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要一對明月璫散文
雞鳴外慾曙,新婦起嚴狀。著我繡夾裙,事事四五通。足下躡絲履,頭上玳瑁光。腰若流紈素,耳著明月璫。孔雀東南飛裡,那個叫劉蘭芝的悽美女子的可憐遭遇,掙得了我們少年時的同情淚花,但我一直不理解她在被婆婆趕出家門之前,還要精心打扮,並念念不忘戴上自己的耳飾?——明月璫。我能大致想象出來她梳妝打扮的模樣:照鏡,梳妝,傅粉、施朱、塗唇,簪花,戴朵,戴耳環……
可憐她這全套功夫做下來,估計外面那婆婆又要指著她的鼻子罵了。唉,真的是,關鍵時刻,怎麼也不見她相公。我若有夫如此,定是殺無赦。這樣的老公,不要也罷,蘭芝呀蘭芝,他配你傾命相戀。
打住,今日權且不說這情感的枝枝節節,我想弄清楚的是,明月璫到底是一件什麼樣的寶貝?只怪當年沒跟語文老師問清楚,但是,我猜想這玩意肯定好看,而且肯定不會像顆小米粒,否則也不能稱之為明月璫。
還有東漢樂府詩人辛延年作的《羽林郎》,“胡姬年十五,春日獨當壚,長裙連理帶,廣袖合歡襦,頭上藍田玉,耳後大秦珠……”你看,西北外族也有一個15歲的小姑娘,在春天獨自當壚賣酒,頭上戴著珠寶,穿著長長的裙子配合歡襦,而且她戴著大秦珠……
於是,我在想,明月璫和大秦珠應該都是比較大的耳環吧。但是,隨著年代的'不同,人們對耳環的審美觀點也不同了。到了清朝時期,就比較流行小耳環了,類似現在的小耳釘。
你看,李漁在《閒情偶寄首飾》一篇中說:“飾耳之環,愈小愈佳,或珠一粒,或金銀一點,此家常佩戴之物,俗名丁香,肖其形也”。認為越小越好,即使搭配盛裝豔服,但也“勿過丁香之一倍二倍”,除此之外還要精緻雅氣,不能做成“絡索”的樣子!簡簡單單極好。
在《紅樓夢》第六十三回中有關於芳宮的耳環也有一段描寫:“右耳根內只塞著米粒大小的一個玉塞子,左耳上單一個白果大小的硬紅鑲金大墜子;越顯得面似滿月猶白,眼似秋水還清。”我在想,這種玉塞子的耳釘形式,應該還保留漢代耳璫的遺傳基因,只不過做的小了許多吧。
看來任何時候,女人愛美的天性都不會泯滅。就像我,小時候雖然家窮,但是娘還是給我紮了耳洞,並且用外婆留下的銀戒指給我打了幅耳環,我戴著臭美到學校去,被同桌的男生髮現了,他衝我說:資產階級大小姐來了。我氣極,二話不說上去就是一腳,他火了,衝我喊:女特務,女特務。回家後,耳環便被我幽禁了起來,此後,再沒戴過。它誕生的命運好像就是要被我鎖在箱子裡,獨自在光線朦朧中散發閃閃的光。誰讓它生就這樣的色彩,長在那樣的年代,既美麗又見不得光,只好當金絲雀來養,為我一個人在暗夜裡發光。
三十九歲生日那天,鳳姐姐買來一幅耳釘幫我穿,沒曾想,耳洞居然沒長住。我耶了一聲,趕快打電話給娘,“媽,趕快,趕快把我小時候戴過的那個耳環找出來,我要,我要。”
“你這孩子,想到一出是一出,二十多年的東西了,去哪找,再說了,那個款式現在不流行了。”娘嗔怪我一句。
想想也是,但是,我的慾望被勾了上來,怎麼也打消不了。
我發簡訊給愛人:我想要個耳環,要那種直徑超過50MM的純銀大耳環。
愛人回:這個好辦,讓你公司的員工焊一個鐵環,再電鍍一下,保證炫。
我氣壞了,手機一扔,開車直奔超市。
十分鐘後,我戴著我的明月璫回來了。
兒子開了門,盯著我看了一眼,笑岔了氣:麻麻,你現在很像電影裡那些丐幫幫主的女兒。
我一樂,衝他一跺腳,得意地哼了一聲,徑直跑到小鏡子前左照右照。
兒子看了,鄭重地說:麻麻,你放心,待你老了,我買只老大老大的鑽石耳環給你。
兒子比劃著,我聽得入了神。
美麗從來藏不住,它的目的就是要給人欣賞。真的,美,就是要緩緩展開流光溢彩的石榴裙,性感的櫻唇吐氣如蘭,戴著閃閃發光的明月璫,向你輕輕招手說COME ON……
我的世界不大,我的要求也不高,美麗三千,你都可以拿了去,我只要一對明月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