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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吻散文

初吻散文

  母親病故一年有餘。

  父親隨後幾次續絃未成,家中光景很是慘淡,一日不如一日。

  爸爸回來不是長吁短嘆吸悶煙就是酗酒澆愁,動不動拍桌摔凳。而這些都是爸爸有母親前所沒有的壞脾氣。

  當時大哥還在福州醫學院上大學,二哥去十方讀高中,父親則帶著年僅九歲的弟弟仍在下壩一隅教書。由於經常曠課,榮耀他一生的校長之職也被撤銷,想下也是可憐啊!家裡只剩下孤苦伶仃的我。

  我跟著二伯父學農事,由於沒有經驗,我種下的禾苗又細又小,病懨懨的樣子。稗草倒很活潑一株株一撮撮長勢旺盛,居然比禾苗還高。真應了那句“稗草還正禾”。-

  我試著種了些青菜,可剛一吐綠便被蟲子啃得七零八落。於是向伯母借了瓶“敵敵畏”,用自制的噴霧器殺蟲子。好不容易長到快可收穫的時候,卻被鄰家的母豬帶著一夥豬仔糟蹋個精光。真是“馬生當人騎,人生被犬欺”,如今連母豬也欺到我頭上,奈何?奈何?陪伴我的除了淚水還是淚水。-

  回到四面透風的牆裡,屋頂也漏著光,真是“天睛像個家,雨後如口塘”,這就是我的家,死鍋冷灶,蟑螂蟋蟀橫行。然而為了填飽肚子,我還得自己生火做飯。我抓了一掌剛從隔壁伯母家借來的糙米下鍋燜著吃,取了些柴,拿出自己綠竹製的吹火筒鼓著腮幫子吹,憋得兩頰又痛又紅。

  終於生起了火,可惜把米燒糊了成了“自制鍋巴”,我把它擰成長條狀,幸好菜廚裡還有未完的醬油,便倒些碗裡蘸著吃了起來,忽而又無端地想起了母親,母親在時雖然窮,但“飯來張口,衣來伸手”溫飽不愁,是多麼幸福啊!可是今天,吃了上頓沒下頓,想著想著,眼淚又“叭噠、叭噠”地往下淌。

  正在這時,一個年紀比我稍長些的女孩走了進來,她走到我面前,“來,小三子,這是我偷偷給你留的豬肉。”說著從懷裡掏出一個小竹筒,用纖細的小手指在筒屁後拍了拍,香噴噴的豬肉便倒在我的碗裡。這小竹筒本是我們山裡人家裡常見的小鹽筒,女孩卻把它當作“偷菜工具”。

  這女孩名字叫劉冬梅,當時已十六歲。住在村尾,父親是個宰豬的屠夫,家境很不錯的。

  我不知道她為什麼會對我這麼好。說實在的,母親在世時,由於兩家女主人都爭強好勝,兩家關係並不融洽,常常因為田頭地尾的雞毛蒜皮鬧得是雞犬不寧。然而“老牛對著鬥角,小牛一起食草”,我與冬梅的關係雖說不上青梅竹馬倒也情投意合。我叫她“梅子姐姐”,她長得比我高一些,一張圓圓的臉蛋鑲嵌著一雙清澈的明眸。微微上揚的嘴角上掛著一對淺淺的小笑渦。為了我,她沒少挨家人的罵。但久而久之,我們的感情並沒有因家人的反對而疏遠,反而日益情篤意深。雖然當時的我還小,卻隱隱約約有一種朦朦朧朧的情感。有一種“非她不娶”暗戀她的決心。-

  吃飯還好,只要有東西好吃,嚥下去就是。然而洗衣服卻成了最大難題,自從河水被上游的造紙廠汙染,附近的村姑女孩都會早早或提著或挑著裝滿髒衣服的木桶,齊齊地來到從大山裡流出的唯一一管清溪口洗衣刷鞋。

  我那天覺得累,睡遲了些,就挽著木桶裝著髒衣服去清溪口。其實我也不敢早到,因為全村子只我一個男孩自己洗衣服。我也不太會洗,怕人見笑。更怕與那些大嘴長舌的是非婆們爭洗衣石,拱屁擠臀的很不雅,何況我是個男孩,“好男不跟女鬥”的道理我是知道的。

  就在前一天,我早到了些,遠遠就聽到這些女人“三個婦女一臺戲”般嘰哩哇啦又在為雞毛蒜皮的小事吵得是面紅脖子粗。或者說誰家的姑娘穿得少,袒胸露乳的得人畏;或者說那家的男人喜好色,摸手捏足讓人厭…我聽了這些“汙言穢語”就不敢上前,於是在清溪口十米遠的.楓樹下站停了個把小時,待她們都散了才去,卻還遠遠聽到她們身後傳來噪音,其中一個說:“呀呀呀!那個光毛絕代的死牛精,把我剛抽苔的韭菜吃了一大角…-”

  今天倒好,因為遲來,溪口清靜,唯有嘩嘩的流水聲,猶如歡快的歌聲,悅耳動聽,溪邊草綠花紅,蝶子翻飛,蜻蜓相逐,偶爾停在枝葉上夢囈般耳鬢磨挲。天空如剛擦過的明鏡,一輪紅日從東山冉冉升起,絢麗的朝霞染紅了東邊山上樹木,也染紅了溪口的水…空氣也顯得特別清新。

  我倒出髒衣服,汲了桶水穩在小溪裡,美麗的小魚不斷吻撞我的小腿,顯得十分可愛,此時的我忘記了一切傷心事,心裡漾著甜甜滿滿的幸福感。我尋了塊光溜溜的洗衣石,把衣服攤在石板上,打了肥皂就開始搓。這肥皂還是上次大姑給我錢買的,我總是很吝嗇地用著它。然而,好好的心情卻因為洗衣服而開始變糟了。因為我不會洗,左搓又擦依然覺得油汙漬垢。那些髒兮兮的東西彷彿與我前世有仇般賴著不走與我作起了對,讓我又氣又恨,用衣槌拼命擊打著…累得我是腰痠腿疼仍然無濟於事,手兒也撩起了泡,我想著自己真無能,連個衣服也洗不了。好好的心情如烏雲擋住了陽光一下黯淡下來。於是又一次想起母親,不由得又流出一串眼淚,正傷心呢…

  “小三子!”又是她,梅子姐姐,只見她牽著一頭小水牛走了過來,二話沒說,把牛往溪邊的芭蕉樹上一拴便動作麻利地捲起褲管下了水,“來!還是我幫你洗吧!”她一邊洗一邊教著我說:“洗衣要‘擒賊先擒王’先抓住‘領袖’,然後才用刷子刷面巾,反覆搓揉。用衣槌時要把釦子包在裡頭打,你看你,釦子都打兩半了,卻還沒洗乾淨!那有象你這樣洗的?還有內褲要先洗,洗好後埋在桶底,別蓋在上面,既不雅觀又會讓上天折事。上天有眼晴在看著你呢?還有舉頭三尺有神明,別讓他們不高興了。”嗬!我沒有想到洗一個衣服竟然有這麼多講究,面對梅子姐姐的一番“教導”,我如醍醐灌耳茅塞頓開!一種敬佩與仰慕之情油然而生。久失母愛的我忽然覺得有一股溫暖的熱液在升騰,對於眼前的梅子姐姐有一種前所未有的依戀與衝動。

  衣服很快洗好,她起身要上岸,我痴痴地望著她清純的小臉蛋,不知哪裡來的勇氣,對她說:“梅子姐姐,我好喜歡你!”“什麼?你說什麼?”雪梅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睜大眼睛,彷彿不認識似的望著我。“我真的好喜歡你!”我又追了一句冒冒失失的話,臉紅到了脖子根。“小三子,不許你亂說話!羞死人了!”“可我愛你!”此時我已忘記了什麼叫羞恥。她連忙捂住我的嘴:“你看你才多大,沒大沒小的,淨說瞎話。”她又環顧四周,緊張極了,羞紅的臉如一朵剛開的山茶花。“不!”我固執地央求道:“梅子姐姐,我想親你,你就讓我親一下吧!”我雙手摟住她的腰,整個人面對面貼著幾乎要跪在水裡。不知是見我可憐還是我的痴情感動了她,她終於把我緊緊攬在懷裡,兩隻手在我背上不停的撫摩,我頓時感到有一股熱熱的暖流一下子從腳心往上湧,通達全身每一個細胞。我們相擁著,移動著小步子躲在溪口上一點的石拱橋下,梅子姐姐迷離著雙眼輕聲嚶嚀:“小三子,我知道你失去母親的孤獨與寂寞,也知道你沒有女性呵護的空虛與失落,你今天想親就親吧!我讓你親個夠!”我兩手環著梅子姐,一手抱著她軟軟的腰,一手勾著她細細的脖子,踮起了小腳尖,把嘴唇圓成一個O形朝著她淡紅的櫻唇蓋了上去,她的臉顯得更紅了,嬌羞的如一朵盛開的紅牡丹。她的吻是那麼熱那麼甜,一條軟軟的香舌就像一條活潑的泥鰍哧溜溜滑進我的口裡去,我則像一個剛出生的嬰兒貪婪地不斷地吮吸著…渾身電麻電麻的,漫無邊際的喜悅充斥著我的頭腦。我幸福的幾乎膣息,說不出話。這種快樂沒法用語言來形容。

  正在這時,卻被到河壩裡澆菜的楊阿嫂撞見,她是村裡有名的長舌婆,爛廣播。大老遠就叫了起來:“哎喲喲!不得了了,羞死人了!羞死人了!還剛爬出世就曉得男女私情,這還了得!真是傷風敗俗…”我們聽楊阿嫂一嚷可嚇壞了,驚恐地掙脫對方,落荒而逃。

  一時間訊息如長了翅膀被傳得天花亂墜沸沸揚揚。我倒沒什麼,可憐梅子姐姐那天回去,就被得知醜聞的父親用縛豬索捆著她吊在樑上打,打斷了幾條荊條與篾骨。我聽後非常難受。從此她的父母再也不讓她與我見面,早早就把她嫁到廣東的三河壩去了。

  這個初吻留給我永恆的美好的回憶,卻在我心裡留下永遠的烙印與傷疤。

  直到今天,也不知小梅姐有沒有原諒我,也沒見過她,她過的好麼?

  這該死的初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