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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棄疾 《鷓鴣天·鵝湖歸病起作 》翻譯及賞析

辛棄疾 《鷓鴣天·鵝湖歸病起作 》翻譯及賞析

  書咄咄,且休休。一丘一壑也風流。

  [譯文] 大可不必如般浩那樣書寫“咄咄”,姑且像司空圖那樣隱居山中,即使只是一座山丘,一個溪壑,也一樣充滿著無盡的情趣,使人悠然神往。

  [出自] 南宋 辛棄疾 《鷓鴣天·鵝湖歸病起作 》

  枕簟溪堂冷欲秋,斷雲依水晚來收。紅蓮相倚渾如醉,白鳥無言定自愁。

  書咄咄,且休休。一丘一壑也風流。不知筋力衰多少,但覺新來懶上樓。

  註釋:

  鵝湖:山名,在江西鉛山縣東北。山頂積水成湖,東晉時龔氏於此養鵝,故名曰鵝湖。辛棄疾謫居鉛山、鵝湖一帶近20年。辛棄疾曾謫居於此,後卒於此。

  簟(dian):竹蓆。

  白鳥:指鷗鷺一類白色水鳥。

  咄咄(duō):嘆詞,表示驚詫。 據《晉書·殷浩傳》載:殷浩被廢黜後,雖口無怨言,卻終日裡用手在空中書寫“咄咄怪事”四字。咄咄,失意的感嘆。

  休休:指算了吧。唐司空圖晚號“耐辱居士”,隱居虞鄉王官谷,建“休休亭”。據《舊唐書·司空圖傳》載:司空圖退休後,隱居條山,築“休休亭”,表示對仕途失望,甘心退隱。

  譯文1:

  閒臥在溪堂的竹蓆上,冷風習習,已近秋天,水面上的雲朵在落日餘輝中漸漸消散;溪水映著暮色流向天空。紅蓮互相依偎著像是全都醉了;白鷺在水邊靜靜佇立似乎在暗自發愁。

  大可不必如般浩那樣書寫“咄咄”,姑且像司空圖那樣隱居山中,這一山一壑不也瀟灑超脫,怡然自得嗎!病癒初起,我也不知道身體有多弱,只覺得近來懶得上樓。

  譯文2:

  躺臥水閣,竹蓆秋寒瑟瑟,臨水的煙雲到黃昏時漸收。相互依偎的紅蓮像喝醉了酒,白鷺悄然而立,定是在發愁。

  不要像般浩那樣書寫“咄咄”,且學司空圖瀟灑遨遊,一座山一條谷全都那麼風流。不知道病後精力消耗多少,只覺得近來懶得上樓。

  譯文3:

  躺在溪邊房間裡的竹蓆上,感覺清冷冷的,就像到了秋天;白雲片片,綠水悠悠,在斜陽的餘輝中,飄浮在水上的雲煙漸漸地消散了。紅豔豔的蓮花互相偎依著,那媚人的情態就像喝醉了酒;羽毛雪白的水鳥在水邊靜悄悄的,似乎暗自在發愁。

  與其像殷浩那樣天天空書“咄咄怪事”來發洩怨氣,倒不如像司空圖那樣做個山林隱士,就是隻有一丘一壑,也落個逍遙自在。病癒初起,我不知如今身體有多弱,病後精力衰損了多少,只是覺得近來懶得上樓。

  賞析:

  此帶湖閒居之作。鵝湖,山名。在鉛山縣東北。本名荷湖山,有湖,多生荷。東晉時龔氏於此蓄鵝,因名鵝湖山。碧水白雲,長松夾道,為當地風景勝地,稼軒詞屢談及此。

  鵝湖歸來,病體初愈。“枕簟溪堂冷欲秋,斷雲依水晚來收”。躺在臨水房間的枕蓆上,漸感微涼;室外飄浮在水上的雲煙到黃昏都消散了。“冷欲秋”,一因病弱,二因夏秋之際季節的轉換。“晚來收”,知雲煙白天尚飄浮水面,傍晚之時反而更晴朗了。在另一首同題之作中雲:“翠木千尋上薜蘿,東湖經雨又增波。”煙霏霧靄消失淨盡,藍天碧水,帶湖又是“千丈翠奩開”了,這時映進眼簾來的是一幅如畫一般的美景:“紅蓮相倚渾如醉,白鳥無言定自愁”。豔麗的紅蓮相互偎依,全像喝醉了酒;白鷺不鳴不動靜悄悄,準是獨自在發愁。 “渾”,全或滿之意。陳師道《山口》詩:“漁屋渾環水,晴湖半落東”。“相依”而“渾”,見紅蓮之多,遍佈水面。點綴以倦歸無言的白鳥,景幽色美,一片寧靜。或說風搖紅蓮是動態──即使如此,也是此時有聲似無聲。從這聯無聲、有色、形美、氣斂的工穩對仗中,映現出詩人此刻身與物化,神凝世外,為自然美景所陶醉的心態。明人沈際飛評曰:“生派愁怨與花鳥,卻自然”(《草堂詩餘正集》)。“生派”而“自然”之作,使物與人化,感情更深一層。如“感時花濺淚,恨別鳥驚心”(杜甫《春望》詩);“鸚鵡州邊鸚鵡恨,杜鵑枝上杜鵑啼”(陳允平《望江南》詞)。這兩句應說既“自然”,又瀟灑,且風流,超逸美妙,實是不可多得的佳句。

  過片換頭即抒情。“書咄咄”,典出《晉書》卷七十七《殷浩傳》:“浩雖被黜放,口無怨言,夷神委命,談詠不輟,雖家人不見其有流放之感,但終日書空,作‘咄咄怪事’四字而已”。“且休休”,典出《新唐書》卷一百九十四《司空圖傳》。司空圖隱居中條山王官谷,作亭名曰“休休”,“作文以見志曰:‘休,美也,既休而美具。故量才,一宜休;揣分,二宜休;耄而聵,三宜休;又少也墮,長也率,老也迂,三者非濟時用,則又宜休。”“一丘一壑”,猶言一山一水。《漢書》卷一百上:班嗣贊“絕聖棄智”的嚴子(莊周)曰:“漁釣於一壑,則萬物不奸其志;棲遲於一丘,則天下不易其樂。”《世說新語品藻篇》:“明帝問謝鯤:‘君自謂何如庾亮’?答曰:‘端委廟堂,使百僚準則,臣不如亮;一丘一壑,自謂過之”。辛棄疾則謂:我還學殷浩的什麼書寫“咄咄怪事”,倒不如像司空圖那樣作個山林隱士,就是隻有一丘一壑也瀟灑自在。而同時也表達出詩人“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居廟堂之高,則憂其民;處江湖之遠,則憂其君”(范仲淹《岳陽樓記》)的襟懷。實際放情山水,結盟鷗鷺,並未解決現實與理想的矛盾,故一結曰:“不知筋力衰多少,但覺新來懶上樓”。黃蓼園稱:“妙在結二句放開寫,不即不離尚含住”(《蓼園詞選》)。雖“放開寫”,但恰如俞平伯先生雲:“懶上層樓雖託之筋力衰減,仍有烈士暮年的感慨”(《唐宋詞選釋》)。況周頤雲:“此二句入詞則佳,入詩便稍覺未合。詞與詩體格不同處,其訊息即此可參”(《蕙風詞話》卷二)。這裡看似信手拈來,至深之情,卻以淡語、淺語出之,明白如話,卻又是含蘊無窮的。

  黃蓼園論此詞曰:“其有《匪風》,《下泉》之思乎,可以悲其志矣”(引同上)。《詩經》中《匪風》篇,“傷周道不能復檜也”;《下泉》篇,“傷周無王,不足以制霸也”。兩篇共同的主題都是慨嘆周室衰微,無力給以援手。這與南宋的.現實甚為彷彿。詞表現抗金愛國思想,而那些膏血、劍鋏、萬兜鍪、戰未休、金戈鐵馬、萬里如虎等等字面,都銷聲匿跡了。實有“不必劍拔弩張,洞穿已過七札”(《白雨齋詞話》卷一)之妙。不過如果說“‘定是’妙。壯心不已,稼軒胸中有如許不平之氣”(《放歌集》卷一),似也缺乏根據。今人增枝添葉,說:“渾似醉的白蓮,指苟且偷安的達官貴人,無言自愁的白鳥,是辛棄疾的化身”,卻未免失之穿鑿了。

  “一丘一壑也風流”,任何人只要有閒情雅興,並有玲瓏剔透的心靈,懂得欣賞美的意境,那麼任何一山、一丘、一溪、一壑,都隱藏著不盡的情趣,無處不可愛。這就和現代人所說:“一沙一世界,一花一天堂”有著相同的意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