸弱的身板。

  我長大了,我不得不離開故鄉,離開那座古井;我懂事了,我不得不離開故鄉,尋找我的棲息之地。然而,我由衷地相信,我的身體離故鄉越來越遠,我的心靈離故鄉越來越近。當我在燈紅酒綠的場所猶豫時,當我在物慾橫流的都市徘徊時,當我在無所適從的世界迷惑時,我都會想起我的故鄉,想起哺育我成長的家鄉的那口古井。

  時代在進步。現在,故鄉的鄉親們家家都用上了壓水井或者自來水,吃水再也不需要肩挑背扛。家鄉的古井己完成歷史使命。然而,我每次回村,都要叩訪那口古井,在古井邊徘徊良久。儘管,那口古井已青石頹廢、衰草萋萋。

  我愛你,家鄉的古井!家鄉的古井,我對你的愛,沒有條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