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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析楊萬里詩歌語言的審美特徵

分析楊萬里詩歌語言的審美特徵

  引言:楊萬里的詩歌大多描寫自然景物,詩風語言淺近明白、清新自然,富有幽默情趣。下面就來淺析楊萬里詩歌語言中的審美特徵,歡迎大家閱讀!

  一、淺深相映

  誠齋體給人最直接的印象就是“淺”,亦即語言淺俗、淺白。正如袁行霈先生在其主編的《中國文學史》中所反覆指出那樣:“用淺近自然的語言把他的所見所感表現出來”,“不用奇奧生僻的字句或矢矯奇崛的結構,卻用淺近明白的語言和流暢直致和章法,近於口語”。誠齋詩集中的許多詩作的確十分淺近流暢,明白如話。如:

  坐看西日落湖濱 不是山銜不是雲 寸寸低來忽全沒 分明入水只無痕

  《湖天暮景》

  籬落疏疏一徑深 樹頭花落未成陰 兒童急走追黃蝶 飛入菜花無處尋

  《宿新市徐公店》

  稚子相看只笑渠 老夫亦復小胡盧(胡盧而笑) 一鴉飛立鉤欄角 仔細看來還有須

  《鴉》

  這些小詩語言明白如話,的確顯然十分“淺”,但如果我們只看到這一點顯然是不全面的。誠齋詩往往在淺近的語言形式中寄寓深刻的理趣與深沉的情感,這是不可忽略的。下面試作例析:

  莫言下嶺便無難 賺得行人錯喜歡 正入萬山圈子裡 一山放出一山攔

  《過鬆源晨炊漆公店》

  水嫌岸窄要衝開 細蕩沙痕似剪裁 蕩去蕩來元不覺 忽然一片岸沙摧

  《岸沙》

  南風融雪北風凝 晚日城頭已可登 莫道雪融便無跡 雪融鹹水水成冰

  《郡圃殘雪》

  以上這些詩語言都十分淺白,但其中各自都蘊含著不同的生活哲理:《過鬆源晨炊漆公店》告訴我們山外有山,嶺外有嶺,生活歷程中處處充滿艱難阻礙,不應被眼下的順境所迷惑而喪失意志;《岸沙》提醒我們要防微杜漸,禍患常起於忽微;《郡圃殘雪》闡明事物相互轉化的道理,說明應該用運動變化的眼光看待生活中的一切……言雖淺而理趣深。楊萬里曾是位理學家,但理學思想並沒有窒息他的詩情,卻增添了他詩中蘊含著的哲理睿思。

  有些詩作則在淺顯的語言形式中寄託著深沉的情感.內涵。如:

  南北休兵三十載 桑麻麥壠正連天 (過瓜洲渡》

  只餘鷗鷺無拘管 北去南來自在飛 《初入淮河四絕句》

  卻將葑草分疆界 葑外垂楊屬別人 《寒食雨中同舍人約遊天竺得十絕句》

  道是殘紅何足惜 後來並恐沒殘紅 《風花》

  鷺鷥第一清高底 拂曉溪中有幹無 《明發茅田見鷺有感》

  以上詩句皆意在句外,極為含蓄地抒發出詩人心靈深處那豐富而又複雜的情感:對朝廷偏安一隅不圖恢復的不滿;對愛國人士被陸續排擠傾軋的痛惜; 對自身置身宦海的厭倦,等等。語淺情深,感人肺腑。“句中有餘味,篇中有餘意,善之善者也”[1]。言淺旨深,淺深有致,這也是誠齋“活法”在詩歌語言表達上的審美效應。

  二、疏密相宜

  誠齋詩的“活法”不僅體現於語詞運用的雅俗相濟,還體現於語詞運用的節奏變化上。他的詩句時而疏朗、時而密緻,時而流暢、時而拗澀,張弛起伏,充滿彈性與張力。如:

  如何今夕寒 只與客子期 《宿度息》

  吟蟲將落葉 為我拍還歌 《雨夜》

  不知蟬報夏 為復自吟風 《山居》

  何人知道誠齋叟 獨著駝裘破雨行 《劉村渡》

  竹深林密蟲吟處 時有微涼不是風 《夏夜追涼》

  以上詩句有個共同點,即兩句一意。如果從語法結構上進行分析,全都是由兩個格律句構成一個語法單句。如:何人知道誠齋叟獨著駝裘破雨行。詩句的語義空間顯得比較疏朗。而下面一組詩句則不然:

  倒臥/臥不得 起行/行無處 《感秋五首》

  坐來堪喜/還堪恨 看得南山/失北山 《小舟晚興》

  近嶺已看/看遠嶺 連峰不愛/愛孤峰 《過謝家灣》

  路旁野店兩三家 清曉無湯/況有茶 《道旁店》

  莫欺老眼/猶明在 和霧和煙數得渠 《舟過安仁》

  這一組詩句與上一組正相反,都是一句含兩意。如果從語法結構上分析,皆為緊縮式複句。如“清曉無湯/況有茶”為遞進式複句,意謂:清曉這野店連湯也沒有,茶就更不用說了。“和霧和煙數得渠”為讓步式複句,意謂:即使遙山煙霧迷浸,我這老眼也數得清清楚楚。以上這二種語句語義一疏一密,在詩中相互映照,顯得搖曳多姿。

  另外還值得一提的是,一般說來,楊詩語言風格的主要特點是平易流暢,如行雲流水一般。如:

  河岸前頭松樹林 樹林盡處見行人 行人又被山遮斷 風肚酒家青布巾

  《舟中晚望》

  詩句一句緊接一句,一氣呵成,十分流暢;但有時詩人也有意運用一些拗澀的句法以形成“別調”。如:

  宿昔春風又 新阡去歲無 《寒食上冢》

  “春風又”即“又春風”的倒裝。

  筒中有句在 下語更誰曾 《題湘中館》

  “下語更誰曾”即“誰曾更下語

  綠池落盡紅蕖卻 荷葉猶開最小錢 《秋涼晚步》

  “落盡紅蕖卻”即“落卻盡紅蕖” 征衣愁著盡 憑檻喜猶能 《題湘中館》 “憑檻喜猶能”即“喜猶能憑檻” 我行安用相逢得 不得趨隅又北東 《道逢王元龜閣學》

  “安用相逢得”即“安用得相逢”。 周汝昌先生在註釋此句時曾明確指出:“作者慣用這類句法,以見警峭。”[2](P27)可見這種拗句也是詩人常常有意為之的,在詩句中如運用得當,能產生一種警峭頓挫的表達效果。

  三、婉直相形

  清代著名詩論家陳衍曾評說誠齋詩“直意曲一層說,正意反一層、側一層說” [3]。周汝昌先生也指出:“誠齋的活法,除了包括新、奇、活、快、風趣、幽默幾層之外,還有一點,就是層次曲折、變化無窮。”[2](P6)這些話十分精闢地指出了誠齋詩歌語言的又一個顯著特點:婉直多姿,充滿曲折變化。他的詩歌,在直筆述事寫景時往往筆鋒忽然一轉,給人一種峰迴路轉、別開幽徑的'感受。如:

  袈裟著了愁多事 著了袈裟事更多 《送德輪行者》

  桃花愛做春寒信 只恐桃花也自寒 《二月一日曉渡大和江》

  已分忍飢度寒歲 更堪歲裡閏添長 《憫農》

  富貴不愁天不管 不應丘壑也關天 《送傅山人二絕句》

  有些詩句描寫從錯覺到醒悟的過程,承轉之間也常常給人出乎意料之感:

  忽驚平地化為水 乃是月華光滿庭 《迓使者夜歸》

  只怪南風吹紫雪 不知屋角楝花飛 《淺夏獨行奉新縣圃》

  忽從平地起高城 乃是圩塘堤上行 《宿峨橋化城寺》

  初疑夜雨忽朝晴 乃是山泉終夜鳴 《宿靈鷲禪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