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文庫>散文> 生命中的幾扇窗子現代散文

生命中的幾扇窗子現代散文

生命中的幾扇窗子現代散文

  前言:

  去某班聽某老師講課,突然發覺靠近龍江公園一側的窗子下半截都被用一些綠色的紙封住了。我很吃驚。

  我們學校與其他學校比起來,最大的好處就是依傍著龍江公園,坐在教室備課室裡就可以看見大半個龍江公園。龍江公園北面就是滾滾的龍川江。早年龍川江還沒有改直,還是原生態的河道。我在教室裡給學生講著課,一抬眼,就看見了河流邊的婀娜楊柳和放牧著的水牛。再往北,就看見了廣袤的田園和漸次分佈到遠處的很多村莊。我給學生講陶淵明的《歸園田居》等詩文,會讓學生抬眼看看窗子外,龍江公園北面、龍川江北岸的田園和村莊。

  春夏秋季,課間或者課堂上,靠近窗子坐的同學,一抬眼,就看見龍江公園裡,櫻花綻放,桃花盛開,遊人如織。人聲鼎沸,清晰可聞。楊柳婀婀娜娜,亭亭玉立。荷塘裡荷葉田田,荷錢出水,荷花含苞欲放,蓮蓬高舉。石凳上,草地上坐滿了一對對相依相偎的小情人。石徑上,有老人和小孩在放風箏。

  課間、學生在讀書或者做練習的時候,我站在講臺上,也會抬眼往北望,就望見了龍江公園的遠處和龍川江、江北的田園和村莊。因為我上課的班級在四樓,遮住了,看不見近處的舊河道。有時,我也會走近窗子,就可以看見近處的舊河道里,有遊船穿行在荷葉間,遊船裡常常可見一對對小情人在悠悠划槳。

  現在,江北的田園和村莊徹底消失了,變成了望不到邊的開發區,高樓林立,汽車如織。一抬眼往窗外看,就看見了奔忙的車流和人們。公園不大,越過公園,還看得清龍川江河埂和江北開發區街道上騎腳踏車三輪車和步行的人的模樣。

  如此,我和我的學生在繁忙的工作學習之餘,還可以偶爾把心靈放飛到窗外,也感覺自己離生活、離人們還不太遙遠。

  我聽的是高二年級的一位語文老師的課,她去年剛參加工作,很漂亮很青春的小姑娘,很能吸引學生們特別是正值青春期男生們的目光。她講的是王維的近體詩《山居秋暝》“空山新雨後,天氣晚來秋。明月松間照,清泉石上流。竹喧歸浣女,蓮動下漁舟……”恰好秋雨連綿了近二十天,今天剛剛放晴,天空幽藍純淨,萬里無雲。本來,學生們可以抬眼看一看窗子外面秋雨洗過的天空和龍江公園,但是無奈窗子被封住了。小姑娘的普通話很好,課講得聲情並茂,在如此秋高氣爽的時節,在如此秋陽明麗的日子,欣賞著這麼漂亮的女孩子誦讀和引導自己賞析這麼美麗的詩,我感到真是一種享受。我想學生們特別是那些男生們心裡肯定也是別提多幸福了。不過,欣賞著這麼美麗的詩,卻不能透過窗子看一眼秋雨洗過的潔淨明麗天空和美麗的龍江公園,到底叫人感到很遺憾頹喪。小姑娘長得很漂亮,課也講得迷人,所以雖然窗子被封起來,看不見多大點窗外世界,除了天空的雲彩,就沒有什麼可看,雖然學生們很想看一眼遠處的秋山和牆外的龍江公園,但是他們照樣聽得津津有味,很著迷,一節課也不知不覺就聽到下課了。倘若是那些叫人不忍目睹的老倌老奶在講課,講的又是枯燥乏味的化學物理等科目,不敢設想,學生們坐在這樣的教室、這樣的課堂裡有多難受多難熬。

  封起窗子,我不知道這是哪一位高階教師的高招,可謂用心良苦,為了不讓學生往窗子外面看,他扼殺了學生多少的想象能力!

  由此,我想起跟我有關的幾扇窗子來。所幸,我擁有過的這幾扇窗子沒有被封起來,透過這些扇窗子,我看到了豐富多彩的生活,大腦裡記下了一段段人生閱歷和時光,這些景物,或美麗,或不美麗,不過都充實豐富了我的人生,使我的人生經歷充實而且值得回味。

  一、童年的鏤花窗子

  童年時期,生活在鄉下老家,曾經擁有過幾扇鏤花的老窗子,我很懷念。

  老房子修建於清末,是一院落四合院。餘家祖籍江蘇江陰,明朝洪武年間到雲南。再早,大概生活於北方,所以雖然已經定居雲南數百年,仍然鍾情四合院。不過,由於京都在東北方,故鄉又在東方,所以老房子的'正房是坐東向西,與故鄉江陰的房向和陽光的走向一致。南北是廂房,西邊是大門和照壁。正房和廂房,靠院心的一面是門,門的兩邊是鏤花的窗子,其實是窗欞鏤花,拼接組合成了六邊形的窗眼和窗欞上的花草圖案。冬季,冷風由鏤空的窗子裡襲入,雖然是在四季如春的滇中,其實屋裡很有些冷。

  我們家住的是正房偏南的兩格,堂屋裡靠廳壁放著高高的貢桌,貢桌大概有將近五尺高。供桌外面靠近門這邊接著放了高高的八仙桌,當然八仙桌比貢桌低多了,大概也有將近四尺高。貢桌和八仙桌都是順著廳壁的方向橫著放。貢桌和八仙桌兩側東西向靠牆豎直襬放著各一條春凳,每條大概有七尺長,兩尺高,一尺寬。貢桌、八仙桌和春凳的四面都雕鏤了石榴等花草水果圖案。

  我在老家生活和讀書那些年,家裡經濟條件差,一直沒有為我們兄弟三人做書桌和椅子。我們或者是以春凳為桌子,坐在一個矮小的板凳或者一個草墩上寫作業,或者攢攏春凳,以春凳為椅子,以八仙桌為書桌做作業。這樣,我們的腿上抵住的,胸前摩擦到的,眼前看到的,前後左右陪伴著的,就都是木頭雕鏤出來的、精美的花草圖案。

  貢桌、八仙桌和春凳都是用上好的木料做成,漆的是上好的土漆,經過上百年的水漬湯浸,有意無意的衝撞,依然精美光亮。

  我們一邊做作業,一邊偶爾看一看雕鏤的精美花草,或者透過雕鏤精美的窗眼,往四合院裡看一看。四合院的院子和南北廂房比正房低大概四尺,出門是前廈,下去是高高的石階,我們叫石坎子,每級石階坎子大概都有半尺高。院子裡靠近東邊,石坎子兩邊各有一棵合抱粗的高大的老柿子樹,每年春天就會發出嫩綠的葉子,接著開出淡淡的小花,很小,但是很香。接著結出丁香一樣的小小青柿子來,開初只有指頭頂那麼大,風一吹,互相撞擊,落滿一地。風吹動時,靠近屋簷的柿子,就丁丁冬冬拍打在屋瓦上。我一抬頭往窗眼裡望,就望見了一抹抹細碎的陽光和一個個小柿子調皮的臉。到了晚秋,一樹樹的柿子葉都在蕭瑟的風中慢慢飄落了,最後只剩下一樹的金黃柿子,貂鼠、松鼠、小鳥就會天天在樹枝間飛來蕩去啄食。於是,我們又看見了這些活潑可愛的小生命。有時,我們經不住誘惑,就乾脆放下筆,跑出門外來看。

  靠近照壁,有一棵高大的“火把梨”樹,也有合抱粗,也是曾祖父在修建四合院時就手植下的。“火把梨”是滇中的一種很普通的梨,成熟於土著人彝族的傳統節日“火把節”前後,而且成熟時紅彤彤的,遠遠看,如一樹樹紅紅的火把,因此得名。我們透過鏤花窗子或者門,就可以看見這些小小火把一樣紅豔好看的梨綴滿枝頭和搖晃。視線抬高,越過照壁,可以看見鷂鷹在西邊的天空盤旋,我設想,它可能是看見了山坡林間有野兔或者小鳥的身影,或者看見了麥田裡的小動物;可以看見鴿子群在天空盤旋,撒網一般一下子撒落向村子西,一下子撒落向村子南,一下子撒落向村北,引得我猜想它們是要落向哪一片莊稼地或者山林,捕撈些什麼食物。很多的時光就那麼慵懶閒適愜意無憂無慮地溜走了。

  二、小學的木板窗子

  我讀的村小學,是鄰村沙溪村小學,在一個很高很長的山坡上,面南背北,向著南邊的我們村。

  最初的教室是由一個古廟改造而成,古廟已經年代久遠,四合院子,都是瓦房,屋瓦色彩已經灰暗,屋頂上枯葉灰塵堆積,瓦松等雜草叢生。靠近院子的一面,都是板壁,板壁的上半部分雕鏤了一些縫隙和圖案,圖案內容大多與佛教有關。教室裡的牆壁板壁上有很多班駁陸離的彩色圖畫,也大多是佛教內容。

  透過老教室的木縫窗子,矮小的我們,只能看見屋頂瓦溝裡的一叢叢瓦松,一縫縫窄窄的天空,看見院子外面、高出屋頂的桉樹臭椿樹山毛櫸樹尖,還看見樹頂上的一個個黑黑的老鴰窩,黑黑的老鴰飛來飛去,秋天,可以看見大雁排成一字或者人字飛過。

  在這個古廟裡,我們學習到了魯迅先生的《從百草園到三味書屋》,學習起來很容易。因為古廟改成的學校,院子地面是石頭鋪砌而成,雨季一來,石縫裡這兒一叢,那兒一簇,經常會長出蕨菜、車前子、蒲公英、黑刺莓、虎耳草和其他許多荊棘雜草來,幾天不注意,就瘋狂地長了很高。有時也會有蛇爬過石頭班駁殘缺的院子。

  後來,是我二年級的時候,我們搬到了古廟下面山坡上的新教室。所謂新教室,其實也不新,大概是由沙溪村的生產隊辦公房改成,也是瓦房,也是平房,不過略微新一點。窗子是很粗糙的木板窗子,兩扇,大概是隻追求可以關合就行,不過相對於當時矮小的我們來說,窗子很高。有幾次,放學時老師拖堂,飢腸轆轆的我二堂哥和三堂哥,就趁老師轉身寫黑板或者還在寫黑板的工夫,偷偷抓起書包,一躍,就跳出了窗子外。他們高大霸道,平時常欺負矮小軟弱的同學,他們跳窗,誰也不敢報告老師。後門釘死了,出不去;如果要出前門,就要經過講臺和正在寫黑板的老師身邊,調皮的堂哥們只好跳窗而出。

  窗外本來是一個窄窄的、很長的曬場,依傍著一排三個教室,收割蠶豆、小麥、油菜籽或者稻穀的時候,沙溪村的村民們就會弄來幾桶稀牛糞,用水調和後,用笤帚漿刷曬場,就象是把平平的曬場當成一口平底鍋,在烙烙餅一樣,一層層把曬場鋪上牛糞的地毯或者說墊子,等到曬乾一層,又漿刷上去一層,一直到他們認為曬拌糧食時不會再帶起泥土為止。

  我們坐在教室裡,透過窗子和門,看著他們細心漿刷,聞著有點清臭又有點草木香的牛糞味道在陽光裡飄逸出來,慢慢變成烙餅一樣的烘烤味道,上著課的我們,就如同嗅到了母親烙烙餅的味道,不覺得反感,反而覺得味道很好聞,會想到食物,會咽一咽口水,心裡就很塌實,也很巴望早點放學,好回家吃飯。

  然後,就看見村民們把一捆捆蠶豆、小麥、油菜揹回來,或者把一籮籮稻穀挑回來,曬在曬場上。收割回來完了後,就揮舞著連枷,一排排站在曬場上對打糧食,揮動著揚叉,把底下的一面又翻過來曬,然後再揮舞著連枷對打。打幹淨後,就端著篩子簸箕揚乾淨。或者抬來風櫃,搖動著風櫃吹揚打下的糧食。

  我們在教室裡聽課,透過窗子和門,可以聽到村民們在屋外揮動連枷的聲音,說話聲,甚至蠶豆和其他豆子爆出豆莢的聲音,也可以聞到糧食等在陽光下曬出的香味。下課之後,走出教室,我們會趁農民們不注意時,偷偷撿拾幾粒豆子充飢。

  收割季節一過,村民們不再晾曬東西了,曬場就成了我們的球場。漸漸的,我們就把村民們漿刷上去的牛屎層踢踏乾淨,露出泥土的本色來了。

  只要不是嚴寒的冬季,我們愛開啟著木板窗子,在教室裡聽著課,就可以透過窗洞看見坡下的整個田壩。由於沙溪村和小學校是在高高的一個向南山坡上,我們可以看見整個田壩,看見煙水朦朦的巨大水庫和岸邊蘆葦水草叢生的溪流,包括遠遠的我們村的一部分田地,視野很開闊。

  夏季,我們坐在悶熱的教室裡,聽著課,會偷偷往窗外看遠處煙水迷濛的溪流和壩塘,想象著在清涼徹骨的溪流壩塘裡嬉戲的舒爽,巴望著老師早點放學。

  三、鄉中學的玻璃窗

  十二歲的時候,我進了鄉中學車坪中學,第一次擁有了玻璃窗,雖然沒有我家老宅的鏤花古窗好看,但是很明亮。

  當時,鄉中學的教室也是一溜瓦房,由車坪大隊的辦公房改成,靠院內和院外兩側,都安了大大的玻璃窗。在教室裡,向校內一側即西邊看,可以看見校內花木蔥蘢,向外牆一面的窗子看,可以看見大片的山坡地,地裡種滿紅薯、苞谷、豆子,還栽種了一片片桑樹,可以見到農民們在莊稼地裡忙碌,或者鋤草耘苗,或者採摘桑葉。學校是在關老爺大壩邊的山坡上,學校後邊,莊稼地後邊,東山坡上是大片的山林,大多是麻櫟樹、麻慄樹和雲南松。

  翻過山頭,有幾個村莊,村莊附近,有大片的板栗林。秋天,板栗一片金黃,秋風勁吹,樹下落滿金黃的板栗,我們常常會於晚飯後,拿著書,翻過山頭到那裡去背書,偶爾溜進板栗林中拾幾個落下的板栗。

  進了鄉中學讀書,我第一次享有玻璃窗,所以很喜歡在老師講課的時候往窗外看。

  後窗外偏北,是大片的桑樹林,一直延伸到學校西邊山頭上,桑葉茂盛葳蕤的季節,桑葚紅紅的閃爍在枝頭,十分誘人。在教室裡,望見桑林間捉迷藏一般閃爍著、忽隱忽現在枝葉間的桑葚,我們這些半大小夥子年輕的心真的是心癢貓抓。我們有時就會冒著遲到和挨老師批評的風險,趁課前課後或者體育課勞動課飛快地逃出去,採摘一把桑葚來品味。熟透的桑葚非常軟,等到我們汗流滿面急急忙忙跑回教室,滿手都是捏碎了的紅紅桑葚的汁液,淋淋漓漓往下滴。

  當然,最誘惑我們這些半大小夥子的,是窗外高樹上和桑林間忽而一陣、忽而一陣隨風傳來的唧唧唧唧的知了的鳴唱。這小蟲子好象整天不睏倦,而且總是有那麼多的高興開心,一到陽光明媚的春季,就要開始鳴唱,一直歌唱到深秋,鳴唱誘惑得我們常常在教室裡坐不住。捉知了來玩,讓它在我們手裡鳴唱,欣賞它那薄薄的羽翼振動,再把它的羽翼扯掉一截,看它還能否振動羽翼鳴唱,是我們非常好玩的惡作劇。但是,它鳴唱起來的時候,常常是我們正在聽課,我們心癢貓抓,卻不敢頻繁伸長脖子往窗外看,那會引起老師的注意,招致批評。這小東西好象知道我們的心思,故意要捉弄我們,等到我們好不容易熬到下課,飛奔出去,躡手躡腳靠近桑間林下,它卻忽然不鳴叫了,一下子消失得無影無蹤,讓我們伸長脖子找得眼花,也找不到它的身影。

  學校在一個緩緩的山坡上,校門外,就是大片的莊稼地,春天就種滿蠶豆小麥和油菜,夏秋則種滿稻穀、苞谷、各種豆子和辣椒茄子等蔬菜。出大門,過了坡下的莊稼地,山窪裡就是關老爺大壩,當時是很大的一個壩塘,如今因為附近修建了彝族十月太陽曆公園和天人中學,壩塘裡不再蓄水,所以早已經乾涸。

  透過面向校內和校門的西窗,我們看不見關老爺大壩,但是我們完全可以想象,也很清楚整個大壩的情景。冬天,壩塘裡水草密密麻麻長得很長,水汽升騰瀰漫,和莊稼地裡升起的水汽、霧氣一起籠罩著田壩。那時學校沒有鍋爐燒開水給我們用,我們早起洗臉和晚睡前洗腳,都是到關老爺大壩裡。早上洗臉時,大壩邊的水草間浮著薄薄的浮冰,很扎手扎臉。到了夏季秋季,會有水牛和孩子們在壩塘裡游泳,順風的時候,開著窗子,孩子們的嬉戲聲會隱隱約約傳進教室來,誘惑得我們也想跑出去,一下子扒掉衣服,一個猛子就扎進沁涼的水中。

  四、高中的窗子

  高中,我真正進城生活了,終於見到了城裡透亮的、視野清晰的窗子。楚雄二中,是在楚雄西山半腰,與西山公園毗鄰。

  我八十年代後期考進二中,當時的教學樓還是幾幢紅磚房,在一個山頭下,山頭上亂墳堆很多,雜草樹木密密麻麻。教室面西背東,東邊的山坡下就是楚雄城。紅磚樓房有三四幢,我們高中部每個年級只有兩個班,所以只有偏南的一幢教學樓,有上下兩層,都是教室。

  我們坐在教室裡,朝東邊的玻璃窗裡往東一望,就可以俯瞰幾乎整個楚雄城和遠處的東山;往北望,可以望見楊柳依依的龍江公園,從楚雄壩子西邊逶迤而來的龍川江,和江北的永安鄉的大片農田;朝南邊望,可以望見城東南的貓貓山、雁塔山和雁塔山上巍巍聳立的明朝雁塔。越過貓貓山、雁塔山,就可以望見城南的大半個廣闊無邊的富民鎮壩子,一直可以望到東南邊的朦朧青山遠黛。

  透過西邊的窗子,只能看見由北向南穿過整個校園的路,大概不足五米寬,之外就是那個山頭。紅磚房緊挨著山崖建蓋,仰頭使勁往上看,只能看見山坡上掛下來的地石榴、野地瓜、葛根等的密密麻麻的、長長的藤蔓,看見山頭上茅草特別是毛錐錐草叢生,樹木密佈,看見藍天和白雲都掛在山頭上。晚秋時節天空明麗白雲飄逸得誘人,我們偶爾爬上山頭去看看,一不小心,褲腳上就扎滿了一支支小小箭頭一樣毛錐錐草,或者是圓圓的、表面有很多突起的小果果,這大概是秋天執意要強迫我們帶回來的盛情和秋意。

  在我們高一年級後期,學校開始推平山頭,建蓋新教學樓。我們順著通往山頭上的石階爬上去,可以看見很多的亂墳堆被推土機推開,一架架的骷髏骨架被推得到處都是,七零八散。膽子大的男生把一個個骷髏頭骨抓在手裡嚇唬膽小的同學。

  高三年級的時候,我們搬到了山坡上的新教學樓,是三幢四層的新樓,大概有四十來個教室,不論從東從西向看,都是一個工字形的結構。我們班的教室剛好在最東邊,就是在山崖邊,坐在教室裡,透過東邊的窗子,可以俯瞰老教學樓紅磚樓和整個楚雄壩子、整個楚雄城。朝西邊一看,可以看見西山近在眼前,它自西北蜿蜒而來,向南邊延伸而去,山上林木蔥蘢,半山腰上紅牆碧瓦,露出興隆寺的這邊一角那邊一片。晴朗天氣,可以看見西山公園裡人影晃動,尤其學校正西的興隆寺、動物園一帶,遊人如織,人聲鼎沸;陰雨天氣,可見一抹抹雨雲俯浮在山坳裡,極盡纏綿溫柔。

  有時,我們也禁不住秀逸西山的誘惑,於晚飯後拿著一本書,到與公園毗鄰的半山坡上去背書。這一個山坡不是先前那個山坡,是更西邊,學校最西邊,緊挨著西山公園動物園的山坡,坡上長滿粗壯古老的洋槐樹和梨樹等。

  圍牆很矮,有時我們一下子就翻過牆去,進公園去看動物園的猴子搶食物,狗熊發怒,和孔雀開屏。我第一次看見狗熊、馬鹿、猴子和孔雀等等動物,就是這樣翻過楚雄二中與楚雄西山公園動物園之間的圍牆進去看的,看過多少次,我忘記了。不過,有一次,當我正跟著其他同學這麼做時,發覺動物園的坡上有一個成人蹲在關狗熊和猴子的籠子柵欄外盯著我,我猶豫了一下,不過前面的同學毫不猶豫爬過去了,我也就跟著爬進去。其他同學都到山坡上偷摘雪梨吃去了,我不想偷,只想去看看動物,就朝那個人走去。原來是公園的管理人員,他逮住了我,扣留了我的上海牌老手錶,並且讓沒有帶錢的我從新爬牆回學校借了五圓錢去交爬牆的罰款。當時還很膽小的我,就象被人逮住了給人看的一隻猴子,臉紅到脖頸。

  在教室裡,向西南遠望,可以望見學校的圍牆外邊掛在西山腰上的一層層梯田,田裡或者菜花豆花芬芳,或者稻穀苞谷一片青綠金黃。在這些田地頂上,毗鄰西山公園圍牆的山坡上,有一個不大不小的壩塘,南北長大概有一二百米,東西寬大概有四五十米。可以看見,熱天的午後,有小孩子會脫得光溜溜地跳進壩塘裡洗澡和嬉戲。

  我們那時畢竟也還是些半大毛孩子,也就會在午後或者晚飯前後,翻出圍牆去,到這個小壩塘裡去游泳嬉戲,比賽扎猛子。

  五、大學教室的蘇俄式窗子

  我就讀的雲南師範大學中文系老教室,大概建成於中國深受蘇俄影響的年代,當時的老教學樓,窗子一律是那種蘇俄式窗子,不是左右開合,而是中間有轉軸,上下扳動開合的百葉窗式的窗子,地板一律是刷成紅色的木地板,走在上面發出空空的聲音。

  也許是我的認識有侷限,也許這樣的窗子本來就是中國傳統木窗子的一種。不過,由於它和紅木地板一起,給我一種古老、嚴肅、莊嚴、深沉的感覺,我竟然固執地認為這是一種蘇俄式的窗子。我喜歡甚至還有點敬畏這樣的窗子和這樣的地板。踩在這樣的地板上,就象踩著一個甚至幾個朝代,我開初簡直不敢移動腳步,不敢踩上去,不敢亂動。這樣的窗子,這樣的地板,叫人想到巍峨的蘇俄宮殿,嚴肅的蘇俄人,是叫人嚴肅、肅靜的,放在教室裡倒正好合適。教授們在這樣的教室裡給學生上課,無端顯得學識淵博和可敬畏起來,沒有多少學生敢嬉戲調皮。

  這樣的窗子雖然古雅,但是採光不好,教室裡光線暗淡,而且叫人感到壓抑沉悶,後來大概是校方明白了有學生反感,或者是有人提意見建議,這樣翻新一下。最終沒有實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