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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實秋和他的《英國文學史》

梁實秋和他的《英國文學史》

  遲來的經典,這部《英國文學史》是梁實秋在七十高齡之時以七年之功寫成的皇皇鉅著。在這部時間跨度達八九百年的文學史中,我們有幸得見梁實秋先生逐一譯的英國文學作品,他略帶文言色彩的文筆,知人論世的點評,讀來讓人耳目一新。

  在一個經典令人望而生畏,被當做擺設,或棄之案頭受冷落的年代,新星出版社新近出版了梁實秋先生的《英國文學史》。這部大書,和梁實秋先生譯的莎翁全集一起,是梁實秋先生晚年最主要的學術工作。只可惜長久以來,聽聞者多,得見者少。

  本書上世紀八十年代中期曾由臺灣協志工業叢書出版公司出版,也曾收錄於多卷本的《梁實秋全集》中,坊間早已難覓蹤影。後由時任新星出版社副主編劉雁女士多方輾轉,聯絡上樑實秋著作大陸版權繼承人,梁先生長女梁文茜,歷經曲折後才推出這一重著作。

  面對這部大書,首先想起的卻是二十世紀三十年代梁實秋和魯迅兩位現代文學巨匠的那場筆戰。站在今天,回望歷史,看大師們各自不同的人生路向與命運的.變化,也難免生出一些感嘆。現在看來,這場爭論更多的不過是意氣之爭。

  以魯迅先生之眼高,梁實秋這樣曾留學海外,秉承古典浪漫的文學觀,與政治與階級觀念保持著一份自然的疏離的文人,大是難入其法眼的。同樣,魯迅也批評過林語堂和施蟄存。

  他曾勸林語堂與其提倡幽默小品,不如好好譯英文名著,並將在五四風潮後提倡青年讀些《莊子》《文選》,卻難免年少氣盛,有腳跟不穩之病的施蟄存斥為“洋場惡少”。但魯迅逝後,梁、林、施三位先生均在自己的園地裡紮實地做出了足以為現代文學增色的貢獻。林語堂晚年編著的英漢詞典惠及無數學人,“幽默”的妙譯至今流傳;施蟄存於古典文學、碑帖方面用力甚精,著作可觀。

  而三位中最為著名的梁實秋,一生留下了兩千萬字的文字創作,更是一人完成了莎翁全集的譯,這部《英國文學史》即是在七十高齡之時以七年之功寫成的皇皇鉅著。“遲暮之年,獨荷艱鉅,誠然是不自量力。歷時七載有餘,勉強終篇,如釋重負。”他曾如是說。

  梁實秋先生早年是五四以來的現代文學重要流派“新月派”的代表人物,曾被作為資產階級的“人性論”代表人物備受批判。

  姑且不論這種批判,有趣的是,梁實秋先生在這本《英國文學史》中,並沒有忽視時代背景對於文學的影響,於每章開頭交代當時的時代背景與普遍風氣,這種寫法於我們並無陌生之感。

  從廣義上說,文學自然是一種時代的產物,但卻不能因此忽視其相當的獨立性,某一時代產生出的文學並非只是時代的附庸,而偉大的作家如莎士比亞,絕不是隻屬於一個時代,而是屬於所有時代。梁實秋先生這種貌似折中保守的寫法,實在是源於學者身份下的一份客觀與嚴謹。

  除此之外,他還認為文學史須注重事實,如果讀者對所論述內容並無較多的瞭解,則批判意見自然顯得漫無邊際,無所附麗,並不會使人真正受益。因此,梁實秋先生並沒有特意以一套史觀,一種理論來統攝全書,以成一家之言,奪人耳目,而是謙虛地稱這部文學史可以歸屬在“教科書”一類,“注重的是事實,而非批評”,並無意在書中事先代讀者對作家作品作了評論,表達自己批評的意見,而是讓文學回歸文學,迴歸經典,用最誠實的筆墨寫這部寧靜的大書。

  在經歷了數十年文學與政治捆綁糾葛的中國,文學長期處在一個尷尬的位置上。在今天,讀到梁實秋數十年前,於遠離政治風浪的海峽對岸寫成的這部文學史,有心的讀者當有一份“遲來的相遇”之感。

  於是,在這部時間跨度達八九百年的文學史中,我們有幸得見梁實秋先生逐一親自譯的英國文學作品。略帶文言色彩的文筆,知人論世的批評,讀這部書,說是接受一次珍貴的文學啟蒙亦不為過。

  而讀者也可憑藉這場文學盛宴瞭解數百年來英國曆史文化的流變,盎格魯—撒克遜民族獨特的民族性格與風土人情,更不必說文人與政治微妙複雜的關係,文學和時代的悖謬與投合……

  遺憾的是,本書所展開的英國文學之旅戛然而止於二十世紀初年,第一次世界大戰爆發之時。不知是梁先生因年高而精力難為,還是有意與光怪陸離的二十世紀文學保持一定的距離,只說“對這相當長的一段文學歷史總應有個交代。這一缺陷如何彌補只好有待於來茲了。”

  (書評人:王光燦,來源:新京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