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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商隱《無題》詩中的香草美人形象

李商隱《無題》詩中的香草美人形象

  《無題》詩是李商隱獨創的抒情詩體,那麼李商隱《無題》詩中的香草美人形象是什麼呢?下面是小編分享的關於李商隱《無題》詩中的香草美人形象的內容,歡迎閱讀!

  《無題》詩作為“李商隱獨創的抒情體詩”,相容其詠物詩和詠史詩的一些特點,構思縝密,寄慨遙深,是李商隱詩歌藝術最高成就的代表作。《無題》詩的解讀,歷來仁者見仁,這或許和李商隱工於比興,深於寄託有密切關係。尤其是李商隱對“香草美人”意象的引入,筆者認為這不僅豐富了詩歌的內容和作者的情感表達方式,使《無題》詩的含義更加含蓄委婉、朦朧隱晦,且從藝術表現角度而論,“香草美人”意象使比興、象徵等藝術表現手法融為一體,極大地增加了李商隱《無題》詩的藝術表現力。

  “颯颯東風細雨來,芙蓉塘外有輕雷。金蟾齧鏁燒香入,玉虎牽絲汲井回。賈氏窺簾韓掾少,宓妃留枕魏王才。春心莫共花爭發,一寸相思一寸灰。”這首是作為《無題四首》組詩中的第二首,意境絕妙,香草美人意象對於詩歌的藝術表現起到了重要作用。

  就這首詩的意象來看,大致可分為三類:自然意象(風、雨、雷、芙蓉塘、花、灰)、人物意象(賈氏、韓壽、宓妃、魏王)、生活意象(金蟾、鎖、香、玉虎、絲、井、簾、枕)。這些意象有的是指意明確的,如自然意象中的風、雨、雷、花、灰,李商隱或是用作起興、或是象徵艱難、挫折和不順,或是象徵理想的破滅。關於生活意象那一類也是明晰的。“金蟾齧鏁燒香入,玉虎牽絲汲井回。”金蟾,《海録碎事》:“金蟾,鎖飾也”。鏁,香爐的鼻鈕。葉蔥奇註疏中言,“鏁,鎖的異體字,此指燻爐。金蟾齧鏁描繪的是一個金蟾形的有鼻鈕的香爐,這應該是沒有異議的。“玉虎牽絲汲井回”一句中的玉虎指轆轤(見《海録碎事》),絲就是汲水用的繩索。

  詩中還有芙蓉塘、花、賈氏、宓妃、韓壽、魏王、簾、枕等意象。韓壽、簾、魏王、枕都是詩人在提及賈氏和宓妃兩位女子時引出來的意象。研究者大多認為魏王(曹植)這一形象對李商隱有重要意義:一方面從詩歌創作方面,李商隱的`詩歌受到了曹植詩歌的影響;另一方面曹植是李商隱自喻的形象。以詩的對仗性而言,此詩中的韓掾(韓壽)也是詩人自喻。兩位女子之如此痴情是因為歆羨兩位男士的才華。詩人以韓壽和曹植自喻,那賈氏和宓妃自然就是作者渴望得到的、能賞識自己才華的人的化身,可以說李商隱是透過寫男女之情來表達自己對理想的追求。

  宓妃在李商隱詩中也是出現頻率較高的人物形象。當然宓妃這一形象並非李商隱獨創,這在屈原《離騷》後半部分“求宓妃之所在”亦可找到。宓妃其實就是女神的化身,歷代文人追求女神的心理傳統一直延續。如果以屈騷來解李商隱《無題》詩中的宓妃形象,宓妃喻賢臣,就是李商隱追求的可以賞識自己的人的化身。香草美人意象的作用就次顯現。

  芙蓉,也作荷花解。葉蔥奇將“芙蓉塘外有輕雷”中的“輕雷”聲延伸至隱隱地馬車聲,即君王車聲。此解或有合理之處,若真如葉蔥奇註疏標準的時間來算,此詩是李商隱重回秘書省所作。那麼秘書省一直是李商隱十分嚮往的地方,是他認為可以施展自己才華的地方,因此用芙蓉塘來比喻人才濟濟的秘書省似乎也可以理解。而輕雷聲象徵君車之聲,似乎也有對得到君主賞識的期盼。但我們從詩中找不到用“芙蓉塘”來喻秘書省的佐證,不能定論。

  至於花的形象,此詩一反常態。我們並沒有看到為人所熟知的殘花形象,相反作者表達的是百花爭發的狀態。但是當我們細讀的時候發現,作者並沒有受這種百花爭髮狀態的感染,相反更加的失落和憂傷。“春心莫共花爭發,一寸相思一寸灰”。“哀莫大於心死”,作者是害怕這春心受到壓抑、這相思沒有結果,因此才有此感慨。

  關於這首詩主題,歷來觀點不一。主要集中在愛情說和寄託說。支援愛情說,以錢鍾書為代表。錢鍾書先生用以詩證詩的方法,證實此詩的頷聯確實是寫愛情,而且寫的是幽居女子不幸的愛情遭遇,流露了相思無望的痛苦與不平。寄託說以馮浩和張採田為主。馮浩認為此詩為令狐綯而寫,他說:“首二句紀來時也;三句取瓣香之義;四句中汲引之情;五句重在“掾”字,謂己之常為幕官;六句重在“才”字,謂幸以才華,尚未相絕;結則嘆終無實惠也”,張採田也是支援此說。劉學鍇先生評此詩則說是有寄託,但寄託不明顯,處於似有似無之間。

  就本詩而言,筆者認為詩的起句是採用了“興”的手法。透過自然景物的描寫營造了一種氛圍。“興”作為一種藝術手法可以用來發端的。“颯颯東風細雨來,芙蓉塘外有輕雷”。若單就意象分析看,作者為大家展現的是一幅春雨荷塘圖。芙蓉塘是芙蓉花積聚、開放的地方,芙蓉是美好的植物,象徵著純潔高尚,如“制芰荷以為衣兮,集芙蓉以為裳”。但我們要注意,荷花一般為夏天開放,而細雨和輕雷又似乎為春日常有景象。當然,不必非得荷花開了才有意境,筆者倒是認為正是這含苞待放的芙蓉花和尾聯“花爭發”呼應。花如此,人心似乎也蠢蠢欲動。頷聯和頸聯“金蟾齧鏁焼香入,玉虎牽絲汲井回。賈氏窺簾韓掾少,宓妃留枕魏王才。”這幾句詩將比興、象徵、用典等詩歌表現手法融合在一起了,可以說尤其是透過賈氏和宓妃兩個美人形象體現。從這裡,研究者對詩歌就開始出現不同理解了。筆者認為鏁、繩、簾、枕四個意象於此詩有一個共同特點,就是具有聯絡的作用,是一個通道。鎖開了才能燒香入,繩拉上來才能打到井下的水,簾子掀開才能看到韓壽的才貌,枕頭留贈才能傳達愛慕之情。這四句詩從詩文字身來看,都實現了。可“春心莫共花爭發,一寸相思一寸灰”一句可以體會到作者並沒有實現自己希望得到的東西並且是極度悲觀情緒。結尾繼續用興,使“文己盡而意有餘”。詩人的相思到底是指意何處?作者又緣何體現出這樣的悲觀情緒?這就要回到現實中了,將作者的人生經歷融入詩歌分析。在筆者看來,此詩不是寫愛情的,而是用香草美人形象寄託個人生活之悲、理想難以實現之苦。要運用男女之情,是因為愛情很容易引起人們的共鳴,而且男女之間的真愛又是可遇不可求的,誠如作者追求賞識自己的人一樣,遙遙無期。

  “香草美人”意象在這首《無題》詩中發揮著重要的作用,它不僅使比興、象徵、用典的藝術手法集結在一起,而且使詩歌的內涵有了多義性,增添了詩歌的朦朧美。自楚辭問世以來,“香草美人”始終是被作為中國古代文學的一個重要傳統而得到繼承和發展。眾多詩人和評論家也在這方面不斷作出嘗試,馬茂元進一步發展了“香草美人”在男女主題詩歌中的作用,說是“男女愛戀象徵理想的追求”。但每個詩人心中的“香草美人”是不同的,正所謂“節序同,景物同,而時有盛衰,境有苦樂,人心故字不同。以不同接所同,斯同亦不同,而詩文之用無窮焉。”(喬億《劍溪說詩》)個人生存境遇的變化,社會的變遷,都會使人的情感和思想發生巨大的變化。李商隱的《無題》詩在承繼楚辭的基礎上,對“香草美人”進行了改造,形成了自己筆下的“香草美人”,從而使其詩有屈、宋之遺響,得子美之深而變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