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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北京新談的散文

老北京新談的散文

  公司又要搬家了,屈指算了一下,北漂十年搬家五次,平均每兩年一次,對於我來說倒也無所謂,因為總是抱著野戰軍心裡,就怕搬家不方便,所以能省的儘量省,屋裡陳設簡單,兩張桌子,一個布衣櫃,一張床,一個行李箱,零碎七八東西也很少,為的就是革命途中儘量輕裝上陣,看著同學群裡這個買車,那個買房,今天旅遊,明天健身,也是好不羨慕,而我依舊漂泊,居無定所。也許人與人選擇本就不同,所以生活本質也就不同。

  夜晚的北京城很安靜,像一個沉睡的美人,汽車行駛在縱橫交錯的立交橋上,兩排橘色的路燈像兩列哨兵一閃而過,橋下是鱗次櫛比的高樓和霓虹閃爍,這樣的夜晚適合懷念和記悼,十年前的夢想,如浮雕般凸現出來,依然會有初到北京時的陌生,只是沒了當初的激情和喜悅,在一個地方漂泊久了總有賓至如歸的感覺,北京的山、北京的水、北京的文化,不知不覺滲透到血液裡,根植在心裡,這裡便是家鄉。

  我向往北京城是從李谷一一首《前門情思大碗茶》開始的,甜美與溫柔嗓音交融,用京韻大鼓的方式唱出來,一板一眼,京味十足,甚至每個音階可以穿越到梳著大辮子的滿清時代,紫禁城俗稱北京城,歷經五個世紀的古都,500多年的兩個朝代統治者的建設,日臻完美。門口上懸掛著百年老字號的牌子,隱藏在百折千回幽長逼仄的老巷裡,是衍伸了儒家文化的傳統,每個老牌子背後都有一段說不盡的故事,字裡行間都是血與淚的述說,他們見證了了老北京的榮與辱,興與衰,記載著老北京一代又一代的血雨腥風,都濃縮在那幾個土黃色的牌子裡。伴著清風,伴著明月,一年又一年。午夜夢迴中老北京的風情韻致踏月而來。

  大銅壺,壺嘴尖尖,足有一米,穿著長衫倒茶師傅從容不迫來個“蘇秦背劍”或者“童子拜佛”或者“海底撈月”,銅壺,在師傅的肩頭、頭頂、後背盤旋,還沒等您看清楚,開水就從細細的壺嘴飛出,準確無誤地落入茶碗中。迎來人們一陣喝彩聲;穿著對襟馬褂,鼻樑上架著一副墨鏡,頭戴瓜皮小帽,千層底布鞋的老北京人手提蒙著黑布的鳥籠或者蛐蛐,邁著四方步悠哉悠哉的逛上天橋,天橋上一頭是集市,兩邊擺攤的、測字的、擦鞋的,應有盡有,冰糖葫蘆、驢打滾、臭豆腐各種叫賣聲京腔京調不絕於耳;另一頭是空曠場地,也是娛樂場地,藝人的相聲、評書、快板、皮影、各種雜耍吸引著人們一陣陣喧譁和喝彩,往往在最關鍵處醒目一拍來一句:要知後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讓人心裡抓心撓肝,或者看到興處,雜耍人在場中把鑼鼓一敲雙手抱拳:“各位父老鄉親,初來此地,討口飯吃,有錢捧個錢場,沒錢捧個人場”,有人向後躲去,也有人向銅盤裡扔些碎銀。

  天橋下小腳老太一歪一扭的倒騰著兩隻小金蓮邊走邊看,有漢子挑著扁擔急匆匆趕路,臉上的汗漬和塵土混合,神情裡總是透著疲憊和無奈。人力三輪車上坐著的大都是穿著華麗的貴婦或者小姐,也有夾著書本的青澀學生,梳著油光水滑的老闆,嘴裡叼著根粗壯雪茄,翹著二郎腿,哼著小曲,車伕們低了頭,露著腳趾的鞋遮掩不住他們一臉風塵,而腳下的路似乎永遠沒有盡頭,只有水是廉價的,所以他們一邊出汗,一邊喝水,和牛馬騾子一樣,身上的衣服總是幹了溼,溼了幹,厚厚一層白鹼;穿著紅菱大襖,蔥綠色大筒褲,盤著抓髻的小媳婦,一手挎著竹編菜籃,一手領著腦後一根細辮的'男孩,男孩手拿著糖人,兩眼在人群裡東張西望;靠著牆根嗮太陽老頭眯起眼睛,嘴裡的旱眼袋一口一口地冒著,偶爾碰見老熟人老遠打著招呼:“您吃了麼?”一開口純正的老北京兒話腔;報童胸前挎著一個大布兜一邊手裡揚著報紙奔跑一邊呼喊:“號外,號外,實時新聞。”

  茶館裡是人們常去打尖的地方,茶館裡雕樑畫棟、花格木窗,牆壁上懸掛著一些字畫,長長的櫃檯裡賬房先生正在噼裡啪啦敲著算盤,花白的山羊鬍子,看人的時候眼睛從老花鏡下面向上挑去,不知道有沒有孔乙己,但是肯定沒有茴香豆的,因為茶館多是清淡消閒場所,需要有些情調和雅興的人,比不得酒館可以排憂解悶,前面空地搭著一個戲臺,人不多也不少,有喝茶的,也有看戲的,有穿著長袍的書生,也有穿著大褂的漢子,茶桌上的茶大多是清茶,白瓷的大碗裡飄著幾片大葉子茶,店小二肩膀上搭一塊白毛巾,臉上掛著熱情洋溢笑容穿梭在桌椅之間,手腳不停,嘴上也不停歇地打著招呼:“喲,周老闆,您來了,這邊坐,龍井一壺。”人們安靜的喝茶或者聽戲,戲臺上的生旦淨末醜,穿紅的出來,著綠的又進去,這邊下去個老生,那邊又上來個小旦,青衣濃墨的臉上總有一股說不出的惆悵,甩著長長的水袖吚吚啞啞唱不盡悲歡離合,茶館外廊沿下有著尖尖喙,色彩繽紛的八哥,在籠子裡雀躍歡叫。街上有時候也有大鼻子洋人頭戴鋼盔,手拿洋槍,從馬路中間耀武耀威走過,他們的眼珠是藍色的或者琥珀色,像波斯貓一樣,他們走路的步伐很大卻並不整齊,帽子上的紅纓和他們高昂的頭顯得他們趾高氣昂,人們見怪不怪,閃開到馬路兩邊,北京城有著雍容的氣度,並不介意外侵,只當他們是來作客的頑皮孩子寵著,或者他們很早就知道,客人終究是客人,茶涼了,人也就該走了。

  那時老北京沒有霧霾,陽光微醺,也沒有太多的汽車,那時的鼓樓還是鼓樓,算不上宏偉但是本香本色,和大柵欄、故宮、前門、一樣是老北京的象徵,那時的馬路不太寬闊,卻也不擁擠,那時的太陽是橙明的暖,空氣裡一片恬靜和安然,那時的老百姓就是老百姓,住在縱橫阡陌的小巷,或者簡陋的小四合院裡,東家長西家短聊些家事,或者談著些時事新聞,這樣使得他們多了些在天子腳下的優越感,那時的紫禁城始終籠罩著安寧和溫馨,日子說不上豐衣足食,卻也恬淡,就像從來沒有戰火和硝煙,也沒有傀儡和不平等,這一切都留在時光卷軸裡,成了一幅清明上河圖。這座古城文明而燦爛,也神秘而莊嚴,而我喜歡得就是那樣淳樸具有特色的老北京,樸實的也是從容的,是非物質文化遺產的一種。時光荏苒,歲月變遷,歷史的車輪帶著我們前進,也帶著老北京同行,浪裡淘沙,沉澱下一些東西,也增加一些東西,來了又去了,老北京在這來來去去中變化著、變幻著、變遷著就像一個人漸漸長大,漸漸成熟,地圖上老北京的經緯線沒有變,但是老北京卻又實實在在變了,潛移默化中老北京真的變了。風光不與舊時同。

  現在的北京城一片錦繡風光,鋪滿鮮花的芳香,引領著時尚的潮流,柏油路拓了又拓,依然是車水馬龍,從二、三環一直拓到六環依然人滿為患,白天的北京城像個時髦的女郎,或者風情萬種,或者溫柔可人,一座座拔地而起的高層建築,小吃城裡的各色小吃還在,地道不地道另說,價錢卻是驚人的高,但是食客們依然趨之若鶩,一個個高大牌匾,燙金字型無不彰顯著時代的更迭,是吸引我們這樣外來者夢開始的地方,人們步履匆匆,在寬敞明亮辦公樓裡對著電腦開戰,這是個不見硝煙的戰場,浮躁的人們不在安心聽戲,戲臺改成了電影院,驚心動魄的上演著玄幻片,武打片,槍戰片,3d的效果真實而刺激,人與人違心地說著言不由衷的話,戴面具的越來越多,各種謊言,各種面孔淋漓盡致顯現出來,男歡女愛成了人們津津樂道的趣事,姑娘們不在靦腆,不在羞怯、公園裡、大街上、公共場合,不分晝夜都可以看到親吻和擁抱,於是小三有了,婚外情出來了,堂而皇之登上大雅之堂,離婚率直線上升,人們對婚姻戰戰兢兢,如履薄冰。汽車尾氣,工廠廢水,垃圾,各種汙染,瀰漫了北京整個上空,於是霧霾來了,於是沙塵暴來了,小四合院被高樓林立的層層宏偉建築所掩蓋,古巷被拆遷被改造成商業街,裡面琳琅滿目塞滿了現代高科技產物,人們摩肩接踵,熙熙攘攘來尋找當初老北京依稀的影子,除了街角幾個衚衕口老名稱,什麼都沒有了,那叫什麼還有意義麼?

  北京終究是去了,黃鶴一去不復返,白雲千載空悠悠了,沿著北京老街撫摸著那裡一磚一瓦,細膩而冰涼,上面的紋絡裡還有多少鮮為人知的動人故事,在每一個夜晚靜靜傾述,灰色前門樓子依然聳立在那裡,看著時代的變遷和風雨滄桑,那些四面八方蜂擁而至的外來打工者代替了大鼻子藍眼睛,把個諾大的北京城塞得像搖搖欲墜的鴨子,被現實的無情磨練的千瘡百孔人們,曾經的豪情萬丈,曾經的意氣風發,在燈紅酒綠中迷失了方向。

  沒有人告訴我該怎樣佈置自己的人生,我也不知道前面還有多少未知的變數,有人說自己選擇的路,跪著也要走完。那麼我就繼續向前吧。

  到家時候天已經完全黑透了,先生還沒有回來,冬夜的風肆虐的呼嘯著,屋裡不是很暖和,塑鋼暖氣片只是微微有些熱氣,我把外衣脫掉,背靠著暖氣片,一首清唱隔了時空遠遠地,遠遠地傳來: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晚風兒輕拂,柳笛聲殘,夕陽山外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