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街經典散文
老街是安靜的,它與世無爭,淡然的沉睡在小鎮的邊際。
老街在我的記憶裡是木質的,有張有弛,像跳動著的火焰,恍惚。小時候,每次跟著爺爺去鎮上,老街是肯定要去的,我不知道這條街道為什麼要叫老街,每一個事物的命名都有它特別的意義,我不知道這次是因為什麼,我想老街的歷史必是久遠的。老街是與現代化都市程序的什麼新開發區類的命名相對應的。沒有老就沒有所謂的新,在這裡,以時間,歲月的變遷為切割點。老街的門面是清一色的板質樓,是以木板,圓木為主要框架的建築,在這裡,找不到鐵釘,鋁合金,玻璃,更看不到鋼筋和水泥的蹤跡,這裡有的只是木頭,各種形狀風格的木頭相互搭配。門是一塊一塊的木板堅起來構成的,靠門框上面和下面的卡槽堅立起來,一排排的木板就是門,開門時,抬起一塊木板抽上去,從上下的卡槽裡歪著拿出來的,開一次門,要抽取出十多塊尺寬的木板,木板有兩寸的厚度,很紮實。門前一般都有兩根水桶粗的圓木柱子,上面光滑滑的,沒有一點突起的部分。窗戶是格子狀的木條窗,拼湊出很多圖案,方的,三角的,菱形的,一般用白紙糊起來,上面貼著剪紙,看起來很別緻。大多數時間白紙是發黃的,是殘缺不全的。很小的時候我對老街就有了這些印象,原因在於,我所看到的村裡的房子都是土打的牆,外層的泥坯打著卷兒,下面坑坑窪窪,老是往下掉著土渣,裡面還夾雜著指節長的麥草,很不美觀,而老街則不同,從頭到腳用的都是一種顏色的木頭,光亮新鮮又好看。
我小時候去老街,並不是為了看老街的建築風格,而是為了吃一種叫作窩窩頭的美食,請允許我用美食來形容它,它很漂亮,在一個大鐵皮桶上站的整整齊齊,顏色是金黃色的,形狀下圓上尖,中間有扭曲的折皺,在我的記憶裡,它就像一團火焰跳動的樣子。這家老街上的店就靠這個祖上傳下來的烤窩頭的手藝過活。只要上老街,我非拉著大人去哪裡,我喜歡這裡的窩窩頭,雖然口感上不是很細膩,但做得精緻,最上面一層上了火的顏色,吃在嘴裡硬硬幹乾的,像吃鍋巴一樣脆,裡面一般溫熱,鬆軟,和後來吃到的麵包差不了多少。我喜歡隔著老遠的看到那些擺放在大鐵桶上等候售賣的窩窩頭,剛出爐的還冒著熱氣,特別是表皮上黃澄澄的顏色,和酷似一團跳動著火焰的.形狀,給人一種視覺上的享受。吃不吃都己經不重要了,拿在手裡把玩著,就像得到了一件精緻的工藝品。遺憾的是後來,這家店沒有再開了,我不知道是因為什麼原因,每次走到哪裡都有一種強烈的失落感。我總是在記憶裡尋找著那個窩窩頭的樣子。每次這個時候,我也總會想起爺爺,彷彿昨天,爺爺還牽著我的小手走在老街上,帶我去那家店買窩窩頭吃,但現在,窩窩頭沒有了,爺爺也走遠了,只剩下我一個人,我只能站在空蕩的老街上去回味,那些久遠的舊時光。
老街轉彎處有一家羊肉泡饃店,露天搭的彩條篷子下架著一口大鍋,裡面滾著羊肉湯,旁邊是案板,上面堆著切好的羊肉,蔥花,配菜。還放著成捆的麻花,疊起來的烙餅及各種調味料。一般拿個大老碗,把餅子撕碎,撕的越細小越好,捏一把羊肉片蓋在上面,舀一瓢翻滾著的羊肉湯激上去,用大鐵勺擠壓幾下,貼緊碗邊再把湯折回鍋裡,反覆一兩次,羊肉和餅子都浸透了,也熱呼了,於是撒上一大把蔥花,佐料就上桌了。也可以選擇泡麻花或者粉條之類。那是小時候我最想吃的東西,只可惜沒能吃上幾回,五塊錢一份,對於當時的農家人來說是件非常奢侈的事,我時常在村口聽到人們在談論,說誰誰誰今天去老街吃了碗羊肉泡饃,那可是大傢伙都羨慕的事兒。
老街裡有商店,一般我們叫代銷店,在我當時看來店面還挺大,一百多平方吧,有賣副食品,衣服,鞋子,布匹,鍋碗瓢盤,一應俱全,這種店面大概就是後來超市的雛形吧。代銷店沒有專門的收銀臺,每個售貨員都可以收錢,挑好了要買的,真接付錢給售貨員就好了,也不開單據什麼的,更別說發票。也不存在退換,貨物一出門,就是自己的,與代銷店無關了。我曾經在裡面買過運動鞋,不止一雙,開始的時候買的都是很耐穿的,越往後就越不行,沒有穿多少時日就開膠了,後來聽別人說,廠家的產品大多是這樣的,開始時質量做好點,吸引別人來買,等買的人多起來了就開始偷工減料。
老街的街道是沙石鋪就的,走在上面沙沙作響,那聲音像是歷史發出的迴音。順著它,似乎能找到老街的前世,聽老人們說起,老街最早的時候是一條青石小路,街兩邊大多是錢莊,布莊,酒館,客棧,還有做吃食的,那些店鋪裡的掌櫃,大多是糟老頭子,頭上頂著瓜皮帽,戴著一大陀的老花鏡,站在櫃檯裡撥拉著算盤子,有人進來,就拉長聲音喊著夥計上前招呼。
老街兩邊稀稀啦啦種著些叫不上名堂的樹木,這些樹木青白色的枝幹,灰白的葉子,一年四季似乎都是這個樣子。長不高大,長不出棟樑之材,樹的樣子顯得佝僂。時不時的落下幾片葉子,被風一吹,滿老街的到處跑。老街在風吹中也一天一天變著樣子,從西邊開始,有人拆了木板房,蓋起紅磚綠瓦的兩層小洋樓,下面做商鋪,上面住人。慢慢的,就像一陣風吹過來,整個老街都跟著動了起來,這裡建起了商場,那裡建起了酒店,老街一天天的喧譁起來。走上老街,各種聲音混雜在一起,音響店裡傳出的單曲,伴隨著重複,卡殼,斷斷續續。一到晚上,到處燈紅酒綠,年青人出入KTV,灑吧,老街在城市化程序中開始改變,最終將面目全非,徹底消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