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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在這珍貴的人間散文

活在這珍貴的人間散文

  我曾多次在文字中提起自己在五六歲時發現了人會死亡這件事,在我當時看來,人既然會死亡,為什麼還要生了?帶著這樣的疑問,我走到了現在。現在想想,生死這樣的問題,對於一個幼小的孩子還太過深奧。

  五六歲時,爸媽帶著我和哥哥在安徽的一個磚廠上班,關於這個磚廠的記憶,零零散散,我只記得很少的一部分,那時的我,流著鼻涕,看起來髒兮兮,就是那種不討人喜歡的孩子。磚廠運轉的傳送帶,一桶放了糖的稀飯,一個小賣部,一個洗澡堂,和一臺播放著《射鵰英雄傳》片頭曲的電視機,螢幕上正有一位俠士翻身跳躍的鏡頭,這個鏡頭一直定格在我的記憶裡。

  有時,我也會跟著大人去廠裡洗澡,骯髒的洗澡水淹過我的頭頂,我冷不防喝了一口骯髒的洗澡水,我清晰的記得自己曾在澡池裡尿過。現在想想,覺得也挺噁心。更讓我不可思議的是,那時的我竟然吃過排水溝裡凍結的冰塊。

  住在隔壁的鄰居是一對年輕夫妻,門口總是丟著“泥巴色的氣球”,長大後才知道那是成人用品。還有一個三十來歲的男子,專業是偷盜狗,經常扔藥毒死狗,而後透過販賣狗肉為生。那時並不怎麼痛恨,對生命並無實質性的認識。

  聽大人們說過,磚廠附近的隧道旁有一口廢棄的深井,井裡埋著幾十名戰死的軍人,具體是解放軍還是國民軍,現在已經記不起。我曾經看過那口井,一口被泥土填埋了的井,對於井裡埋人的事我並不關心,當時的我大概是有些好奇,也並不明白何為生死。

  直到我十來歲時,具體多少歲已經忘了,只知道自己當時正在唸小學。住在附近的一位姓謝的中年人因患肝腹水死去。他患病的那段時間,我上學時經常會從他家屋後路過,能看到一堆廢棄的藥品瓶子。每次看到都會老遠躲開,生怕被傳染上。直到他死後,我也跟著大人一起去瞧稀奇。他的家屬已經給他穿上了白色的壽衣,他的臉色白的像張空白的紙張,毫無血色。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我都無法忘記這張臉,它在我腦海裡像風箏一樣盤旋著,揮之不去。那時,我不知道死亡意味著什麼。

  後來,我又相繼經歷了老外公和老外婆的去世,那時我住在外婆家,我只感覺到人群的熱鬧,大概在我的心裡,人的生死,自然之事而已!待到喪葬事完畢後,人群的散去讓我突感心裡寂寞,從人聲鼎沸到宴席散去,四周空空如也,心中難免感到有些淒涼。

  後來一天早上,我聽到了嚎哭聲,原來是隔壁小隊的一位王姓男子因用手去撿前晚斷掉的電線被電死了。事發地其實並不遠,站在家大門口我就能看見遠處圍著一堆人,議論紛紛。之後的幾天裡,人群中流傳著一個離奇的事,在王姓男子被電死的前幾晚,有人家裡的狗汪汪汪的哭叫著,哭叫的同時並抬腿擦拭眼淚。有人說那條狗看見了遊離在附近的一個鬼魂,結果沒想到王姓男子被那個鬼魂撞見了。現在想到這裡心裡也覺得發毛。

  小隊裡還有一位肖姓男子,談了幾個女朋友,終於找到合適的並結了婚。我還記得他們小兩口牽著手走過的樣子,沒想到因為家庭矛盾,女子喝農藥而死。有人說女子喝毒藥死的那晚,看見一個小鬼在她家窗戶上跳來跳去。雖然我不太相信這種事,但我卻懼怕這種鬼怪訛傳。它使我對死亡產生了空前的恐懼。

  在我小學畢業後的那個假期,是爺爺患肺癌的痛苦時期,從一開始,爺爺並不知道自己患了癌症,等子女都回來帶他去好一點的醫院檢查後,家人依然瞞著他。回來後,爺爺住在我家,爺爺患肺癌的訊息在親戚間流傳開來,那時經常會來一些從未見過的親戚,或提著水果零食,或送一些錢財。起初爺爺的身體狀況有所好轉,能吃得下東西,過了一段時間後,爺爺的身體急轉直下,身體浮腫,日漸消瘦。我清楚的記得一個醫生用一個大號的針筒抽爺爺肺裡的黃水,針頭大的嚇人,一想到要從背部插進肺裡,我就覺得異常恐怖。

  爺爺是個老實人,年輕時是大隊會計,心底善良,是一個口碑不錯的老好人。曾聽大人們說,爺爺以前在其它地方做著小生意,之後才搬來這裡定居的。沒想到爺爺在過了七十歲後會遭逢病魔。

  爺爺去世的那個晚上,我睡在樓上,被噼裡啪啦的鞭炮聲吵醒,接著就是一陣哭聲。我馬上翻身起床,跑下了樓。嬢嬢爸爸等正在給爺爺換上壽衣。我看了看爺爺的臉,臉上瘦的能清晰的'看到骨頭,相較於掛在堂屋牆上的那張黑白頭像,完全變了個模樣。

  在父母外出打工的那些年,我和哥哥是常年住在外婆家的,跟爺爺住一起的時候少之又少。我還記得爺爺睡的那張床,外面是一張老舊的蚊帳,床上是一張不能再舊的棉被,蓋上會有一股難以言說的味道。爺爺的喪葬事完後,向來不太孝順的大爺竟然哭了起來。這使我非常意外,也印象深刻。

  爺爺出殯的那天,天空中下著小雨,地上是泥地。隨著道士的指引,親人們紛紛跪在地上。可以說在整個過程中,我都是混在親人間,麻麻木木,完全沒有明白死亡是怎麼一回事,也沒搞懂死亡意味著一去不復返。

  爺爺走後,我沒有哭,我一直以為是因為自己與爺爺之間關係不親密,所有才沒有流出眼淚。爺爺給我印象依舊停留在我從安徽回到老家時的樣子,爺爺站在一個被竹林籠罩的壩子裡,壩子裡有幾個高高的稻草堆,當爺爺看見我們回來後,他笑了。這笑容,和我去看見外婆時,外婆對我笑時一樣。

  零八年時,汶川地震,看見電視不斷播放的現場,我是麻木的,那時我正在唸高二,按理說我應該感到心痛的,或者是對死亡產生敬畏什麼的,我不知道自己怎麼了,我麻木著。

  進入社會後,曾經在一個酒店的工程部混了兩年日子,做的都是些沒有技術含量的事,可以說是個人都會做,每月拿著微薄的工資,但卻過得不亦樂乎。那時是一天兩班倒,上12小時休息24小時,也正是在哪些上夜班的晚上,我開始接觸網路,然後在好心情站上開始發表文字,編輯的推薦能得到一個“好”字標識,偶爾也會得到一個“精”字,有時文章會被展示在首頁,或者得到其它網站的轉載,這些都給了我很大的動力。那些日子,我的腦袋裡全是文字,不過多為傷感文字,無非是些強說愁的文字。

  那時,工程部的經理是一位李姓男子,我們都叫他李叔。李叔為人不錯,就是喜歡和其它客房服務員摟抱開玩笑什麼的。李叔喜好抽菸,每天煙不離手,離開那裡後,又過了一兩年,偶然從同事那裡得知李叔患了肺癌。我在QQ上向他問好後,隨便聊了兩句。又過了一段時間,從客房部經理趙姐那兒聽說李叔去見馬克思了。當時我心頭一震,百感交集。我立馬開啟李叔的QQ空間,QQ空間已經設定為只能自己見了,我只好翻看他的幾條個性簽名,一條是:剛從醫院出來,頭昏昏沉沉的。一條是:人啊!難!這也是李叔最後的一條個性簽名。

  寫到這裡,其實我也沒有對死亡有足夠的認識。大概人生來就是要歷經死亡的。生老病死,人之常情。如果這樣想,你也許會發現能活在這珍貴的人間,得感謝生命的給予者。至於那些自我了結的生命,我表示感到遺憾,同時也表示尊重。

  死亡,每一個人都將經歷,也只有在那一刻才能體會死亡真正的含義。但是,如果你活著,請仔細的感受你的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