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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新解讀《春江花月夜》

全新解讀《春江花月夜》

  《春江花月夜》這首詩共九節。每節四句,第一節押平聲韻(平生明),第二三節押仄聲韻(甸霰見,已似水),第四五六七八節押平聲韻(塵輪人,悠愁樓,徊臺來,聞君文,花家斜)第九節押仄聲韻(霧路樹)。每節第三句押的韻和整節相反(只有第二節是第二旬押的韻和整句相反,“似”是仄聲),忽而平聲轉仄,忽而仄又轉平,高低相問,一唱三嘆。《文心雕龍·聲律篇》有“同聲相應”、“異音相從”之說,“同聲相應”是求整齊,“異音相從”是求變化。抑與揚有規律地交替重複,造成和諧的音調,使詩歌清新婉轉,柔美流麗,韻味十足。

  押韻是字音中韻母部分的重複。按照規律在一定的位置上重複出現同一韻母,就形成韻腳、產生節奏。《春江花月夜》全詩三十六旬九換韻:平生明(ing),甸霰見(ian),已似水(i),塵輪人(en),悠愁樓(ou),徊臺來(ai),聞君文(en),花家斜(ia)/霧路樹(u),而且詩句極為整齊。每節四句,每句七字三頓,整齊中富於變化,變化中又有規律。這種節奏把渙散的聲音組織成一個整體,使人讀前一句時預想到後一句,讀後一句時回想起前一句。同一韻母的有規律的重複,猶如樂曲中反覆出現的一個主音,整首樂曲可以由它貫穿起來。從而造成了琅琅上口、迴環往復、和諧悅耳的音律美。

  這首詩還藉助雙聲詞、疊韻詞和疊音詞來求得音調的和諧。雙聲詞和疊韻詞是有部分聲音相同的字組成的詞,聲母相同的叫雙聲詞,韻母相同的叫疊韻詞。疊音詞是聲音、字形完全相同的字構成的詞。王國維《人間詞話》:“餘謂苟於詞之盪漾處多用疊韻。促節處多用雙聲,則其鏗鏘可通,必有過於前人者。”鏗鏘、宛轉。盪漾、促節的細微區別,雖未心盡然,但雙聲、疊韻的音樂效果是確實存在的,而且疊音詞的效果也是一樣。它們的效果是造成和諧悅耳、迴環往復的音樂美。詩中有瀟湘等雙聲詞,宛轉、徘徊等疊韻詞;灩灩、皎皎、代代、年年、悠悠、沉沉等大量的疊音詞。另外,蟬連、復迭、反覆等修辭手法的大量運用,也增添了詩歌和諧婉轉的圓潤之美,從而達到了以聲傳情、聲情並茂的藝術效果。節奏的快慢與音調的高低變化、在變化中又不斷地迴旋,與江水的起伏、月亮的升落、情感的跌一道飛舞在深奧而又神秘的藝術天空。正因為如此。我們在讀這首詩時就已經完全沉浸在一曲清新婉轉的音樂聲中了,而不必費心思考它的意境和哲理。

  詩是文學中的“貴族”,是最精煉的文學樣式。它是以最少的文字表達最豐富的情感、最深厚的意蘊。這就使得詩歌在敘事、寫景和抒情時必須透過時空的跳轉來完成。巨大的時空跳轉造就了詩歌的流動變化之美,並且這種流動變化不是無規律的,而是“寓變化於整齊”、在整齊中不斷重複。全詩以“江”和“月”統貫,透過遠與近、江面與空中、“遊子”與“思婦”等視角的變化,使詩歌流動跳躍、迴環往復。潮的起伏、春的萌動、情的抒寫、生命的感悟與宇宙的意識、……猶如這江水,在月的輝映下靜靜地流淌,但在這靜靜地流淌,但在這靜靜地流淌中,卻湧動著生機與活力!詩歌第一節寫的是遠景,第二節轉為近景描寫,並且由近及遠、由江面到空中再到陸地的跳轉;第三節又緊承第二節由陸地到空中、由遠及近、由寫景到抒情;第四節再緊承第三節,由人生的感慨到宇宙生命的意識;……最後又回到遊子思婦的離別感傷。時間與空間的流動跳轉、敘事結構與抒情線索相互綰結、情感抒發與哲理沉思的彼此糾纏……反反覆覆、錦陳宣染,把優美的意境、離別的情懷和樸素的哲理表達得淋漓盡致、圓轉有致。

  這種流動變化的圓轉之美也體現在整首詩的抒情結構上。整篇由“月”貫穿始終。由月出(“海上明月共潮生”)、月升(“皎皎空中孤月輪”)到月降(“江潭落月復西斜”)、月落(“落月搖情滿江樹”)這樣一個過程,在時間上形成一個“圓形”的迴圈。這是一個時間的迴圈,也是一個生命的迴圈,更是一個宇宙的大迴圈!整首詩以此來結構全篇,自然流暢、完備圓滿。在月光的朗照下各種景物在空間上依次展開。或“遊子”或“思婦”、或“江水”或“明月”;忽遠忽近、忽上忽下,在展開的過程中又不斷地跌回旋。並且透過復疊詠歎、偶句反覆和蟬聯等藝術手法,使這首詩的抒情結構自然渾成、流轉自如。

  含蓄,可以說是我國文學乃至文化中最民族特色的一種美。關於含蓄的論述可謂汗牛充棟。如鐘的“滋味”,劉的“隱秀”,司空圖的“不著一字,盡得風流”,嚴羽的“興趣”,……這種含蓄之美實際上就是“圓美”的美學思想在詩歌意蘊上的體現。即圓融之美。《春江花月夜》審美意蘊主要體現在三個層次上:即關於宇宙的哲理思考、關於人生的現實感嘆、關於離別的情感抒寫。時間上以月的起落、水的流逝為標本,透露出對時間、生命的感悟;空間上以景的展開、視角的變換為切入口。啟示了對宇宙天地的思考;情感上以“舟子”和“離人”的傳達、應和為正規化,表達了對人間真情的呼喚和困惑。它不是沒有感傷和悲嘆,而是把感傷與悲嘆疊印在深的宇宙意識之上。使其得到昇華。整首詩猶如三個圓:宇宙意識一生命感悟一離別情懷,在月的朗照和潮的起伏中不斷地跳動的流轉,有時各自為陣,有時相互交錯,有時互為重疊。每個圓圈的內部、圓與圓之間,自然運轉、相互聯絡。有關宇宙的哲理思考因人生的感嘆、離別的抒寫得以落實,相思之苦的情感抒寫因人生的感嘆、宇宙的思考得以擴充套件和昇華。由一般的“遊子思婦”的.情感抒寫上升到對人生、宇宙的哲理思考,這是詩人的匠心獨運,也是這首詩從眾多“遊子思婦”詩中脫穎而出的根本原因。詩歌的抒寫從個體到群體、由人生到宇宙、由宇宙再回到愛情。迴圈不已,以至無窮。但在這反覆運轉、相互糾纏之間揭示了詩歌的主旨。含而不露,意蘊深厚,餘味無窮。創造出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關於宇宙、人生和愛情真諦的含蓄圓融之美。

  這種圓融之美還體現在景與情的交融、虛與實的相契,動與靜的結合。潮的起伏、月的升落、花的開謝、春的來去、……既是自然之景的再現,也是生命情感的流動,更是宇宙天地的大意識。江、月、花既是景也是情,既是實景,又是虛境。恍恍惚、迷離彷徨,把整首詩渲染得空靈而又朦朧、含蓄而又深厚。“人生代代無窮已,江月年年望相似。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見長江送流水。”江月的流動變化與宇宙的亙古恆常,個體生命的有限與人類衍的無窮,人類生命的渺小與宇宙天地的鴻大,……彼此交織在一起,相互對映和擁抱。在動與靜、虛與實、瞬間與恆常的對比中表達了對人生宇宙的思考。詩人既有對生命之有限、人類之渺小、情感之難以釋懷的感傷。更有對未來的憬、對美好生命的嚮往,以及對無限宇宙超越的強烈願望。

  清新婉轉的生命歌唱與圓融深厚的宇宙意識,在流轉跳動而又圓滿自足的抒情結構中表達得充沛淋漓。這是這首詩的“圓美”藝術特色,也是它流芳千古的根本原因。在其美妙的聲,景、情、義的背後,充分體現了我國傳統的美學思想——“圓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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