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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來看守我們的家園心情日記

誰來看守我們的家園心情日記

  天空透明高遠,偶爾出現的雲團像一群奔騰的駿馬,或像悠閒的白羊。秋收時農人的心境就像此時的天空,一切不愉快的東西都被擠走了:豆葉黃遍了,等人去扯;高粱壓彎了腰,漲紅了臉;紅苕急著把頭伸出來。房前屋後塞滿了東西:一串串紅辣椒、一排排包穀,堆積如山的紅苕、土豆……由於收割忙,來不及餵豬,豬兒們起鬨拱圈。農人常常感嘆:趕上了好年代啊,咋年輕人還一窩蜂的湧向城市?

  就在秋天,舅娘死了,因為豐收了才死的,因為堆不下的紅橘子。

  秋天的早晨。七十多歲的舅娘四點多就起床喂好豬食,吃了兩口飯,背起一筐橘子就走,手裡提著給鎮上的兒孫們帶的新鮮蔬菜。

  舅娘一人住在老屋裡。屋外院牆內有菜園子竹林地橘子樹。地上到處都是石頭,家家戶戶的圍牆也是石頭堆成的。舅孃的圍牆在我十歲左右堆成的,當時還安裝了暗鎖門。幾十年的時間彈指一揮間。

  舅娘揹著橘子走出了院門,當她反身鎖門的時候,鎖犟著,她一下又一下的拉……

  舅娘用最大的力氣,使勁一拉,門鎖上了,她深深的吐了口氣,轉身邁著腳步,門簷上的條石卻突然垮塌下來,從背後把舅娘壓進了眼前的泥土裡……

  舅娘不漂亮,聽母親說,有文化又帥的舅舅和外婆走人戶回來的路上,舅舅問:媽,你叫我看媳婦,怎麼沒見到啊?倒有一個賴子姑娘在掰包穀。外婆沒有回答。直到結婚那天,舅舅曉得新娘就是那個賴子姑娘時,逃婚不成還被族人抓回來懲罰了。

  在我記憶中,舅娘很少進我家門,上街賣豬仔或買谷種(我家住在鎮上),總挑著一擔東西,或揹著一大揹筐,站在竹林邊和我媽媽交代完就匆匆離去,步伐都是大步流星的。由於舅舅在外鎮當醫生,外婆是小腳老人,幾個孩子都小,家裡就只有她一人搶工分。

  屋子年生久遠,四周冷浸,時常有蛇出沒,有個夏天,我們幾個孩子和外婆看見一條蛇在我們頭頂的房樑上,嚇得抱成一團,舅娘正好回家,一見她我們就像發現了救星,舅娘把我們帶到安全的地方,拿了一根長扦擔,獨自去打蛇,她那單薄瘦小的身子,不知哪來這麼大的勇氣,在我們心目中她就是女英雄。

  她就是這樣的人,把髒活累活危險的活都攬在自己身上,從不讓外婆插手,也不要舅舅工作分心,幾十年如一日的是她每天早晨都煮好兩個雞蛋,送到外婆手上。

  後來外婆和舅舅都相繼離開人世,孩子們長大後也沒住在老屋,她就這樣孤獨的守著這古舊的家園,守著這古舊的記憶。

  舅娘葬禮那天,我的.幾個外地姨媽都回來了。

  走在這親切的小路上,撫摸著矗立在眼前的大石包,望著這熟悉的田野和小院,我們唏噓不已,這裡曾經是多麼美妙的家園啊!

  童年和少年的我們曾在這裡流連忘返:我們相約去扔石子、打水漂,從大石包上滑下來,然後又哈哈大笑……在夕陽中比誰的影子拉得最長,學外婆走碎步,又板起面孔裝舅娘生氣的樣子。如果舅舅回來了,他就會拿些古書要我們識字練字。慈祥的外婆停下手中的活總是笑眯眯地望著我們,有時我們求她擺龍門陣,她就用溫和的聲調給我們講牛郎織女的故事。舅娘則邁著大步從我們身後走過……

  月色下,秋風陣陣,我想象就在這園中,年輕的外婆嫁到這裡時,那羞澀的臉;我想象在這園中舅娘嫁到這裡時,那張無奈的臉和哭紅的眼;我回憶在這園中母親坐在灶膛前燒火,舅娘忙碌的快樂身影,她們邊做飯邊親切的交談……

  這園中裝有多少舅娘、外婆、母親的夢啊,只是她們還想得起她們的夢嗎,她們還在夢嗎?夢冷落了嗎?淒涼了嗎?沒有人來看守,夢會失落嗎?如今連看守老院的舅娘馬上就要離開這裡了,剩下這孤寂空洞的院落,我們都不禁擔心:誰來看守我們的家園?那家園裡曾有的溫馨孝心賢心貞心童心會怎麼樣?那些傳統的精神家園在沒有人看守的時候是否會永久的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