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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維詩歌賞析

王維詩歌賞析

  一、王維簡介

  王維(701一761),字摩詰,盛唐詩人。祁州(今山西祁縣)人,後移居蒲州今山西永濟)。王維出生一個官僚地主家庭,多才多藝,不僅詩歌造詣很高,詩名很盛,而且精通書畫和音樂。開元九年(721)王維中進士,歷任右拾遺、監察御史。安史叛軍攻入長安時被俘,被迫任偽職。長安收復後,降為太子中允。官終尚書右丞,世稱王右丞。世人稱其為“詩佛”。

  王維的山水田園詩可分為前後兩期。王維早歲春風得意,充滿著建功立業的志向,又有著積極向上的生活態度,表現在山水詩上則是選取雄偉壯麗的高山大川來加以描繪,用以寄託他豪邁開朗的思想感情。他後期過著一種亦官亦隱的生活,退出政治舞臺,皈依佛門,棲身於山水田園的極樂世界,所以他後期創作的大量的山水詩,基本上是一種雅緻的情韻,把大自然當作純潔的理想王國,多是描繪幽靜的山石和清澈的溪流,農村的田園風致,表現出流連光景的娛悅和高蹈出塵的滿足,曲折地寄託了自己對黑暗官場的厭惡之情。在他的筆下,勞動人民的生活多是悠然平淡、和諧平靜的。

  王維的田園山水詩直接繼承了陶淵明明淨淡泊而深遠的藝術風格,以觀察細緻,感覺敏銳著稱,“詩中有畫”是王維詩的一個顯著特點。蘇東坡曾言:“味摩詰之畫,畫中有詩,摩詰之詩,詩中有畫。”他的詩往往融詩情畫意於一體,創造出耐人回味的藝術境界,風格清新淡雅,意境幽遠。王維晚年長齋奉佛,其田園山水詩也明顯帶有參禪悟道的氣息。有《王右丞集》。

  二、文學作品賞析常識

  1、文學作品的形象對小說來說是“人物形象”,對散文和詩歌來說就是意境,對戲劇來說就是戲劇人物所反映的戲劇衝突。其中,對敘事詩歌來說,“人”“事”就是形象;對於抒情詩來說,形象就是抒情主人公,對於寫景狀物的詩歌來說,詩歌中的“景”“物”就是詩歌的形象。

  2、文學鑑賞作品的表達技巧

  歸納:文學作品的表達技巧有三個層面的內容:

  ⑴、修辭方法:比喻、擬人、設問、反問、借代、對偶、誇張、襯托、用典、化用、互文、反覆等;

  ⑵、表現手法:

  表達方式:

  記敘、議論、描寫、抒情。

  抒情可分為直接抒情;間接抒情(借景抒情、託物言志;情景交融)。

  描寫:動靜結合、虛實結合、點面結合、明暗結合、正側結合、粗筆勾勒、白描工筆;樂景寫哀、哀景寫樂;

  文藝表現方法:

  賦、比、興;抑揚變化、鋪陳描寫、象徵聯想。

  ⑶、篇章結構:首句標目、開門見山、曲筆入題、卒章顯志、以景結情、總分得當、以小見

  大、層層深入、過渡照應、伏筆鋪墊等。

  3、文學作品的思想內容包括兩個層面的內容:

  板書:思想內容

  ⑴、書寫個人際遇、遣懷即興的內容。

  主要的表達程式和用語有以下:

  詠物言志、即事感懷抒懷、羈旅客心、傷春惜春、自傷遲暮、遊子思歸的鄉愁、閨怨樹奇、愛情詩;

  ⑵、抒寫國家興衰和百姓疾苦

  邊塞征戰、懷古詠史抒懷、憂國憂民的愛國詩作

  **作者的觀點態度也包括兩個層面內容:

  ①態度:同情、褒讚、激賞;貶斥、厭惡、冷漠

  ②傾向性:人民性、封建性、民主性、專制性

  歷史性:唯物史觀、唯心史觀

  三、詩歌賞析

  觀獵

  王維

  風勁角弓鳴,將軍獵渭城。草枯鷹眼疾,雪盡馬蹄輕。

  忽過新豐市,還歸細柳營。回看射鵰處,千里暮雲平。

  詩題一作《獵騎》。從詩篇遒勁有力的風格看,當是王維前期作品。詩的內容不過是一次普通的狩獵活動,卻寫得激情洋溢,豪興遄飛。至於其藝術手法,幾令清人沈德潛歎為觀止:“章法、句法、字法俱臻絕頂。盛唐詩中亦不多見。”(《唐詩別裁》)

  詩開篇就是“風勁角弓鳴”,未及寫人,先全力寫其影響:風呼,弦鳴。風聲與角弓(用角裝飾的硬弓)聲彼此相應:風之勁由弦的震響聽出;弦鳴聲則因風而益振。“角弓鳴”三字已帶出“獵”意,能使人去想象那“馬作的盧飛快,弓如霹靂弦驚”的射獵場面。勁風中射獵,該具備何等手眼!這又喚起讀者對獵手的懸念。待聲勢俱足,才推出射獵主角來:“將軍獵渭城”。將軍的出現,恰合讀者的期待。這發端的一筆,勝人處全在突兀,能先聲奪人,“如高山墜石,不知其來,令人驚絕”(方東樹)。兩句“若倒轉便是凡筆”(沈德潛)。渭城為秦時咸陽故城,在長安西北,渭水北岸,其時平原草枯,積雪已消,冬末的蕭條中略帶一絲兒春意。“草枯”“雪盡”四字如素描一般簡潔、形象,頗具畫意。“鷹眼”因“草枯”而特別銳利,“馬蹄”因“雪盡”而絕無滯礙,頷聯體物極為精細。三句不言鷹眼“銳”而言眼“疾”,意味獵物很快被發現,緊接以“馬蹄輕”三字則見獵騎迅速追蹤而至。“疾”“輕”下字俱妙。兩句使人聯想到鮑照寫獵名句:“獸肥春草短,飛鞚越平陸”,但這裡發現獵物進而追擊的意思是明寫在紙上的,而王維卻將同一層意思隱然句下,使人尋想,便覺詩味雋永。三四句初讀似各表一意,對仗銖兩悉稱;細繹方覺意脈相承,實屬“流水對”。如此精妙的對句,實不多見。

  以上寫出獵,只就“角弓鳴”、“鷹眼疾”、“馬蹄輕”三個細節點染,不寫獵獲的場面。一則由於獵獲之意見於言外;二則射獵之樂趣,遠非實際功利所可計量,只就獵騎英姿與影響寫來自佳。

  頸聯緊接“馬蹄輕”而來,意思卻轉折到罷獵還歸。雖轉折而與上文意脈不斷,自然流走。“新豐市”故址在今陝西臨潼縣,“細柳營”在今陝西長安縣,兩地相隔七十餘里。此二地名俱見《漢書》,詩人興會所至,一時彙集,典雅有味,原不必指實。言“忽過”,言“還歸”,則見返營馳騁之疾速,真有瞬息“千里”之感。“細柳營”本是漢代周亞夫屯軍之地,用來就多一重意味,似謂詩中狩獵的主人公亦具名將之風度,與其前面射獵時意氣風發、颯爽英姿,形象正相吻合。這兩句連上兩句,既生動描寫了獵騎情景,又真切表現了主人公的輕快感覺和喜悅心情。

  寫到獵歸,詩意本盡。尾聯卻更以寫景作結,但它所寫非營地景色,而是遙遙“回看”向來行獵處之遠景,已是“千里暮雲平”。此景遙接篇首。首尾不但彼此呼應,而且適成對照:當初是風起雲湧,與出獵緊張氣氛相應;此時是風定雲平,與獵歸後躊躇容與的心境相稱。寫景俱是表情,於景的變化中見情的消長,堪稱妙筆。七句語有出典,《北史·斛律光傳》載北齊斛律光校獵時,於雲表見一大鳥,射中其頸,形如車輪,旋轉而下,乃是一雕,因被人稱為“射鵰手”。此言“射鵰處”,有暗示將軍的膂力強、箭法高之意。詩的這一結尾遙曳生姿,饒有餘味。

  綜觀全詩,半寫出獵,半寫獵歸,起得突兀,結得意遠,中兩聯一氣流走,承轉自如,有格律束縛不住的氣勢,又能首尾迴環映帶,體合五律,這是章法之妙。詩中藏三地名而使人不覺,用典渾化無跡,寫景俱能傳情,至如三四句既窮極物理又意見於言外,這是句法之妙。“枯”、“盡”、“疾”、“輕”、“忽過”、“還歸”,遣詞用字準確錘鍊,鹹能照應,這是字法之妙。所有這些手法,又都妙能表達詩中人生遠出的意態與豪情。所以,此詩完全當得起盛唐佳作的稱譽。

  積雨輞川莊作

  王維

  積雨空林煙火遲,蒸藜炊黍餉東菑。漠漠水田飛白鷺,陰陰夏木囀黃鸝。

  山中習靜觀朝槿,松下清齋折露葵。野老與人爭席罷,海鷗何事更相疑?

  輞川莊,在今陝西藍田終南山中,是王維隱居之地。《舊唐書·王維傳》記載:“維兄弟俱奉佛,居常蔬食,不茹葷血,晚年長齋,不衣文彩。”在這首七律中,詩人把自己幽雅清淡的禪寂生活與輞川恬靜優美的田園風光結合起來描寫,創造了一個物我相愜、情景交融的意境。

  “積雨空林煙火遲,蒸藜炊黍餉東菑。”首聯寫田家生活,是詩人山上靜觀所見:正是連雨時節,天陰地溼,空氣潮潤,靜謐的叢林上空,炊煙緩緩升起來,山下農家正燒火做飯呢。女人家蒸藜炊黍,把飯菜準備好,便提攜著送往東菑──東面田頭,男人們一清早就去那裡勞作了。詩人視野所及,先寫空林煙火,一個“遲”字,不僅把陰雨天的炊煙寫得十分

  真切傳神,而且透露了詩人閒散安逸的心境;再寫農家早炊、餉田以至田頭野餐,展現一系列人物的活動畫面,秩序井然而富有生活氣息,使人想見農婦田夫那怡然自樂的心情。頷聯寫自然景色,同樣是詩人靜觀所得:“漠漠水田飛白鷺,陰陰夏木囀黃鸝。”看吧,廣漠空濛、佈滿積水的平疇上,白鷺翩翩起飛,意態是那樣閒靜瀟灑;聽啊,遠近高低,蔚然深秀的密林中,黃鸝互相唱和,歌喉是那樣甜美快活。輞川之夏,百鳥飛鳴,詩人只選了形態和習性迥然不同的黃鸝、白鷺,聯絡著它們各自的背景加以描繪:雪白的白鷺,金黃的黃鸝,在視覺上自有色彩濃淡的差異;白鷺飛行,黃鸝鳴囀,一則取動態,一則取聲音;漠漠,形容水田廣佈,視野蒼茫;陰陰,描狀夏木茂密,境界幽深。兩種景象互相映襯,互相配合,把積雨天氣的輞川山野寫得畫意盎然。所謂“詩中有畫”,這便是很好的例證。唐人李肇因見李 嘉祐集中有“水田飛白鷺,夏木囀黃鸝”的詩句,便譏笑王維“好取人文章嘉句”(《國史補》捲上);明人胡應麟力闢其說:“摩詰盛唐,嘉祐中唐,安得前人預偷來者?此正嘉祐用摩詰詩。”(《詩藪·內編》卷五)按,嘉祐與摩詰同時而稍晚,誰襲用誰的詩句,這很難說;然而,從藝術上看,兩人詩句還是有高下的。宋人葉夢得說:“此兩句好處,正在添‘漠漠’‘陰陰’四字,此乃摩詰為嘉祐點化,以自見其妙。如李光弼將郭子儀軍,一號令之,精采數倍。”(《石林詩話》捲上)“漠漠”有廣闊意,“陰陰”有幽深意,“漠漠水田”“陰陰夏木”比之“水田”和“夏木”,畫面就顯得開闊而深邃,富有境界感,渲染了積雨天氣空濛迷茫的色調和氣氛。

  如果說,首聯所寫農家無憂無慮的勞動生活已引起詩人的濃厚興趣和欣羨之情,那麼,面對這黃鸝、白鷺的自由自在的飛鳴,詩人自會更加陶醉不已。而且這兩聯中,人物活動也好,自然景色也好,並不是客觀事物的簡單摹擬,而是經過詩人心靈的感應和過濾,染上了鮮明的主觀色彩,體現了詩人的個性。對於“晚年惟好靜,萬事不關心”的王維來說,置身於這世外桃源般的輞川山莊,真可謂得其所哉了,這不能不使他感到無窮的樂趣。下面兩聯就是抒寫詩人隱居山林的禪寂生活之樂的。

  “山中習靜觀朝槿,松下清齋折露葵。”詩人獨處空山之中,幽棲松林之下,參木槿而悟人生短暫,採露葵以供清齋素食。這情調,在一般世人看來,未免過分孤寂寡淡了吧?然而早已厭倦塵世喧囂的詩人,卻從中領略到極大的興味,比起那紛紛擾擾、爾虞我詐的名利場,何啻天壤雲泥!

  “野老與人爭席罷,海鷗何事更相疑?”野老是詩人自謂。詩人快慰地宣稱:我早已去機心,絕俗念,隨緣任遇,於人無礙,與世無爭了,還有誰會無端地猜忌我呢?庶幾乎可以免除塵世煩惱,悠悠然耽於山林之樂了。《莊子·雜篇·寓言》載:楊朱去從老子學道,路上旅舍主人歡迎他,客人都給他讓座;學成歸來,旅客們卻不再讓座,而與他“爭席”,說明楊朱已得自然之道,與人們沒有隔膜了。《列子·黃帝篇》載:海上有人與鷗鳥相親近,互不猜疑。一天,父親要他把海鷗捉回家來,他又到海濱時,海鷗便飛得遠遠的,心術不正破壞了他和海鷗的親密關係。這兩個充滿老莊色彩的典故,一正用,一反用,兩相結合,抒寫詩人澹泊自然的心境,而這種心境,正是上聯所寫“清齋”“習靜”的結果。

  這首七律,形象鮮明,興味深遠,表現了詩人隱居山林、脫離塵俗的閒情逸致,是王維田園詩的一首代表作。從前有人把它推為全唐七律的壓卷,說成“空古準今”的極至,固然

  是出於封建士大夫的`偏嗜;而有人認為“淡雅幽寂,莫過右丞《積雨》”,讚賞這首詩的深邃意境和超邁風格,藝術見解還是不錯的。(

  辛夷塢

  王維

  木末芙蓉花,山中發紅萼。澗戶寂無人,紛紛開且落。

  這是王維田園組詩《輞川集》二十首中的第十八首。這組詩全是五絕,猶如一幅幅精美的繪畫小品,從多方面描繪了輞川一帶的風物。作者很善於從平凡的事物中發現美,不僅以細緻的筆墨寫出景物的鮮明形象,而且往往從景物中寫出一種環境氣氛和精神氣質。

  “木末芙蓉花,山中發紅萼。”木末,指樹杪。辛夷花不同於梅花、桃花之類。它的花苞打在每一根枝條的最末端上,形如毛筆,所以用“木末”二字是很準確的。“芙蓉花”,即指辛夷,辛夷含苞待放時,很象荷花箭,花瓣和顏色也近似荷花。裴迪《輞川集》和詩有“況有辛夷花,色與芙蓉亂”的句子,可用來作為註腳。詩的前兩句著重寫花的“發”。當春天來到人間,辛夷在生命力的催動下,欣欣然地綻開神秘的蓓蕾,是那樣燦爛,好似雲蒸霞蔚,顯示著一派春光。詩的後兩句寫花的“落”。這山中的紅萼,點綴著寂寞的澗戶,隨著時間的推移,最後紛紛揚揚地向人間灑下片片落英,了結了它一年的花期。短短四句詩,在描繪了辛夷花的美好形象的同時,又寫出了一種落寞的景況和環境。

  王維的《輞川集》給人的印象是對山川景物的流連,但其中也有一部分篇章表現詩人的心情並非那麼寧靜淡泊。這些詩集中在組詩的末尾,象《辛夷塢》下面一首《漆園》:“古人非傲吏,自闕經世務。偶寄一微官,婆娑數株樹”就頗有些傲世。再下一首,也是組詩的末章《椒園》:“桂尊迎帝子,杜若贈佳人。椒漿奠瑤席,欲下雲中君”就更含有《楚辭》香草美人的情味。裴迪在和詩中乾脆用“幸堪調鼎用,願君垂採摘”把它的意旨點破。因此,若將這些詩合看,《辛夷塢》在寫景的同時也就不免帶有寄託。屈原把辛夷作為香木,多次寫進自己的詩篇,人們對它是並不陌生的。它每年迎著料峭的春寒,在那高高的枝條上綻葩吐芬。“木末芙蓉花,山中發紅萼”。這個形象給人帶來的正是迎春而發的一派生機和展望。但這一樹芳華所面對的卻是“澗戶寂無人”的環境。全詩由花開寫到花落,而以一句環境描寫插入其中,前後境況迥異,由秀髮轉為零落。儘管畫面上似乎不著痕跡,卻能讓人體會到一種對時代環境的寂寞感。所謂“歲華盡搖落,芳意竟何成”(陳子昂《感遇》)的感慨,雖沒有直接說出來,但仍能於形象中得到暗示。

  送沈子福之江東

  王維

  楊柳渡頭行客稀,罟師蕩槳向臨圻。惟有相思似春色,江南江北送君歸。

  王維大約在開元二十八、二十九年(740、741)知南選,至襄陽(今屬湖北)。他集子裡現存《漢江臨眺》、《曉行巴峽》等詩,可見他在江漢的行蹤不止襄陽一處。沈子福,不詳。長江從九江以下往東北方向流。江東,指長江下游以東地區。看詩題和頭兩句的意思,這詩當是作者在長江上游送沈子福順流而下歸江東之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