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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九齡《感遇·其一》全詩註釋與翻譯賞析

張九齡《感遇·其一》全詩註釋與翻譯賞析

  《感遇·其一》

  張九齡

  蘭葉春葳蕤,桂華秋皎潔。

  欣欣此生意,自爾為佳節。

  誰知林棲者,聞風坐相悅。

  草木有本心,何求美人折?

  【註解】:

  ⑴蘭:此指蘭草。 葳蕤:枝葉茂盛而紛披

  ⑵桂華:桂花,“華”同“花”。

  ⑶生意:生機勃勃

  ⑷自爾:自然地 。佳節:美好的季節

  ⑸林棲者:山中隱士

  ⑹ 坐:因而

  ⑺本心:天性

  ⑻美人:指林棲者山林高士、隱士

  ⑨聞風:聞到芳香。

  ⑩坐:因為。

  ⑾葳(wei)蕤(rei):枝葉茂盛而紛披。

  【韻譯】:

  澤蘭逢春茂盛芳馨,

  桂花遇秋皎潔清新。

  蘭桂欣欣生機勃發,

  春秋自成佳節良辰。

  誰能領悟山中隱士,

  聞香深生仰慕之情?

  花卉流香原為天性,

  何求美人採擷揚名。

  翻譯:

  春天裡的幽蘭翠葉紛披,

  秋天裡的桂花皎潔清新。

  世間的草木勃勃的生機,

  自然順應了美好的季節。

  誰想到山林隱逸的高人,

  聞到芬芳因而滿懷喜悅。

  草木散發香氣源於天性,

  怎麼會求觀賞者攀折呢!

  句解:

  誰知林棲者,聞風坐相悅。

  ①林棲者:棲身於山林間的人,指隱士。

  ②聞風:指愛慕蘭桂的芳香。“聞風”二字本《孟子·盡心》:“聖人百世之師也,伯夷柳下惠是也。故聞伯夷之風者,頑夫廉,懦夫有立志,聞柳下惠之風者,薄夫敦,鄙夫寬。奮乎百世之上,百世之下聞者莫不興起也”。

  這兩句是說,棲息在山林間的人,愛慕蘭桂的芳香,深感歡悅。兩句詩暗用“聞風”的典故,以溫厚的口氣,對其政敵提出了誠懇的勸告:應該像古代的聖賢那樣,慕他人之風操,步先賢之後塵,改惡從善,仍不失為君子之道。以古戒今,諄諄善意,詩意含蓄,耐人尋味。

  草木有本心,何求美人折?

  這兩句是說,詩人自己以美德自勵,不求聞達,不求顯赫的節操——草木有根有心,但它開放出的有芳香的花,不求美人去折取。以此喻賢人君子的潔身自好,進德修業,本份作人,並非藉此求得他人的稱譽,得以飛黃騰達。詩句表明了詩人不圖名,不求顯達的志向。字行間流露出不滿之情,耐人尋味。

  【賞析】:

  此詩系張九齡遭讒貶謫後所作《感遇》十二首之冠首。詩借物起興,自比蘭桂,抒發詩人孤芳自賞,氣節清高,不求引用之情感。

  詩一開始用整齊的偶句,以春蘭秋桂對舉,點出無限生機和清雅高潔之特徵。三、四句,寫蘭桂充滿活力卻榮而不媚,不求人知之品質。上半首寫蘭桂,不寫人。五、六句以"誰知"急轉引出與蘭桂同調的山中隱者來。末兩句點出無心與物相競的情懷。

  全詩一面表達了恬淡從容超脫的襟懷,另一面憂讒懼禍的心情也隱然可見。詩以草木照應,旨詣深刻,於詠物背後,寄寓著生活哲理。

  本詩採用比興的手法歌頌春蘭、秋桂,從而抒發詩人的情懷。  詩人在開篇用整齊的對偶句突出了兩種高雅的植物--茂盛芬披的春蘭,皎明潔淨的秋桂,然後生動地寫出它們的勃勃生機,轉而寫到人們對它們的態度,最後引出全詩主旨:春蘭、秋桂的美好,完全出於自然本性,而並非為了求得人們的賞識。詩人以此比喻潔身自好的君子。

  本詩雖短小,但用盡全力,結構嚴謹,詩境意盡沒有落空。詩意溫和,不知不覺中,在詠物的背後,講出了高雅的生活哲理。

  賞析二:

  這首詩是詩人謫居荊州時所作,含蓄蘊藉,寄託遙深,對扭轉六朝以來的浮豔詩風起過積極的作用。歷來受到評論家的重視。高在《唐詩品彙》裡指出:“張曲江公《感遇》等作,雅正沖淡,體合《風》《騷》,駸駸乎盛唐矣。”

  “蘭葉春葳蕤,桂華秋皎潔”二句,互文見意:蘭在春天,桂在秋季,它們的葉子多麼繁茂,它們的花兒多麼皎潔。這種互文,實際上是各各兼包花葉,概括全株而言。春蘭用葳蕤來形容,具有茂盛而兼紛披之意。而“葳蕤”二字又點出蘭草迎春勃發,具有無限的生機與活力。桂用皎潔來形容,桂葉深綠,桂花嫩黃,相映之下,自覺有皎潔明淨的'感覺。而“皎潔”二字,又十分精煉簡要地點出了秋桂清雅的特徵。

  正因為寫蘭、桂都兼及花葉,所以第三句便以“欣欣此生意”加以總括,第四句又以“自爾為佳節”加以讚頌。這就巧妙地回應了起筆兩句中的春秋,說明蘭桂都各自在適當的季節而顯示它們或葳蕤或皎潔的生命特點。一般選注本將三四兩句解釋為:“春蘭秋桂欣欣向榮,因而使春秋成為美好的季節。”認為寫蘭只寫葉,寫桂只寫花。這樣的解釋未必符合詩意。這大概是將“自爾為佳節”一句中的“自”理解為介詞“從”,又轉變為“因”,把“爾”理解為代詞“你”或“你們”,用以指蘭、桂。這樣的解釋值得商榷。首先,前二句儘管有“春”“秋”二字,但其主語分明是“蘭葉”和“桂花”,怎能將“春”“秋”看成主語,說“春秋因蘭桂而成為美好的季節”呢?其次,如果這樣解釋,便與下面的“誰知林棲者”二句無法貫通。再次,統觀全詩,詩人著重強調的是一種不求人知的情趣,怎麼會把蘭、桂抬到“使春秋成為美好季節”的地步呢?根據詩人的創作意圖,結合上下文意來看,“自爾為佳節”的“自”,與杜甫詩句“臥柳自生枝”中的“自”為同一意義。至於“爾”,應該是副詞而不是代詞。與“卓爾”、“率爾”中的“爾”詞性相同。“佳節”在這裡也不能解釋為“美好的季節”,而應該理解為“美好的節操”。詩人寫了蘭葉桂花的葳蕤、皎潔,接著說,蘭葉桂花如此這般的生意盎然,欣欣向榮,自身就形成一種美好的節操。用“自爾”作“為”的狀語,意在說明那“佳節”出於本然,出於自我修養,既不假外求,亦不求人知。這就自然而然地轉入下文“誰知林棲者,聞風坐相悅。草木有本心,何求美人折?”

  詩的前四句寫蘭桂而不及人,“誰知林棲者”一句突然一轉,引出了居住於山林之中的美人。“誰知”兩字對蘭桂來說,大有出乎意料之感。美人由於聞到了蘭桂的芳香,因而發生了愛慕之情。“坐”,猶深也,殊也。表示愛慕之深。詩從無人到有人,是一個突轉,詩情也因之而起波瀾。“聞風”二字本於《孟子·盡心篇》:“聖人百世之師也,伯夷柳下惠是也,故聞伯夷之風者,頑夫廉,懦夫有立志,聞柳下惠之風者,薄夫敦,鄙夫寬。奮乎百世之上,百世之下聞者莫不興起也。”張九齡便運用這一典故,使詩意更為含蓄委婉、情意深厚。

  “草木有本心,何求美人折?”又一轉折,林棲者既然聞風相悅,那末,蘭桂若有知覺,應該很樂意接受美人折花欣賞了。然而詩意卻另闢蹊徑,忽開新意。蘭逢春而葳蕤,桂遇秋而皎潔,這是其本性,並非為了博得美人的折取欣賞。實際上,詩人以此來比喻賢人君子的潔身自好,進德修業,也只是盡他作為一個人的本份,而並非藉此來博得外界的稱譽提拔,以求富貴利達。當然,不求人知,並不等於拒絕人家賞識;不求人折,更不等於反對人家採擇。從“何求美人折”的語氣來看,從作者遭讒被貶的身世看,這正是針對不被人知、不被人折的情況而發的。“不以無人而不芳”,“不吾知其亦已兮,苟餘情其信芳”,乃是全詩的命意之所在。全詩句句寫蘭桂,都沒有寫人,但從詩歌的完整意象裡,讀者便不難看見人,看到封建社會里某些自勵名節、潔身自好之士的品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