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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軾《出潁口初見淮山是日至壽州》全詩翻譯賞析

蘇軾《出潁口初見淮山是日至壽州》全詩翻譯賞析

  我行日夜向江海,楓葉蘆花秋興長。

  長淮忽迷天遠近,青山久與船低昂。

  壽州已見白石塔,短棹未轉黃茅岡。

  波平風軟望不到,故人久立煙蒼茫。

  註釋

  ⑴穎(yǐng)口:今安徽壽縣西正陽關。穎水由穎上縣東南流至此入淮,春秋時謂之穎尾。壽州:州治在今壽縣。

  ⑵蘆花:蘆絮,蘆葦花軸上密生的白毛。秋興:因秋而起的感懷。

  ⑶長淮:寬闊的淮水。

  ⑷低昂:時高時低。

  ⑸白石塔:潔白石頭砌成的塔。

  ⑹棹(zhào):船漿。黃茅岡:泛指長有黃草的山岡。

  ⑺軟:柔和。

  ⑻故人:指送行人。蒼茫:模糊迷茫的樣子。

  參考譯文

  我日夜兼行向著那遙遠的江海,楓葉蘆花點綴得秋天情趣深長。淮水縹渺不明,天際忽遠忽近,岸邊的青山隨著船兒低落高漲。已能望到壽州那高高的白石塔,小小的船兒還不曾繞過黃茅岡。波平風柔仍然看不見老朋友啊,只因他們久立的地方煙雲迷茫。

  參考譯文二

  我日夜朝向江海而行, 沿途的楓葉和蘆花使得秋意更濃。長而寬廣的淮河,突然使人對天空是遠、是近,產生了迷惑。河旁的青山,似乎長久地隨著船隻的起伏而忽高忽低。不知不覺中,已經遠遠地看到壽州的白石塔。 但我們這艘小船(短棹)還未駛入黃茅岡呢。 於輕風平波之中,我仍望不到,那位久立於煙霧蒼茫中的老友。

  賞析

  《出潁口初見淮山是日至壽州》是北宋文學家蘇軾創作的一首七言律詩。熙寧四年(1071)六月,東坡以太常博士直史館出任杭州通判。七月離開汴京,沿蔡河舟行東南赴陳州,歷潁州,十月,出潁口,入淮水,折而東行,至壽州,過濠州、臨淮、泗州,渡洪澤湖,又沿運河折而東南行,經楚州、山陽,抵揚州,渡江至潤州、蘇州,以十一月二十八日到杭州通判任。這首詩是他赴杭途中由潁入淮初見淮山時作。

  作者去國離鄉,心情難免憂抑,然而面對水天相接,自然流出秋天行旅的逸興。首聯寫出了之心情沉重,表達了仕途險惡,應遠避是非之情。中間兩聯寫景,前寫淮河青山壯闊之景,後寫已到壽州之所見,暗示了作者悵惘不安的心情以及物是人非的感慨。尾聯以淮河煙波之迷茫點出前途之迷茫,以抒情結尾,曲折有味。這首詩可說是文辭、對仗具佳,自然流暢,景情交融,韻律優美,以實寫虛的代表作品。

  第一句“我行日夜向江海”,實寫由汴京赴杭州的去程,言外卻有一種“賢人去國”的憂憤抑鬱之情,有似古詩“行行重行行”,有似“相去日以遠,衣帶日以緩,浮雲蔽白日,遊子不顧返”這些詩句中所包含的意蘊來。王文誥說:“此極沉痛語,淺人自不知耳。”這領會是不錯的。東坡此次出都,原因是和王安石政見不合,遭到安石之黨謝景溫的誣告,東坡不屑自辯,但力求外放。其通判杭州,是政治上遭到排斥、受到誣陷的結果。“日夜向江海”即“相去日以遠”意,言一天天愈來愈遠地離開汴都,暗示了一種對朝廷的依戀、對被讒外放的忿懣不堪之情。全詩有此起句,以下只是實寫日日夜夜的耳聞目見,不再糾纏這一層意思,但整個詩篇卻籠罩在一種悵惘的情緒裡。這是極高的藝術,不應該隨便讀過的。第二句點時令。東坡以七月出都,十月至潁口,其間在陳州和子由相聚,在潁州又一同謁見已經退休的歐陽修於裡第,頗事留連。計算從出都至潁口這段路程,竟整整花去了一個秋天。“楓葉蘆花秋興長”,形象地概括了這一行程。

  中間四句是題目的正面文字,其描寫中心是“波平風軟”四字。這是詩人此時此地的突出感受,是審美物件的突出特徵。

  “長淮忽迷天遠近,青山久與船低昂”二句是一篇的警策。這裡沒有一個生僻的字眼和華麗的詞藻,更沒有什麼冷僻的典故,只是衝口而出,純用白描,言簡意深地表現了一種難言之景和不盡之情,表現得那麼鮮明,那麼新穎,那麼自然。詩人把自己的親切感受毫不費力地講給人們聽,使人們感到這一切都活脫脫地呈現在眼前。這種境界,是那些字雕句琢、“字字挨密為之”的詩人永遠也達不到的。東坡談藝,嘗言“求物之妙”好像“繫風捕影”,詩人不僅對他所寫的東西做到了“瞭然於心”,而且做到了“瞭然於口與手”。這兩句詩,可以說是抓住了此時此地的“物之妙”,而且做到了兩個“瞭然”的例子。淮水源多流廣,唐人嘗稱之為“廣源公”。詩人沿著蔡河、潁水一路行來,水面都比較狹窄,沿途所見,不外是楓葉蘆花的瑟瑟秋意,情趣是比較單調的。一出潁口就不同了,面對著水天相接的廣闊的長淮,頓覺耳目一新,精神為之一振。“忽迷”二字表達了這種情景交融的'新異之感。而兩岸青山,連綿不斷,隱隱約約,像無盡的波瀾,時起時伏。詩人此際,扁舟一葉,容與中流,遙吟俯唱,逸興遄飛,他的心和江山勝蹟已融合在一起了。究竟是山在低昂,水在低昂,船在低昂,他說不清;他只覺得一切都在徐徐地流動,徐徐地執行;他處在一種波浪式前進的過程中,他完全在大自然的懷抱中陶醉了。七個字寫出了船隨水波起伏,人在船上感覺不出,只覺得兩岸青山忽上忽下;其中“久與”二字寫出了“波平風軟”的神情,也曲折地暗示了詩人去國的惘惘不安、隱隱作痛,“行道遲遲,中心有違”的依約心情。這兩句詩,看來東坡自己也是十分得意的,他在後來寫的《李思訓畫長江絕島圖》詩中寫道:“沙平風軟望不到,孤山久與船低昂”,重複用了這首詩的第四、第七兩句,只換了一個“沙”字,一個“孤”字。

  “壽州已見白石塔,短棹未轉黃茅岡”二句振筆直書,用粗筆濃塗大抹,一氣流轉,使人忘記了這中間還有對仗。壽州的白塔已經在望,要到達那裡,還得繞過前面那一帶黃茅岡。說“已見”,說“未轉”,再一次突出了“波平風軟”的特色。這裡的黃茅岡不是地名,而是實指長滿黃茅的山岡,前代注家已經辨明過了。

  七、八句乘勢而下,用“波平風軟”四字總束了中間四句描寫;用“望不到”三字引出第八句這個抒情的結尾。不說自己急於到達壽州,卻說壽州的故人久立相待,從對面著筆,更加曲折有味。後二十三年,東坡嘗縱筆自書此詩,且題雲:“餘年三十六赴杭倅過壽作此詩,今五十九,南遷至虔,煙雨悽然,頗有當年氣象也。”據東坡這段題記,知至壽州之日當有小雨。此詩“煙蒼茫”三字就是描寫那“煙雨悽然”的氣象的。又,詩中所稱“故人”不知指誰,翁方綱《石洲詩話》說“故人即青山也”,義殊難通。以本集考之,疑此“故人”或即李定。與東坡同時有三個李定,此李定即《烏臺詩案》中所稱嘗“承受無譏諷文字”者。其人此時在壽州,東坡有《壽州李定少卿出餞城東龍潭上》詩可證。

  這首詩情景渾融,神完氣足,光彩照人,是一個完美的藝術整體。

  賞析二

  首聯“我行日夜向江海,楓葉蘆花秋興長”,點明被外放的季節、行走路線和地點。接下來幾句,便在“秋興長”三字上做文章。

  頷聯“長淮忽迷天遠 近,青山久與船低昂”兩句,開拓了一幅曠遠迷茫的畫面,這是幅遠景,也是這幅賢人去國圖的背景。詩人以自我為中心,將目力投向天涯盡頭:長長的淮河消逝在 天地盡頭,遠處的青山可望而不可即,久久地停留在視野中,與行船起伏上下。這兩句詩緊扣詩題“出潁口,初見淮山”,形象地道出了詩人此時此地的感受:詩人出京是沿著蔡河、潁水南行,蔡河、潁水水面狹窄,加上兩岸為平原,景色較為單調,但一出潁口、入淮河,氣象就截然不同了;淮河水天相接,氣象萬千,一直延 伸到天地盡頭,青山也浮現在地平線上,與行船上下低昂,詩人不覺精神為之一振,耳目為之一新。

  中間四句皆是寫景狀物,尾聯“波平風軟望不到,故人久立煙蒼茫”則是由物到人、即景抒情。“波平風軟”寫細綿秋雨中的淮河水面。“風軟”是因,“波 平”是果,而這又造成了蒼茫煙雨的景象。其中的“平”,尤其是“軟”,已不是客觀景物描寫,而是帶有了詩人的主觀感受;“望不到”則由物到人,著重抒寫了 故人情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