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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別康橋》藝術賞析

《再別康橋》藝術賞析

  《再別康橋》是詩人徐志於1928年重返英倫歸國途中,舊地重遊,康橋之景勾起作者再次回憶。但又離別在即,引起詩人錯綜複雜的思緒而寫下的一篇美文。散文主要描寫了康橋的自然美,表達出作者對康橋的依依不捨及內心的惆悵。《再別康橋》是徐志最有影響的作品之一。

  錢鍾書先生說:“詩也者,有象之言,依象以成言;舍象忘言,是無詩矣”。可見意象在詩歌建構中地位的重要。徐志的《再別康橋》素以情思和意境之美為人稱道,作為抒情言志和意境構築的基本元素,詩中的意象多姿多彩,韻味無窮。筆者斗膽將八寶樓臺拆成碎片,透過對詩中諸多意象分門別類的品味解讀,力圖“窺磚瓦成色而識樓宇之美”。

  一、如錦似畫的描寫性意象

  集中在詩的第二至四節。借鑑“西湖十景”命名的創意,不妨提煉為∶金柳豔影,柔波青,陰清泉。詩人或工筆細描,或染彩繪,一組組意象“列錦式”地迤邐而出,似一幅幅氣韻生動的康橋小景的寫生畫,令人目不暇給,心馳神往。光色的調和,濃淡的搭配,線條的勾勒,都匠心獨運又清爽自然.柳﹑﹑波﹑泉,柔婉纏綿,深情繾綣,醞釀著一種溫靜謐﹑田園牧歌的氛圍。就品格而言,這組意象“富於感官表現力,精細而氣韻飽滿”,為“優美之象”,“精緻意象”(威爾斯).。

  二、逸興飛揚的敘述性意象

  體現在第五節:遐思尋夢。此節由上文靜態寫真地描畫康橋風景轉為動態虛擬地懸想人物活動。撐篙漫溯,星夜放歌,這情形詩人往昔或是有的,在當下卻只是心血來潮﹑突發奇想式的遐思(“尋夢”二字後的問號已明白提示),是詩人潛意識裡的盡興盡致。此意象為全詩情感轉換的樞紐,詩人尋訪故地、懷舊追夢的情緒至此達到飽和狀態。彷彿煙花綻放最絢麗的瞬間一閃而過後,黑暗和沉寂隨之而至,下節由沸點陡降至冰點,形成巨大的情感落差。“但我不能放歌”“沉默是今晚的康橋!”詩人從夢幻回到現實,由“遙想當年的激動”轉為“青春難再的惆悵”(韓石山《徐志傳》。

  就風格而言,此意象或可謂之“擴張意象”,即“著意於自我情感的外化,帶有廣闊的想象空間的意象,為飄逸神飛之象”(威爾斯),吟詠之間,有一種放飛情感﹑馳騁神思的蹈厲張揚之美。

  三﹑形神兼美的比喻性意象

  主要有︰“新娘”﹑“笙簫”﹑“彩虹似的夢”

  “新娘”是以人喻物。詩人把夕陽輝映下的河畔柳視作“新娘”,披金著翠,嫵媚婀娜,輕舞飛揚,風情萬種。人們往往醉心此喻之表象而忽略了它另一層面的情感指向︰多情的詩人不正以“新郎”的心態含情脈脈地凝望著他的“新娘”(金柳)麼?所謂“相看兩不厭”,其間傳遞的資訊不僅是自然風景的人格化,更是審美主體與自然的同化。

  “笙簫”是以實喻虛,詩人以無言的“笙簫”喻黯然銷魂的悄悄別離。“笙簫”是中國古代詩詞中常見的意象,它往往寓有物是人非或傷逝惜別的意味。如︰“簫聲咽, 秦娥夢斷秦樓月。秦樓月,年年柳色,霸陵傷別”(李白),“華前失卻遊春侶,獨自尋芳,滿目悲涼,縱有笙歌亦斷腸”(馮延巳),“二十四橋明月夜,玉人何處教吹簫”(杜牧),等等。詩人借用這一凝聚古典神韻的傳統意象,寄託自已幽微而複雜的心緒,悽清婉轉,悵然若失,收到了“此時無聲勝有聲”的藝術效果。

  “彩虹似的夢”為虛實相生之喻。落日的餘輝透過斑駁的陰,灑在浮藻飄搖的清泉裡。於是,金色的夕陽,暗綠的陰,青黃的浮藻,碧透的清泉,融匯成五光十色、迷離恍惚的“一潭”。就象“天上虹”揉碎了,灑入那一池碧水,沉澱成“彩虹似的夢”。亦真亦幻,亦實亦虛,帶有濃郁的象徵意味。

  四﹑包蘊無窮的象徵性意象

  作為象徵體的“雲彩”在詩的關鍵位置(一頭一尾)重複出現,前後呼應,具有豐富的文化內涵和獨特的審美價值。

  其一﹑詩題為《再別康橋》,詩中“招手”“揮袖”,作別的卻是西天的“雲彩”,“雲彩”實為康橋的詩化符號,是詩人對康橋的印象式疊加。以詩意的“雲彩”替代物性的“康橋”,不僅更有韻致和美感,也多了些浪漫情調。倘寫成“我輕輕的招手,作別美麗的康橋”,則詩味索然矣!

  其二﹑“雲彩”讓人聯想起詩人在康橋曾經擁有﹑自認為是一生中最幸福的那段時光(詳見其散文《我所知道的康橋》)。“黃鶴一去不復返,白雲千載空悠悠”,往事如煙,逝去的美好歲月只能追憶卻不復再來。作別“雲彩”,就頗有些與往事幹杯的味道。

  其三﹑“意象真正的功用是思想的荷載物”(蘇珊?朗格),“它是一團或一堆相交溶的思想”(龐德)。本著“知人論世”的原則,筆者認為“雲彩”承載著詩人的 “康橋文明”情結和“愛、自由、美”的“單純信仰”(胡適)。寫作此詩時(1928年11月),詩人正因思想處處與現實碰壁而陷入“懷疑的頹廢”(茅盾),他抱著“尋夢”的懷舊心理故地重遊,雖然得到了短暫的安慰和滿足,但夢醒之後,依然無路可走。詩人“在夕陽的餘暉裡,作別的不是西天的雲彩,乃是他一生的豪情與夢想”(韓石山)。那難捨難分又不得不揮袖作別的`情景恰是詩人矛盾心理的折射。

  其四、“在詩中反覆出現的母題性意象,作為詩人意象系統的核心,更多地攜帶著詩人的生命資訊和藝術趣味”(班瀾《結構詩學》)。如果視野再放開些,我們會發現,“雲”是徐志格外鍾愛、在其詩作中帶有母題性質的意象。諸如︰“我是天空裡的一片雲,偶爾投影在你的波心”(《偶然》),“白雲在藍天裡飛行︰我欲把惱人年歲┈託付與無涯的空靈”(《鄉村裡的音籟》),“那天你翩翩的在空際雲遊,自在,輕盈,你本不想停留”(《雲遊》),“我就象是一朵雲,一朵純白的,純白的雲”(《愛的靈感》)┈。“所謂現代意識中的象徵,就是指藝術形象與主體的觀念、理想的契合,從大千世界中尋覓主體詩情和夢想的準確的對應物)”(張德林《象徵藝術規律探索》)。徐志的詩歌創作以至生命形式不正是如此麼?他輕靈飄逸的詩風,他風神瀟灑的氣質,他灑脫不的個性,他浪跡天涯的行蹤,他羅曼蒂克的愛情,無不體現了一種執著於“靈魂自由”的生命哲學。雲來雲去,雲捲雲舒,“雲”可說是徐志的生命旗幟和精神標記。“我是一片雲, 天空是我家”,這或許就是詩人短暫一生的最好寫照。

  另外,從結構上看,“雲彩”首尾呼應也製造了一種“場效應”,中間形成廣闊的鋪展非重複意象的藝術空間,從而產生巨大的藝術張力。峰斷雲連,辭斷意屬,“雲彩”象一根無形的銀線串起散亂的意象之珠。

  統覽全詩,詩人在意象的篩選、提煉與綰合上用心良苦而不露痕跡,工於錘鍊又師法自然。“象”的心靈化加上“意”的具象化,熔鑄成清麗典雅的優美意境,體現了徐志詩歌創作一貫的唯美風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