繪畫老師的雜文隨筆
他從小就喜歡畫畫,抓周的時候抓得都是畫筆 上了高中家長覺得當誤學習不讓他畫,後來又拗不過他放他去藝考。
考上了了差不多的大學,交了一群差不多的哥們,以差不多的成績拿了學位證。
一輩子都離不開差不多的一個人。
畢了業找不到工作,家裡給他在老家找了個差不多的工作,他卻不願意將就了。
想要繼續當自己的畫手,尊重自己的藝術。但是他已經好久沒有接到過工作了 ,生計都成了問題。
他跑到一所學校對面,向朋友借了些錢租了個門臉,開了個畫室。
果然學生的錢是最好賺的。
生活寬裕了,他還養了只貓,叫他大慶。
總有一個小姑娘來逗它,上學放學經過總是來招惹它。後來甚至帶著小魚乾,討好似的叫它 不知道叫啥,就叫貓貓,貓貓。
他走過來告訴她,它叫大慶。
小姑娘抬眼看他笑,撒下魚乾跑了。
她以後還總是來。穿著藍白的校服,很瘦,有點黑,但是笑起來很好看。那隻傻貓還是對誰都一臉戒備的樣子,她也不介意,還是笑著去喚它,貓貓。
一天他過來問她,你喜歡畫畫嗎?她搖頭。他又問,你想學畫畫嗎?她猶豫了。後來她跟著他進了畫室。那天他用水彩畫了一捧白玫瑰。 他畫了一下午,她在旁邊看了一下午。
走的時候她說,我還是不喜歡畫畫,但是看你畫畫很舒服,我以後還可以來嗎。
他開始期待放學時候門口的身影,他拿起畫筆竟然想到她的影子。他覺得奇怪,他不敢再深想下去,他覺得這種事情很過分。
他有些害怕她的到來了。
她後來也確實不來了。許是爸媽管的緊了,許是高考要來了。
高考,一提起來就讓人喉嚨發乾。
他也忙起來,帶他的學生們出去寫生,為他們聯絡院校準備藝考。
再後來就是高考了。
他在對面看著那群焦急的父母,提了一提水過去。
他突然就有點想家了。
又過了好久,小姑娘來找他,帶了貓糖貓糧, 說是給貓貓的。
她還是沒記住大慶的名字。不過也沒所謂了, 連他自己也都不怎麼叫大慶這個名字了。
他接過東西有些慌亂,不知道這些客氣是為了什麼,難道是為了她來看的那幾次畫?
“你幫我畫幅畫吧,我給你當模特。”
他定定地看著他,也沒有拒絕的理由。
他不停的呼氣,他感覺到自己的手在微微發抖。他明可以正大光明的看她,卻總感覺像是偷偷摸摸的,像是做了什麼不好的事情。
“考的哪裡的大學啊?”
“天津。”
“哪天走啊。”
“27號,後天吧。”
他手一頓。
他把畫好的畫遞給她看,她接過來笑著說好看,他摸著鼻頭笑。其實他畫的並不好,他太慌了。
女孩好像有什麼話要說的樣子。那隻貓在旁邊跳來跳去,呼啦的一聲帶倒了一片的畫板,他忙不迭的去扶,女孩的.話噎在嘴裡,沒了下文。
他記得最後他摸了摸她的頭,像大人那樣告訴她好好學習。
這也許是他敢做的,最大膽的事情了。
過了兩天,他帶著學生們去寫生,一家即將開業的玫瑰園。他對著白玫瑰院,畫了一個下午。
又一個新學期到來,一群群新面孔來到他的畫室,帶著希望和朝氣——像是新生。
他卻越來越覺得疲憊,他總覺得這些孩子的畫裡沒有靈魂。有一天閒聊,他問學生們為什麼來學畫,他們半開玩笑似的喊,因為高考分低啊。
他突然瞭然。
他突然倦怠,甚至課堂上都開始走神。他跑到三條街外的酒吧裡去喝酒,聽酒吧歌手的電吉他。他以前也喝酒,只不過那時候是因為窮的活不下去。現在呢,現在因為什麼,他現在不窮了啊,甚至還有點小富。
後來碰到倆個有天賦的孩子,也認認真真的教了好一陣。他覺得他正常回來了一點,卻還是有哪裡不對勁。
有一天他看朋友圈,一個曾經的學生,畢了業去做了什麼減肥顧問,通篇的商業資訊,看的他頭疼。
他又想去喝酒了。
後來有一天,貓貓死了。應該不是因為疾病,它看起來就像是睡著了。
他去埋它的時候罕見的掉了兩滴淚。他覺得這種生活該結束了。
臨街的那些輔導班怎麼也想不明白,那間畫室怎麼在開的如日中天的時候突然關門,但是少了個對手總歸是高興的。
他父母也對於事業起步不錯的兒子突然回家的事匪夷所思。他開始在老家東奔西走的找工作,像剛畢業似的,最後找到個職位,不好不壞,不高不低,不十分搶眼卻也不完全沒用,只能說,差不多。
後來有人問,怎麼不做畫室了,他總說,不安心。
“畫畫這種事,沒法新增那麼些東西,不喜歡就沒法謀生,那上大學還有什麼用。”
“我覺得不高興,就不盡力,不盡力就不安心,不安心就回來了。”
“也對,沒什麼了不起,怎地都能活。”
他後來也不大畫畫了,好像只對著對面學校,穿藍白校服的孩子們,願意畫上兩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