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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在秋天裡散文

走在秋天裡散文

  在我們塞外,春天總是姍姍來遲,而秋天不請自到,在你猝不及防的時候,來到你的面前。江南還是草長鶯飛的時候,我們就已經走在秋天裡了。

  塞外的秋天就是一幅大寫意,斑斕的色彩是任何高明的畫家也難以描繪出來的。垂柳還輕撫秋風,將柔枝輕盈揮灑,窄窄的黃葉在風中漂游,就像無數尾金色的小魚在清澈的秋水裡嬉戲。那一片白樺林已被塞外秋風深深陶醉,身著一襲素雅的長裙,迎風飛舞的片片紅葉,飄灑在她們身畔,點彩一般,迷離了畫面,沉醉了一個多彩的秋夢。松柏不為深秋所動,將綠色沉鬱得愈發深沉,在深紅淺黃中保持一份青春的韻致。他有堅毅的性格,可是卻有些不解風情,無論寒來暑往,一如既往地蒼翠著自己的尊嚴,蒼翠著一份責任。

  滿山遍野的野草將塞外的畫幅鋪就了一派枯黃的底色,徹底結束了夏天的旅程。幾株山花在枯黃的野草裡探頭探腦,不知是驚訝於世界的變化還是欣喜自己容顏尚豔,她們的確是山野裡最為耀眼的明星。幾隻蝴蝶飛來,激動地撲上去。“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在一片凋零中相遇嬌豔的花朵,不是前生有緣就是今生有約。蝴蝶在花朵的額上親吻,在懷裡纏綿,將那今生最後一滴清淚,作為來世的約定,深深地注進花朵的心底。

  半山坡的向日葵,沒有了昨日蓬勃和朝氣,枯萎得如同將要坐化的`高僧,袈裟黯然無色破敝不堪。它們深深低垂著頭,在秋風裡不時叩擊著靜默的土地。是對青春逝去的嘆惋還是土地無私養育的感激?幾個農民來到葵花的面前,把他們的頭輕輕掀起來,輕柔地拂去他們面上的青澀,多情地注視那飽滿的面容。那份深情,似乎在目送即將離去的長者,又像在愛撫剛剛出生的嬰孩。

  大片大片的玉米僵硬了曾經柔嫩的身軀,曾經華美的衣衫在秋風裡嘩嘩地粉碎、飛揚。原本是來趕一場青春的盛會,那曾想現在衣不蔽體,相顧滿目淒涼。好在懷揣著不滅的夢想,那一縷縷紅纓,像不滅的火種,在滿山遍野的衰老中燃起生命的希望。

  行走在塞外的深秋裡,不知應感嘆滿目蕭瑟還是感謝滿山豐饒。枯草絕望地拉扯著我的褲腳,似乎在向我表述什麼。可它明白,不會有青春的身軀無情地碾壓它的痛苦,不會有柔軟的小手輕輕撫摸,不會有眷戀的目光依依不捨。它是那麼醜陋而脆弱,輕輕一扯,就會折斷數截,隨手一揚,就會隨風而逝。“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只不過是對逝者的安慰,逝去的生命又怎會看見春風吹又生呢?

  秋蟲不時從枯草叢中跳出來,它也感覺到了生的危機。可它跳出草叢卻跳不出早到的秋天,它們驚慌地跳來跳去,發出急促而淒涼的鳴叫。想必它們知道等待它們的不是生命的行將結束就是一個無奈而漫長的蟄伏。其實生命就是一個及其殘酷而悲壯的過程,新的誕生,就會有舊的逝去。我們不知道該為誕生而歡呼,還是該為逝去而哭泣。

  秋天就是這樣一個季節,凋零與收穫並存。生命在行將結束的時候結出累累果實,足可以慰藉那些因此而結束的生命。可是那些無果而終的生命呢?“寧可抱香枝上老,不隨黃葉舞秋風。”生來似乎就是為了裝點秋天,讓秋天不再蕭索不再淒涼。然而,她終會離開,並且是那麼絕望地離開,不留一點希翼。“寧可枝頭抱香死”,“抱香死”,亦是死,是一種飄然無累的逝去。想來比那生生不息更加絕望,更加悲壯。

  所以,那些敏感的詩人對秋天總是充滿了畏懼和惆悵。本來是一個色彩極為豐富的世界被描摹得悲悲切切,悽悽慘慘慼戚。“滿地黃花堆積,憔悴損,如今有誰堪摘?”看見落花,想到的不是成熟,而是衰老和孤獨。“碧雲天,黃葉地,秋色連波,波上寒煙翠;山映斜陽天接水,芳草無情,更在斜陽外。”滿目秋色,看見的不是生命的輝煌遍地果實,而是離別與悲傷。

  一個人走進秋天裡,走進了生命最為輝煌的時刻,曾經懷揣的夢想成為累累碩果,曾經那麼遙不可及的幻影變成現實。一切變得那麼從容,那麼恬淡。可是,我們誰都無法忽視的事實是我們的確來到了列車的終點站。無論多麼熱烈豐富的色彩和滿目的豐饒,我們一一盤點後終將一一交付,交付給後來者,交付給仁慈的大地。

  行走在秋天裡,就是行走在生命的邊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