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游《書憤》主旨
《書憤》中“憤”的內涵是豐富而深刻的,這與詩人的人格品質、宋金對峙的時代背景有密切的關係。 下面就一起來作進一步研究吧。
《書憤》寫於淳熙十三年,是南宋前期的作品,此時南宋政權建立已有60年的歷史。南宋文臣武將中的主戰派們仍然懷有收復中原、迴歸故土的強烈願望。然而南宋皇帝主張妥協退讓,投降派在朝廷中佔上風,從國勢和兵力看,南宋沒有收復中原的絕對優勢。在這樣的歷史大背景下,南宋有志之士們的內心世界都相當壓抑和激憤,作為愛國詩人的陸游,他的內心自然是十分壓抑和激憤的,《書憤》一詩便是這種壓抑和激憤的產物。
“憤”之一――尊嚴和人格的被侮辱感 皇帝既是一個人,更是一個象徵和代表,象徵著中原漢民族的最高尊嚴,也代表著中原漢民族的最大利益。北宋末年,徽宗、欽宗兩個皇帝被金國虜禁囚辱而死,這實際上嚴重的侮辱了中原漢族的群體尊嚴和漢族文人的個體人格,使南宋有志文人的內心極其壓抑和痛苦,激憤難平,“壯志飢餐胡虜肉,笑談渴飲匈奴血”的激憤和壓抑感充滿了南宋文人的內心世界。
“憤”之二――民族利益的被侵犯感 中原大地是塊沃土,地處地球的北半球,屬於溫帶氣候區,江河流域,土肥水豐,“隨便幾粒種子入土便會開花結果,長出穀物”,這也是中華文明延續至今而從未中斷的重要原因。中國社會是一個農業文明占主導地位的社會,中原是最好的農耕區,“華夏”即“開花”“發芽”之意,即農耕文明的最好見證。北方金國的少數民族屢屢侵犯中原,其目的實質上是搶奪中原農耕區,這對於中原漢族的生存區域和生存依據構成了威脅和侵犯。失掉中原農業區的南宋漢族文人們,內心自然充滿著仇恨、壓抑、激憤和痛苦。
“憤”之三――家園故土淪喪的漂泊感 中原是漢文化的發祥地,也是漢文化長期的中心,中原漢民族不像北方的遊牧民族那樣“遊蕩侵擾”,而是在中原大地安居樂業,視中原故土為“社”――把地尊敬為土神,稷――把農作物尊崇為穀神,這片大地上埋葬著漢族人的祖先,也寄託著漢族人的未來。中原是漢民族最穩定、最長期、最深情的家。丟失這個故土家園的漢族文人們一定是異常悲憤的。
“憤”之四――收復中原的復仇感 “樓船夜雪瓜洲渡,鐵馬秋風大散關”,與其說建功立業,倒不如說復仇。政權的更迭必然是血流成河的,而將一個民族、一種文化驅逐出某一地理區域,更是慘不忍睹的。多少英雄落難!多少屍骨難收!時過60多年的南宋文人武將們之所以激憤難平,是因為民族仇恨難消。
“憤”之五――無力收復中原的無奈感 “塞上長城空自許,鏡中衰鬢已先斑”,那麼,南宋有沒有能力收復中原呢?今天看來,實際上南宋從國力和軍事上沒有將金少數民族政權驅逐出中原的.絕對優勢,“出師一表真名世,千載誰堪伯仲間”,其實陸游在羨慕諸葛亮北伐的同時,更深刻的流露著無法收復中原的無奈情緒。
“憤”之六――南宋朝廷中主戰派居下風的壓抑感
天子主和,外交軟弱,南宋朝廷自始至終被籠罩在妥協退讓的氛圍之中,沒有收復中原的大氣候。作為南宋的有志文人和為數不多的勢單力薄的主戰派將領們,感到十分壓抑和激憤。
《書憤》的主旨是深刻的,是多方面的,“憤”之情是詩人的進步、責任、高尚以及那個扭曲的時代決定的。
拓展閱讀:陸游《書憤》賞析
陸游
早歲哪知世事艱,中原北望氣如山。
樓船雪夜瓜洲渡,鐵馬秋風大散關。
塞上長城空自許,鏡中衰鬢已先斑。
《出師》一表真名世,千載誰堪伯仲間。
【賞析】
這首詩是宋孝宗淳熙十三年(1186)春陸游居家鄉山陰時所作。陸游時年61歲,這分明是時不待我的年齡,然而詩人被黜,只能賦閒在鄉,想那山河破碎,中原未收而“報國欲死無戰場”,感於世事多艱,小人誤國而“書生無地效孤忠”,於是,詩人鬱憤之情便噴薄而出。“書憤”者,抒發胸中鬱憤之情也。
“國仇未抱壯士老,匣中寶劍夜有聲。”當英雄無用武之地時,他會回到鐵馬金戈的記憶裡去的。想當年,詩人北望中原,收復失地的壯心豪氣,有如山湧,何等氣魄!詩人何曾想過殺敵報國之路竟會如此艱難?以為我本無私,傾力報國,那麼國必成全於我,孰料竟有奸人作梗、破壞以至於屢遭罷黜?詩人開篇一自問,問出多少鬱憤?
“樓船”二句,寫宋兵在東南和西北抗擊金兵進犯事,也概括詩人過去遊蹤所至。宋高宗紹興三十一年(1161)十一月,金主完顏亮南侵,宋軍在瓜洲一帶拒守,後金兵潰退。上句指此。宋孝宗乾道八年(1172年),陸游正在南鄭參加王炎軍幕事,詩人與王炎積極籌劃進兵長安,曾強渡渭水,與金兵在大散關發生遭遇戰。下句指此。這兩句概括的輝煌的過去恰與“有心殺賊,無力迴天”的眼前形成鮮明對比。“良時恐作他年恨,大散關頭又一秋。”想今日恢復中原之機不再,詩人之心何啻於泣血?從詩藝角度看,這兩句詩也足見陸游浩蕩詩才。“樓船”(雄偉的戰艦)與“夜雪”,“鐵馬”與“秋風”,意象兩兩相合,便有兩幅開闊、壯盛的戰場畫卷。意象選取甚為乾淨、典型。
“塞上長城”句,詩人用典明志。南朝時劉宋名將檀道濟曾自稱為“萬里長城”。皇帝要殺他,他說:“自毀汝萬里長城。”陸游以此自許,可見其少時之磅礴大氣,捍衛國家,揚威邊地,捨我其誰?然而,如今呢?詩人壯志未酬的苦悶全懸於一個“空”字。大志落空,奮鬥落空,一切落空,而攬鏡自照,卻是衰鬢先斑,皓首皤皤!兩相比照,何等悲愴?再想,這一結局,非我不盡志所致,非我不盡力所致,而是小人誤我,世事磨我!我有心,天不予。悲愴便為鬱憤。
再看尾聯。亦用典明志。諸葛堅持北伐,雖“出師未捷身先死”,但終歸名滿天宇,“長使英雄淚滿襟”。千載而下,有誰可與相提並論呢?很明顯,詩人用典意在貶斥那朝野上下主降的碌碌小人,表明自己恢復中原之志亦將“名世”。詩人在現實裡找不到安慰,便只好將渴求慰藉的靈魂放到未來,這自然是無奈之舉。而詩人一腔鬱憤也就只好傾洩於這無奈了。
回看整首詩歌,但見句句是憤,字字是憤。憤而為詩,詩便盡是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