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生命中的那個夏天的作文
15歲那年夏天剛開始的時候,我做了有生以來最大膽的一個決定。
那天離放學還早,我不顧老師和同學們的百般阻攔,背起書包離開了學校。快到村口時,我把書包毅然扔進路旁的水溝裡,頭也不回地走了。
回到家,爹正在給牛篩草,看見我,愣了愣,問,放學了?
我在內心裡做好了捱打的準備。不念了,我說。
為啥,爹問。
聽老師講課像聽天書。說完,我盯著爹的手和腳,它們很安靜,絲毫看不出有扇耳光和踢屁股的舉動。
那明兒幫我幹活吧。說這話時,爹連篩草的動作都沒停。
我心裡的一塊巨石落地,真沒想到爹會答應得這樣痛快。
第二天,天剛矇矇亮,我就被爹叫醒,讓我跟他去鋤地。走在晨光熹微的小路上,我有一種雄赳赳氣昂昂的感覺。可在地裡幹了一會兒,我的歡實勁就沒了。這地實在太硬了,不用力鋤頭就進不去。鋤了不到三條壟,我就兩臂痠痛,手掌起了泡。後來,手掌的泡都磨破了,露出裡面的嫩肉,鑽心地疼。好不容易捱到了中午,我疲憊地回到家裡。
吃完飯,本以為能睡個午覺,可是爹又扛起鋤頭拿著鐮刀走了,我只得無奈地跟著,頂著頭上火紅的太陽。爹到了地裡就脫去上衣,露出古銅色的皮膚。我也效仿。剛開始感覺有微風輕拂,可是不一會兒,我沒經過太陽錘鍊的皮膚就被炙烤得火辣辣地疼,揭一層皮。我只好趕緊穿上衣服,汗水把衣服溼透了,黏膩膩的.。整個下午我都在溼熱中飽受煎熬。
終於要回家了,爹像個割草機一樣飛快地割了小山一樣的兩垛草,他背起其中一垛。我背起另一垛,還沒背起來就被壓趴下了,我想喊爹,可他早走沒影了。我費勁地爬起來,把這垛草連拖帶推終於弄回了家。到家時,天已經黑透了。
吃完飯,剛要睡覺,爹又叫我和他一起給牛鍘草。忙完,快半夜了,我渾身癱軟地撲到炕上,腦袋還沒找到枕頭就睡著了……
一連許多天都是這樣,我被爹支使得像個陀螺,沒有一刻停歇。我的身體痠痛,手上和腳上長滿了老繭,對勞動重新有了深刻的認識。
學校離我家不遠,在幹活的間隙,偶爾會聽到從學校方向傳來的同學們的嬉鬧聲。我輕嘆口氣,如果我不那麼輕易地離開學校的話,那麼此時在校園裡奔跑的人群中應該有我的身影。看我發愣,爹總會重重地咳起來,提醒我繼續幹活兒。
地總算鋤完了,我長出了口氣,以為到了農人最瀟灑的時光,我也可以歇歇了。沒想到爹套上牛車,讓我跟他一起去拉石頭。
來到石場,我看到每一塊石頭都有七八十斤重,且都稜角如刀。見我發怵,爹譏諷說,光會看,石頭是跑不到車上去的。我有些生氣,衝動地跑到一塊石頭前,彎下腰,試圖搬起它,可我漲紅了臉,它卻紋絲不動。我不得不重新調整,長出口氣,雙手摳住石頭底部,然後把整個胸膛都壓在上面,持續了十幾秒,石頭終於離開了地面。我吃力地邁動雙腳,把石頭搬到牛車上,卸去重擔,頓覺眼前發黑,嗓子眼發乾。
就這樣幹了一上午,牛車來來回回不知拉了多少趟。我徹底累垮了,兩手血跡斑斑,胸膛和肚皮也被劃爛了。爹卻看也不看我,只是搬石頭和吆喝牛。我心涼如水。爹以前不是這樣的,雖然脾氣暴躁,可對我還是挺關心的,我就是咳嗽幾聲,他也要問問。如今,他對我,像對不相干的外人。
中午,我是被牛車拉回家的。崎嶇的山路,老牛車幾乎顛散了我的骨頭。我飯也沒吃,倒在炕上,感覺自己奄奄一息。
下午,爹又套上了牛車,對我說,走啦,再不走,後半晌兒就不出活了。
我沒有動。
爹怒吼,滿院子都聽得見,以後的路長著呢,這一點點累就受不了了?
我眼裡含著淚,猛地坐起來。到了山上,我望著滿山像牛犢子一樣的石頭,苦笑了一下,我想我也許會死在這裡,在太陽落山之前。
結果,我沒有熬到太陽落山,在搬第一塊大石頭時就出事了。我傾全力搬起了它,剛剛搬起邁了小步,我就再也抓不住了,脫手時我下意識地把腳往回撤,可左腳慢了點兒,石頭砸在了上面,血立即從鞋裡滲出來。這下,爹不能不管我了,揹著我上了鄉衛生院。
到了醫院,醫生扒下我的鞋,裡面血肉模糊,我的兩根腳趾粉碎性骨折。醫生知道出事的原因後,生氣地埋怨爹,這麼小的孩子你就讓他做那麼重的活兒,你是不是他的親老子?
爹說,土裡刨食的孩子,靠體力吃飯,不鍛鍊哪行?語氣是淡淡的。
聽完這話我哭了。脫鞋和用酒精消毒的時候,我都沒有哭。可此時,我的眼淚像決堤的洪水,再也抑制不住。我感到悔恨和委屈,我聽到自己的身體裡有一個聲音在喊:我不要過這種士裡刨食的日子!
15歲那年夏天剩餘的時光,我是在炕上度過的,在百無聊賴地聽了無數遍的鳥叫和蟬鳴後,個想法逐漸塵埃落定。在秋季學校開學的時候,我對爹說,我要重新上學。
爹說,能讀好嗎?
我說,能。
爹再沒說什麼,掀開櫃遞給我個書包,就是被我扔進村口臭水溝裡的那個,不過現在它已經被爹洗乾淨了。
我揹著它,瘸一拐地重新走進校園。後來,我努力讀書,畢業後成了一名光榮的教師。
15歲那年夏天的遭遇讓我終生銘記。在以後無數個日子裡,我多次想和爹談談那個夏天,可是爹已經老了,即使對著他的耳朵大喊,他也常常會聽錯。也許,關於生命中的那個夏天我只有獨自體味了。(王麗娟摘自《課外閱讀》2009年第16期)
讀完這篇文章,我不禁想起一句東北土話:小麻雀逗不過老家賊,
面對決心輟學的兒子,父親並沒有勃然大怒,也沒有苦口婆心地勸說(甚至於表現得芳無其事),只是讓兒子跟著他一刻不歇腳地幹活兒,鋤地、背草、砸石頭……使兒子切身到土裡刨食的不易、靠體力吃飯的艱辛,從而讓兒子在心底燃起重新上學讀書的渴望.我們看到,當兒子對父親提出這個請求時,父親只是淡淡地問了一句:“能讀好嗎?”得到兒子確定的回答後.他掀開櫃遞給兒子一個書包——原來,他早就把它從村口的臭水溝裡撿了回來,並把它洗得乾乾淨淨,等待著兒子重新背上他的這一天原來,一切盡在他的掌握之中此時,我們不得不對這位父親心生敬意和佩服,他的高明的教育方式,他對兒子不動聲色的、深沉的愛,不僅換來了兒子的新生,更讓我們深深感動,
文題延伸:“青春的故事”、“讀懂父親”、“深沉的父愛”、“我和父親的故事”……(奮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