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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經系列:成觀法師

心經系列:成觀法師

  《心經》的這個“心”字特別重要。唐代禪德曾經說過:“易易易,百草頭上西來意”,正是根據此理談成佛易入反掌的,現在不少學佛人,“學佛易年,佛在眼前;學佛兩年,佛在天邊,學佛三年,佛如雲煙,”學佛是越學越遠,這主要是因為他們學佛不向心內求,始終執著心外有法所致。故我佛世尊藏言:“心外無法”、“回頭時岸”。

  觀自在菩薩的“自在”,具體而言,就是指這十種“自在”之義:譬如說:受生自在,他要生在那裡就生在那裡;要生在那一國就生在那一國;要什麼時候出生就什麼時候出生。你說你已“自在”了,有沒有辦法如此?生死自在、乃至以神力自在所現的化身自在——要化一個就化一個;要化二個就化二個;要化一百萬個就化一百萬個;要化到那裡就化到那裡;來去自如。有沒有辦法如此?這比神足通的法力還更高得太多——簡言之,這十種自在是十地及等覺、妙覺的境界。所以,自今起不要再隨便講:“我現在覺得好自在”也不要隨便說某人(不論他是法師或居士)已經“生死自在”了。

  再者,“觀自在菩薩”與“觀世音菩薩”的差別在於:“觀自在”是所謂的“自受用身”,而“觀世音菩薩”則是“他受用身”,亦即是應化身。觀世音是“尋聲救苦”之義,亦即是“觀世界的音聲而去度脫眾生”之義。譬如,《法華經·觀世音菩薩普門品》中說:如果有人在苦難之中稱念觀世音菩薩之名,他一定會去救你,當然你必須以至誠心稱念聖名,而不能有一點點疑心。我有一個朋友,很喜歡游泳,他在十幾歲時,有一次到新店溪游泳,忽然被漩渦捲到水中去,他很努力想要游出漩渦,可是根本辦不到,只覺身體一直在往下沉,他想:“這下子死定了!”接著,就在幾秒鐘之內,他很快地把他短短的一生中重要的事,幾乎全都回憶過一次——這時不知為什麼、他忽然想到他祖母常叫他念觀世音菩薩這件事,於是他就這樣想:既然我現在就要死了,不如念念觀世音菩薩,死後到觀世音菩薩那裡去,也好;接著就不省人事了。過一陣子,醒來的時候,發覺自己並沒有死,躺在河邊沙灘上,他一回想,便覺得:“觀世音菩薩來救了我!”這就是“尋聲救苦”。觀世音菩薩會化三十二種應身(應化身),這是菩薩的“他受用身”(他人可以受用之變化身)。而“觀自在”則是“自受用身”,亦即菩薩以智慧觀察、照了世間一切法相,而得自在,這是他自己本身得到自在,只有他自己能受用,他人無法分享,故“觀自在”是菩薩的“自受用法身”。譬如你若得禪定,你在禪定中所得到的法樂,只有你自己能受用,他人絕對受用不到,所以是你“自受用”:以上是講“觀自在菩薩”之義。至於“觀世音菩薩”則是觀世間的音聲而去救苦,因此“觀世音菩薩”即是此菩薩的“他受用身”;亦即,受用的人是誰呢?受用的人是其它眾生,不是觀世音菩薩本身!我們換成另一種名詞你就能比較瞭解:“觀自在菩薩”可說是此菩薩的“法身”(“法身菩薩”自受法樂),而“觀世音菩薩”則是此菩薩的“應化身”(“應化身菩薩”為應於眾生之心、願、機、緣而化現,令眾生離苦得樂),又如:釋迦牟尼佛是佛之“應化身”,而他的法身叫做“毘盧遮那佛”(又譯作“大日如來”);因此“毘盧遮那佛”是此佛之“自受用身”,而“釋迦牟尼佛”則是此佛之“他受用身”,亦即是應化身,(“應身”與“化身”或“應化身”意義皆同,即“應眾生之所求而化現之身”)。化身佛所講的法為:四聖諦、八正道、六波羅蜜、十二因緣……等等這些法,令我們受用,所以他是應我們眾生的因緣、根機而來的,故叫“應化身”。而法身佛所講的法,則是佛所自行的境界,皆是無上之法,顯教中如《楞伽經》,密教中如《大日經》、《金剛頂經》等,皆是佛所自住之境界。再則,觀世音菩薩,古代還有一種譯法叫做“光世音菩薩”,也是一樣的意思。“光”是以智眼之光明照了之義。

  再者,“觀世音”是“觀世間之音聲”,為什麼“音聲”是用“觀”的,而不是用“聞”的?因為一、菩薩已達六根圓通,已能六根互用;二、用耳聞聲,乃是凡夫之六識境界。又,六塵之中,觀世音為何選擇聲塵來修?為何不選色、或香、味等?一、音聲功德最大,障礙最小,詳如《俱舍論》中及《楞嚴經》中說。二、音聲最接近於意義,也最能表達意義——故音聲是傳達訊息最重要的工具。三、音樂為音聲之藝術,是一切藝術中最抽象的形式,卻最能感動人心。故音聲對凡夫而言,無所不在:生活、求知、傳達、智慧、感情、育、樂等,都要靠音聲,所以菩薩以音聲修法,以音聲度眾生,具有無量方便。

  “觀自在菩薩”的“菩薩”二字是什麼意思呢?菩薩的原文是“菩提薩埵”,(Bodhisattva),“菩提”是“覺”或“覺悟”之義,“薩埵”的意思是“有情”,合起來就是“覺有情”,這有三個意義:一、正在求覺的有情,二、已經覺了的有情,三、能令他人覺悟的有情,都叫做“菩提薩埵”。這以英文來講,就是:第一種等於是“進行式”的(現在分詞enlightening)——“正在求覺”的有情;第二種是“完成式”的(過去分詞enlightened)——“已經覺悟”的有情(覺悟有程度之別,在此並非指完全開悟的“大徹大悟”);第三種的“覺”則是“及物動詞”(不定詞to enlighten)——“令人覺悟”。這三種意義合起來,簡單一句話,就是一般所說的“上求下化”的人;上求菩提,下化眾生,這樣的人叫做“覺有情”,即是“菩提薩埵”。中國人很會省略,把“提”跟“埵”兩字省略掉,便成“菩薩”,這就是中國版的“菩提薩埵”,但是這個“漢化”後的名詞,印度人是一定聽不懂的。“菩薩”古代還有翻譯成“大道心有情”的,因為他是已經發了廣大的道心、大菩提心的有情。

  【行深般若波羅蜜多時,】

  “行”即修行,這裡特指心行,在內心裡修行,也就是作禪觀。因為坐禪、打坐時是用心在觀,所以叫“心行”。“深”,是很深入之義。菩薩很深入的修行,所以叫做“行深”,而不是很膚淺、表面的。“行深般若波羅蜜多時,照見五蘊皆空”,這就是頓悟:“正當他在很深的修行般若波羅蜜多的時候,就在那一剎那,當下他即照見了五蘊皆空——就頓時悟了五蘊皆空之義。”在此,最重要的是那“深”字,而“時”字也是很重要的,就是“當下”之義。“照見”,是怎麼照的呢?是用智眼照的。智眼就好像一把手電筒,你若在一個暗室裡面,拿著手電筒一照,整個室內便都可看得一清二楚;或者好有一比,你若拿手電筒到防空洞裡面一照,那防空洞裡就都看得清清楚楚了。防空洞裡面都是很潮溼,本來還有許多亂七八糟的東西,如老鼠、蟑螂、蝙蝠、蟋蟀、螞蟻、娛蚣等,你這麼一照,那些動物、昆蟲都會跑掉;你以這樣的譬喻去觀想,便略知“照見”的意義:那“防空洞”比如我們的“心”,我們的心,因無“智慧之日”照射,所以長年(累劫)黑暗、陰溼、髒亂;這黑暗、陰溼、髒亂比如我們長時不了自心、糊里糊塗、無明覆蓋、心地不淨、惡念垢穢充斥,裡面因此藏匿、長養了種種煩惱垢穢,有如防空洞藏匿了老鼠、蟑螂、娛蚣等,這些老鼠、蟑螂等,就比如我們心中的煩惱,他們只有在陰暗無明的地方才能藏身,才能滋長。一旦有一天,行者得了慧眼,而以慧眼的智慧之光一照,這些煩惱垢穢便會無所遁形,頓時走避,剎時間消逝無蹤,因為煩惱怕見光——智慧之光,這就是所謂上智利根大菩薩的“頓斷煩惱”。

  照見“五蘊”,什麼是“五蘊”呢?“五蘊”換言之就是“身心”,“五蘊”包括色、受、想、行、識; “蘊”是蘊集、積集(集合)之義;我們眾生把此身看作“一個”東西,且覺得這個東西是不可分割的一個整體,在《金剛經》裡面稱為“一合相”,就是“一大集合、不可分割”之義。然而佛以智眼照了,觀此身並非不可分的一個整體,而是可以分析的,最簡單的分法,即是分成“身”與“心”二者。身心再細分,就是“五蘊”,也就是色受想行識。此中所說的“色”就是“身”,其它四蘊就是“心”。身心或五蘊合在一起就是“我”,或“我相”(我的相狀、相貌)。上一次我回來美國的時候,在飛機上,碰到一位淡江大學的講師,坐在我旁邊,他放棄了已當了五年多的大學教職,要來美國留學。他跟我聊了起來,他說:“我覺得我們人最重要的,就是要肯定自我。”這是很流行、“很有思想”的一種說法。我說:“好啊!那你怎麼界定‘自我’呢?”所以,我們一般眾生都是這樣子:迷迷糊糊、模模糊糊、甚至對於我們最親切的“我”字,也只有一個很模糊的印象或概念,然而一般只要提到“自我”這個詞,都會覺得好莊嚴、好神聖,若說“肯定自我”,則更有如“大章程”一樣,凜然不可侵犯。不過你若問:“什麼是自‘我’?”他卻又講不出個所以然來了!那時我就問那位講師說:“你所說的‘我’是指‘身’呢?還是指‘心’呢?還是“身心”兩者合在一起呢?若指‘身’的話,身——念念都在變,無常啊!若是指‘心’而言,而心更是無常迅速,剎那不住,在這兩者中間,你實在找不到一個實體。你所說的‘我’,若是指身與心合在一起而言;既然身與心分別都是無常迅速的,則兩個無常念念變遷的東西合在一起,還是無常——不會‘無常’加‘無常’等於有常。須是‘有常’,才有實體可得,既是念念無常,便無實體可得。所以,在身、或心,或身心合在一起,這三者中遍求,實無一個實體可得,亦無一個‘我’可得,因為都念念不住的'緣故。”——關於這點,等一下再詳細講,因為這跟“五蘊皆空”有關係——事實上,那時我是用另一種語言在跟他講“五蘊皆空”之義,雖然他並沒有能夠聽得出來,不過也結了一個法緣。

  關於“一合相”,在此再作一個譬喻:在美國差不多每個人都開車,但並非每個人都對車子很有研究,至少對我來講,那就只是一輛車:引擎蓋開啟來,都是機器,我也搞不清那一個機件是幹什麼的;那一部份壞了,我也弄不清楚,反正車就是車——“車”對我來講是“一個整體的概念”,是“不可分割”的,裡面的詳細區分,我實在不清楚,我只有一個模糊的、抽象的總概念:“車”。然而,車對於一個修車匠(Technician)來講,便不是個“抽象”的概念,而是一個很“具體”的東西,並且是很確實的,甚至好像是個活的、有生命的東西一樣。對他而言,車子的那一個部份是做什麼用的,都清清楚楚,因此他將引擎蓋開啟來,那一個是引擎,那一個是分電盤,那一個是發電機……都一目瞭然;若有一個部位聲音不對,他一聽就知道是哪裡出了問題。但是,對一般人來講,大概都沒什麼差別。至於我們對於自己此身這部“大機器”——這一輛“肉車”——也是一樣,我們也是模模糊糊的,搞不清楚它各部位在那裡,究竟如何運作——惟有以佛慧來觀察,方能對此身心有深入的瞭解。以佛慧觀察,知此身並非是不可分割的一個整體,不但如此,而且還可以清清楚楚地分別、了知身心二者之差別與關連,甚至於知道,以作用來看,此“心”又可分析成“受、想、行、識”四大部分,再進一步則可分為“八識”,乃至分成“五位百法”中所陳述的八種心王、五十一種心所法、及二十四種心不相應行法等。因此凡夫所謂的“我”字,實在可以分成“色”(身)、“心”二法,亦即是物質與精神兩大“集合”,再詳細則可分成五大集合(五蘊);身就是“色蘊”,色蘊又可分為四大及六根;心則可以分成“受、想、行、識”四蘊等,如上所說。為什麼把“心”分成四蘊呢?因為心的作用裡面,最重要的就是這四種;事實上,心的“本體”是“識蘊”,“受、想、行”三蘊是心的“用”(作用),而且進而言之,心的各種作用裡面,對我們凡夫來講,最親切最親切的莫過於“受”(感受):因為有“受”,所以才有苦、有樂;如果沒有受,就沒有苦樂可言;若能達到沒有苦樂的話,就得到解脫了——也不用解脫了。因為既然沒有苦樂,解脫什麼?所以在一切心行(心的作用)中,“受”最重要。我們眾生這樣一輩子苦苦追求,為的是什麼呢?就是為了所謂“追求快樂”,一般小老百姓追求快樂,甚至美國憲法也制定“人人皆有追求快樂的自由”;乃至希臘史多噶派(Stoic)的哲學家亦云:“快樂是最大的善”;甚至在佛法中,所謂的“離苦得樂”,還是講追求快樂,不過佛所說的“快樂”,與世間凡夫及外道所說的“快樂”,名雖同、而義不同;佛所說的快樂是指“涅盤樂”與“菩提樂”,而非吃飯樂、睡覺樂、玩耍樂等等會無常變壞的樂。因為有“受”(Perception)的關係,所以就有種種感受。“受”可分作三種:苦受、樂受、不苦不樂受。故佛法是很微妙、精細的,也是最繁複的,你要多繁複就有多繁複,繁複到把你層層套住,令你跑不掉。“苦受”是什麼呢?違逆於情的叫做苦受,某種感受若違揹你的心意,就會起一種“苦受”;順於你的欲意的,我們就稱為樂(樂受):還有一種中性的(Neutral)受,是不苦不樂受,又翻成“舍受”,就是有一種感受,並不是苦、也不是樂,謂之“不苦不樂受”。凡夫人為了得到種種“受”(為我所“消受”),所以有種種追求,而此“受”是怎麼來的呢?“受”是由“想”而來的——經雲:“一切‘受’皆由‘想’生”:在某種特定的情境之下,你若起“苦想”,就會得到苦受;若起“樂想”,就會得到樂受,所以,“一切受皆由想生”,故“受”是由“想”中來的。譬如:一幅畫,我看了,我想:“嗯!這畫看起來令人覺得很愉快”,若生這種“樂想”,我就會有“樂的感受”,故是由此“樂想”而得“樂受”。又有一種情境,我覺得很苦,譬如:以前我喜歡音樂,乃至於也喜歡某些Rock and Roll(搖滾樂)(有一些,不是全部的)——以前當我聽到那些音樂的時候,就會起一種“樂想”,覺得很快樂,可是我現在如果聽到Rock and Roll的話,只覺得很吵而已,而起一種“苦想”,苦想就會生出一種苦受:同樣是Rock and Roll,我可以生“苦想”,從而生出苦受;也可以生“樂想”,因而生樂受——對於同一件事,而有如是差別的感受,可見“受”是由“想”而來。甚至不只是Rock and Roll而已,幾乎所有的音樂我以前都很喜歡,以前因為喜歡,所以就生種種歡喜之想,生種種“樂想”,因而就得到種種樂受;有時候,我也會聽到音樂時不理它,因此那音樂對我來講,就沒有什麼苦樂可言,所以就生“不苦不樂受”。其次,即使你再怎麼喜歡音樂,如果你在靜坐的時候,隔壁彈鋼琴,彈得很大聲,那時,那琴聲對你而言,也會變成一種苦!所以一切受皆由想生,而“想”又是怎麼生的?一切“想”皆由“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