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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雪尋幽散文

踏雪尋幽散文

  等雨開花

  從夏初開始就等著冬雪的來臨,一直到了十二月份,天天抬頭看天,每天天都是藍格瑩瑩。想著到了雙十二,肯定是要下雪的,至少天要陰沉著臉,給人一種有心事的模樣,可那天天依然是晴朗的,只是我的心愈發的被寂寞厚疊。於是又盼起冬至,怎麼說,也該有一場紛紛揚揚的大雪。天沒感應,一如往昔的碧藍。碧雲天,黃花地,柳絲長,溫暖的如秋天。

  天天翻看天氣預報,翹著指頭數雪的腳步。前日就說昨日有冷空氣造訪,昨日天就陰沉了,心中有了喜感。昨日醞釀了一天的情緒,今晨漫漫瀉出來。先是雲霧起,雲塊溱滿了水,手稍微一擠壓,便會水流如線。天矜持極了,細小點點若有如無的雨絲謝謝的飛,如同在這個季節邂逅一場溫潤的春雨,沒有一見驚心的觸動,卻有一種前世已相識的纏綿,溫柔軟綿如嬰兒的手輕撫著臉。街上的行人一對對,一隊隊,忙不迭的拿出傘,想雨很大,看這雨的心思,又都收了各色的傘花,在小雨中漫步。我也走在人潮中,巧了,就走在鳳凰湖邊。是極了煙籠雨溼的西湖,水汽朦朧,水塘漬漬,柳枝婆娑,荒草和垂柳共雲決,一行白鳥振翼斜飛。兀的就想起王勃的《滕王閣序》中的名句“落霞與孤鶩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

  下了河堤,無意間就走到小溪淺水塘邊,可能這裡是一灘溫泉灣,蒸汽氤氳,水裡有一簇簇汪汪的水草,油碧生生的鋪展開來,淺綠杏黃,抽枝舒芽,殃及岸邊,如春草更遠更生,綠瑩瑩浣碧,淺溪淺草蜿蜒而走,繞山腳,纏地頭,河岸的桃枝舒展,青嫩的暗紅色皮泛著油光水汽,如歲月深處藏著的春頭,生命在這裡沉澱的生長。

  雨下到當午,就停了。是啊,等雨開花哪是那麼容易。可是冬天沒有了雪花,那叫什麼冬天呀!不過這一場雨,推走了秋紅,匆匆趕來的雪晶佔據了山頭。蒼山經昨日的一場冷殺,往日的秋聲喧譁也減了不少,但還留有紅葉綠葉,似乎得了重感冒,少了不少精神,秋冬的轉換,只在一場冬雨間。道別是如此的不經意,隨意的一招手,轉身,已是永別。季節的別離,從不醞釀和準備。走了的是滄海,留下的是桑田,而桑田也在滄海轉身時變老。冬著一身素衣,緩緩而來,季節沒有了往日的奼紫嫣紅,卻用簡單的線條,寫意的白描出一幅黑白畫,純潔通透,輕盈自然。

  心又開始靜默的等了。二九的最後一天,雪珊珊而來。鹽粒像雨沫橫飛紛下,不及時,地上便勻勻的一層地毯。空中似煙似霧,時光成了默片。不一會兒天女散花,如柳絮飛揚,梨花墜落。雪花用一點婉約的情愫,一懷妖嬈風骨,幾許幽香絕俗,獨自跳一支醉意瀾珊的舞,舞魂嫣然。原野之上,千溝萬壑白雪飛揚。四空蒼野,銀裝素裹,萬樹千草玉砌瓊華。我一襲紅衣,在天地間旋轉,張開雙臂迎你,盈盈的你,瑩瑩的你,婉約溫柔的你。且聽那雪,走過三季思念的漫長,訴說一季相逢的喜悅,帶著純淨的初心,淺唱低吟,溫溫柔柔,纏纏綿綿的安靜的落在她等了一個輪迴的地方,我的心裡。帶著一個微笑著流淚的季節,迫切撲盈而下,黛山細水,羊腸古道,雄關漫道,阡陌田園、千家窗格萬戶燕,你終究是喜悅的吻了他們。雪在落,靜靜的。

  走出舍間,走一段山路彎彎,玉帶水袖。座座雪山聳立,層巒迭玉,霧氣繚繞。山滾銀浪。漫山遍野,枝椏松茸,白花盛開,像墜著的一簇簇開放的梔子花,芳香誘人。我似乎看到層層白綢般的花瓣上,掛著瑩瑩露珠,朵下長著碧玉般的葉。空谷山塢彌散著她獨有的芬芳:淡淡的、甜絲絲的,繚繞的。

  看雪怎能缺了梅花。雪裡梅花,梅花中雪,在這個季節是不能缺的。《紅樓夢》中薛寶琴踏雪尋梅;是五大最美麗動人的場景之一,“四面粉裝銀砌,忽見寶琴披著鳧靨裘站在山坡上遙等,身後一個丫環抱著一瓶紅梅……賈母看到這個場景,認為“寶琴”比仇十洲畫裡的人兒還好,叮囑惜春:“不管冷暖,你只畫去,第一要緊把昨日琴兒和丫頭梅花,照模照樣,一筆別錯,快快添上。”純白的雪,古樸的橋,如花的容貌,紅豔的梅花,“寶琴踏雪”就是一幅充滿意境的畫卷。

  去植物園尋梅吧,或許她正開著吶。一場虛擬的花期汪洋恣肆的`在眼裡鋪展開。我愛梅,不是因為歷代文人墨客的喜愛,亦不是因為那些流傳千載的詩文,更不是它的冰肌玉骨,清雅高潔我只是愛了。

  至植物園,與清麗的梅花有約而遇,撞個滿懷。我拾徑而上,漫步在幽靜的梅園,立於花影飛雪之間,恍若隔世遙雲,浮游仙境。百樹梅花,競相綻放,紅的暈染,黃的俏媚,白的茵潔。或傍石古拙,或臨水曲斜,那秀影扶風的瓊枝,那暗香穿盈的芳瓣,無須筆墨的點染,卻是十足的詩味沉酣。人入梅林,絮雪埋徑,在這個僵固季節讓我幾乎忘了生命的生動和色彩的豔麗時,她給了我一場奼紫嫣紅,在眼內燦然鮮活。

  素瓣掩香的蕊,團玉嬌羞的朵,橫斜清瘦的枝,那清雅的身態如月色黃昏裡一剪閒逸。那一剪寒梅,是從三千年前的詩經走來,穿過芳草萋萋的古道,穿過魏晉風情,穿過漢月清水,落在了生長閒情的這一嶼。

  我踏雪而來,沒有身著古典的裙衫,沒有斜插碧玉簪兒,也沒有走著青蓮的步子。我尋梅而來,沒有攜帶匆匆的行色,沒有懷揣落寞的心情,亦沒有心存濃郁的相思。我只是來尋覓紛紛絮雪間清淡的幽香,來拾揀惶惶歲月裡繁華的背影。

  雪中探梅,尋到的是她的俏,她的幽,她的雅。那剪寒梅,是青女輕捻玉指,散落人間的思緒;是謝娘綵衣倚欄,觀望吟詠的溫婉。 “疏影橫斜水清淺,暗香浮動月黃昏。”疏影暗香,如此高雅的意境,暗合了悠然恬淡情懷。

  雪落人間,舞弄如絮的輕影,穿庭弄樹,推窗問閣。我飄忽的思緒,在無岸無渡的時空裡迴轉,我恬靜的心懷,在花香酣夢的風景裡吟哦。行走在幽境之中,所有的浮躁都會隨之沉澱。見地上雪色晶瑩,殘香如夢,不由想起陸游筆下的梅花,“零落成泥碾作塵,只有香如故。”是啊,哪怕零落成泥,也不會忘她冰和雪花的約會,哪怕繁華落盡,也要和雪歸為塵,多麼的純粹!

  在這樣的幽徑上,應該有一段笛音般溫婉的愛情,是民國時的少男少女。瑩潔娟秀的臉龐,一雙烏海的眸子,閃著喜悅的光,豐滿年輕紅潤的嘴微泯。一條白圍巾環繞著她的頸,剪著齊耳的短髮,齊眉的劉海。穿著湖藍的學生服,著黑色學生裙,一雙白色長襪,黑色方口布鞋。雙手攀枝翹頭斜肩細細打量嬌豔開放的梅。她的身邊走著穿制服的同學,說著宋詞元曲的話,嗅著梅花的味兒。

  冰潔無塵的梅花,以超然脫俗的氣韻在翰墨裡飄香,以輕逸若仙的風骨守護人間至真的純淨。那執手相看的身影,與世無爭的高雅,感動著我踏雪尋幽的心靈。

  踏雪而來,乘風而去,一縷詩心,雲水聲寒,帶著隔世的梅香匆匆走遠,只是短暫的相擁,早已抵過梅花三弄,今日我看過煙雨又菲紅。如果可以,就讓我省略所有的春夏秋的記憶,因為我只想記得你。

  今晨早起,雪停放霽,滿天寒星,晶瑩閃爍,星光燦爛。天亮,天朗朗,紫雲微微,滿天空的吉祥。山緣起伏接天的線際,有落光葉子的枝條,像透明的素描線,折射藍光。

  山村靜謐,除去幾聲鳥鳴,便是河風的呼吸。清冽,甘醇、溼潤的空氣,是久違冬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