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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樓夢人物系列介紹

紅樓夢人物系列介紹

  《紅樓夢》是一部批判現實的小說,作者對男人構成的政治官僚系統、虛假的禮教,深惡痛絕,其中的人物,大家瞭解哪些?

  一、青春王國裡的賈寶玉——賈寶玉一出生,揹負著家族好幾代做官的榮華富貴,一方面養尊處優,另一方面,也過早承擔了父祖輩功名烜赫的壓力。以今天青少年的心理角度來看賈寶玉,這個十三歲的男孩子,正是讀初中的年齡,身體剛剛發育,對大人加在他身上的世俗功名價值充滿了叛逆。他不斷試圖要從男性追求權力與財富的虛假價值中逃脫,寵愛他的母親、祖母、姐姐、妹妹,甚至和他一起長大的丫環,構成一個純女性的世界。他因此形成了一個偏激的反男性主義觀點。他說:“女兒是水作的骨肉,男人是泥作的骨肉。我見了女兒,我便清爽;見了男子,便覺濁臭逼人!”這一段話常被引用,也被用來證明賈寶玉的怪癖。

  但是,《紅樓夢》是一部批判現實的小說,作者對男人構成的政治官僚系統、虛假的禮教,深惡痛絕,連他自己的父親“賈政”也不例外。有人認為賈政這個名字正和俗語中的“假正經”相合,作者對男性官場的反諷不遺餘力。從這個角度來看,十三歲的少年賈寶玉渴望活出他自己,渴望擺脫大人加在他身上的虛假價值,他如果活在今天,同樣會討厭政治人物“濁臭逼人”,討厭學校的教科書,討厭短視功利的考試,討厭現實社會為了權力與財富的爾虞我詐。

  賈寶玉,這個十三歲的少年,感覺著剛剛長成了的身體,感覺到生命的美好。他渴望單純的愛與被愛,他渴望可以在同樣未被世俗價值汙染的同伴中保有一生一世的純潔。

  《紅樓夢》一開始,賈寶玉身邊的十二金釵,幾乎都在十五歲以下,史湘雲、林黛玉、探春、迎春,都比賈寶玉小一兩歲,惜春最小,只是八九歲的小女孩,大寶玉一歲的是寶釵,大約十四歲多,王熙鳳也不會超過二十歲。年齡對閱讀《紅樓夢》是一件重要的事。《紅樓夢》的主要人物,事實上全部是青春期的少女,圍繞著青春期的賈寶玉,結構成一個美麗的“青春王國”。

  賈寶玉認為男人“濁臭逼人”,他指的男人是長大做官以後的男性,喪失了人性的單純與夢想,日日沉淪在權力爭奪與財富貪婪中,賈寶玉便以完全叛逆的姿態標舉出他自己的生命體格。

  賈寶玉是十三歲的少年,他的生命像一朵春天正待開放的花的蓓蕾。賈寶玉又是女媧煉石補天神話的洪荒時代留下來的一塊頑石。賈寶玉以人的形象來經歷人世間的繁華,他又要在領悟了一切愛恨纏綿之後,重新回到大荒山青埂峰下,回到一塊頑石的初始。頑石是開始,也是結束。

  我們自己身上,常常有兩個不同的自我。一個耽溺情愛,眷戀繁華,糾纏牽掛不斷的自我;另一個解脫生死,領悟無常,來去無牽掛的自我。

  二、賈寶玉是叛逆的青少年——青春是不受拘束的生命形式。 青春有著一方面往聖潔發展,另一方面耽溺沉淪的各種可能。十三歲,身體剛剛發育的少年,他感覺到生命奇妙的變化。他對生命充滿無知,也充滿了好奇,他嘗試探索身體的各種可能。

  《紅樓夢》一開始就用詩句描述了賈寶玉的狀態:無故尋愁覓恨,有時似傻如狂。縱然生得好皮囊,腹內原來草莽!許多人認為賈寶玉是曹雪芹寫自己的少年自傳。如果這個猜測正確,那麼這一首自述性的詩句似乎充滿了對自己的批判與自責。我們總是以為“叛逆”是對他人的背叛。但是,從《紅樓夢》來看,曹雪芹真正叛逆的竟是自己。 潦倒不通世務,愚頭怕讀文章。行為偏僻性乖張,那管世人誹謗!許多的自責、許多的慚愧、許多的懺悔,使《紅樓夢》充滿了少年青春不可解的感傷與孤獨。青春期的生理變化,的確使許多青少年“無故尋愁覓恨”,身體上剛發育的種種,使敏感的心靈悲喜交加。

  寫青少年的感傷憂鬱,是文學上常見的主題;歌德的《少年維特的煩惱》即是一例,但寫得最好的,其實是《紅樓夢》。賈寶玉其實正是進入初中一年級的年齡,對人生似懂非懂,他很想像一個大人,用理智的價值去規範自己的生活,但他又常常情不自禁,會耽溺在感官的世界,好奇地探索自己還十分陌生的身體。他遇見了表妹林黛玉,直截了當便說:“這個妹妹,我曾見過的。”大人們都罵他“胡說”,因為林黛玉生長在蘇州,他們是第一次見面。但是讀者知道,他們真的見過。在神話的世界,寶玉曾經是一塊石頭,黛玉曾經是一株絳珠草。石頭日日用水澆灌絳珠草,絳珠草才活了下來。

  我們是否也曾經在一生中遇見過同樣的事,一個人,第一次見面,覺得熟悉,覺得以前見過,但怎麼想也想不起來。我們能想起來的事,只是此生而已。前世的記憶,我們都記不得了,但似乎存在身體很隱秘的地方,使你看到一個人,似曾相識,一下子所有的記憶便回來了。

  十三歲的男孩子,認識了一個覺得以前認識過的少女,可能問她什麼?讀什麼書?看什麼電影?閒暇時去哪裡玩?上哪些網站?或者,更重要的,是什麼 “星座”?十三歲的賈寶玉如果活在今天,大概會問一樣的問題。但是在三百年前,他看著林黛玉,只是篤定地說了一句:“這個妹妹,我曾見過的!”

  賈寶玉十三歲,認識了好多長得又漂亮,心性又聰明細緻,書讀得極好,舉止又高雅有品位的少女。他平日叛逆頑皮,但只有林黛玉一出現,他忽然領悟有一個人是在前世見過的,這一世她就等在這裡,寶玉在人世繁華中的叛逆剎那間便有了領悟。大人們常常無法懂得這種少年的心事,因此,父母、老師常常不知道年輕的孩子發生了什麼事。

  三、賈寶玉的第一次性幻想——《紅樓夢》的第五回寫寶玉醉酒後睏倦的慵懶。賈寶玉在宴會上喝了酒,覺得倦怠,想要睡午覺,秦可卿就帶寶玉去了一間書房,寶玉不滿意,他討厭正經八百的`書房,秦可卿就把寶玉引入自己的臥房。古代的禮教甚嚴,論輩分,寶玉是叔叔,不應該睡在侄子媳婦的臥房,旁邊陪侍的老媽媽也都阻止,但可卿不在意,她心目中寶玉還是小孩,十三歲,的確又像大人又像小孩。

  寶玉卻在這臥房中做了人生第一場春夢。《紅樓夢》的第五回寫得極為超現實,寶玉第一次的性幻想,寶玉第一次遺精,寶玉第一次體會肉體的糾纏,寶玉第一次觸碰家族所有女子的命運結局,寶玉第一次預先看到了繁華的幻滅,都在秦可卿臥房中。秦可卿的臥房是一個現實世界,卻在賈寶玉惺忪的醉夢之眼中,重疊著唐代武則天的鏡子,重疊著漢代在金盤上舞姿蹁踺的趙飛燕,重疊著安祿山的慾望,重疊著黃金燦爛的盤子,重疊著飽實的木瓜,重疊著楊貴妃豐腴的乳房與肉體……

  寶玉入夢了,伴隨著許多古代傳說中的美麗女子,一起進入他生命裡第一次性的、慾望的深處。武則天、趙飛燕、楊貴妃、西施、紅娘,都是古代青少年“性”的幻想物件,在封建禮教的嚴格戒律下,《太真外傳》《武后野史》這類描述情慾的小說野史也都列為“禁止的書”。十三歲的賈寶玉顯然偷看了不少“禁止的書”,而他第一次性的春夢,自然也出現了這些平日在理知世界不會出現的人物。近代西方心理學,如弗洛伊德,在二十世紀初提出了“夢的解析”,認為日常生活被理知壓抑下去的自我,會在夢中出現。因此,夢可能是更真實的自我,是更本質的自我,是平日自己或許也不敢面對的自我。警幻仙姑在夢中向寶玉說:“吾所愛汝者,乃天下古今第一淫人也。”寶玉聽到自己是“天下古今第一淫人”,當然大吃一驚。《紅樓夢》的第五回寫十三歲初發育的賈寶玉的“性”,寫得如此真實,使寶玉在夢中無從逃避。警幻因此把自己的妹妹,乳名兼美,表字可卿的女子許配給寶玉,寶玉便在夢中與叫作“可卿”的女子發生了性的關係。

  在秦可卿的臥房衾褥中的做夢,夢到發生性關係的女子名字也叫“可卿”,“柔情繾綣,軟語溫存,與可卿難解難分”。秦可卿在現實中是寶玉的侄兒賈蓉的妻子,寶玉雖愛慕可卿,卻不敢有非分之想,“不正當關係”的禮教戒律下,賈寶玉卻在第一次的春夢中與可卿發生了性的關係。寶玉從夢中驚魘,大叫:“可卿救我!”秦可卿在室外,聽到寶玉叫她小時候的乳名,“心中納悶”,因為她的乳名在賈府是沒人知道的,寶玉怎麼會在夢中叫出?《紅樓夢》把現實與夢境錯離糾纏在一起,分不出夢與現實的界限。夢本來是一種真實,現實人生也如夢似幻。寶玉驚醒,迷迷惑惑,若有所失。

  寶玉最貼身的丫環襲人,大約也是十五歲左右的少女,過來替寶玉換衣褲,卻在系褲帶時,伸手到寶玉的大腿處,摸到冰冷粘溼一片。襲人嚇了一跳,不知道是什麼,她悄悄問寶玉:“是怎麼了?”寶玉紅了臉,捏了捏襲人的手,襲人聰明,也比寶玉大兩歲,立刻懂了,臉上羞得飛紅,但還是追問了一句:“那是哪裡流出來的?”

  《紅樓夢》寫十三歲少年第一次的性幻想、第一次的夢遺,寫得如此真實。在一個對身體充滿了禁忌,避諱一切情慾與性的討論的社會,《紅樓夢》為少年的身體慾望打開了一扇視窗。

  紅樓夢繫列:青春萌動期的寶玉和黛玉(2)

  賈寶玉和林黛玉愛情故事的發展,第二十三回是個關鍵。從這一回開始,寶玉和黛玉、寶釵以及迎春、探春、惜春、李紈等,奉元妃之命都搬進大觀園住了。人物活動的場景發生了變化,其對人物心理的影響,自是明顯。大觀院雖非繁雜的市井社會,但也絕非“閨房閉處”。

  首先是寶玉的心理變化。剛搬進大觀園的時候,寶玉每天和姊妹們在一起,或讀書,或寫字,或彈琴下棋,或作畫吟詩,以及描鸞刺鳳、鬥草簪花、低吟悄唱、拆字猜枚,頑得十分快樂。還寫了好幾首四時即事詩,在外面流傳。可是過了一段時間,寶玉忽然不自在起來,這也不好,那也不好,出來進去只是悶悶的。實際上是青春的躁動,是情和性的覺醒所引起的苦悶。

  書中對此有所解釋,這樣寫道:“園中那些人多半是女孩兒,正在混沌世界,天真爛漫之時,坐臥不避,嬉笑無心,哪裡知寶玉此時的心事。”說明寶玉開始有“心事”了。恰好寶玉的小廝茗煙是極聰明的,便找來古今小說、各種野史給寶玉讀。然而那些肆意描寫愛情的野史小說,對於一個青春躁動的少年,不是情感的冷卻劑,而是點燃愛情之火的膏油。於是,有了寶黛共讀《西廂》的特殊場景。

  陽春三月的大觀園有多美麗,讀者是無法置身其中了,但曹雪芹的那支入畫妙筆,還是讓我們有身臨其境之感。不妨看書中的描寫:“那一日正當三月中浣,早飯後,寶玉攜了一套《會真記》,走到沁芳閘橋邊桃花底下一塊石上坐著,展開《會真記》重頭細玩。正看到‘落紅成陣’,只見一陣風過,把樹頭上桃花吹下一大半來,落的滿身滿書滿地都是。寶玉要抖將下來,恐怕腳步踐踏了,只得兜了那花瓣,來至池邊,抖在池內。那花瓣浮在水面,飄飄蕩蕩,竟流出沁芳閘去了。”細思這一場景,豈是美麗兩字可以形容?

  誰知恰在此時,林黛玉出現了。而且是肩上擔著花鋤,鋤上掛著花囊,手裡拿著花帚出現的。一個正在葬花的林黛玉。寶玉惜花,花飄入水;黛玉惜花,葬花入地。採取的方式不同,惜花愛花之心則一。黛玉發現寶玉手裡有書,欲問究竟,寶玉藏之不迭,說不過是《大學》、《中庸》之類。黛玉一定要看,才說:“好妹妹,若論你,我是不怕的。你看了,好歹別告訴別人去。真真這是好書,你要看了,連飯也不想吃呢。”黛玉拿過去,不到一頓飯工夫,便將十六出全部看完,“自覺辭藻警人,餘香滿口。雖看完了書,卻只管出神,心內還默默記誦”。下面,便開始了“《西廂記》妙詞通戲語”的具體情節——

  寶玉笑道:“妹妹,你說好不好?”林黛玉笑道:“果然有趣。”寶玉笑道:“我就是個‘多愁多病身’,你就是那‘傾國傾城貌’。”林黛玉聽了,不覺帶腮連耳通紅,登時直豎起兩道似蹙非蹙的眉,瞪了兩隻似睜非睜的眼,微腮帶怒,薄面含嗔,指寶玉道:“你這該死的胡說!好好的把這淫詞豔曲弄了來,還學了這些混話來欺負我。我告訴舅舅舅母去。”說到‘欺負’兩個字上,早又把眼睛圈紅了,轉身就走。寶玉著了急,向前攔住說道:“好妹妹,千萬饒我這一遭,原是我說錯了。若有心欺負你,明兒我掉在池子裡,教個癩頭黿吞了去,變個大王八,等你明兒做了‘一品夫人’病老歸西的時候,我往你墳上替你馱一輩子碑去。”說的林黛玉嗤的一聲笑了,揉著眼睛,一面笑道:“一般也唬的這個調兒,還只管胡說。‘呸,原來是苗而不秀,是個銀樣蠟槍頭’。”寶玉聽了,笑道:“你這個呢?我也告訴去。”林黛玉笑道:“你說你會過目成誦,難道我就不能一目十行嗎?”

  寶玉借《西廂記》裡的詞語“觸景生情”,黛玉同樣借《西廂》的語詞“對景取譬”。兩個人明顯是斷章張生和鶯鶯的“絕妙好詞”,權作自己談情的古裝道具。雖說“通”的是“戲語”,彼此情感的互動卻很真切。但又不敢真實面對自己的情感,只好用假意來掩飾。兩假相遇,遂生緊張;雖然緊張,卻很好看。不用別人多置一詞,他們自己就化解了自造的矛盾。《紅樓夢》把兒女之情事,真的寫絕了。你看寶玉賭的那個誓,不僅黛玉,我們讀者看了不免也笑了。

  “西廂戲語”的主動方面是寶玉,但得到了黛玉的熱烈回應。

  《紅樓夢》讀者一般不大注意,就是寶黛“西廂戲語”之後,黛玉的情緒發生了極大的變化。主要表現是,只要寶玉不在,她就感到悶悶的,很不舒暢。戀愛中的男女,由於彼此情感的吸引,總是不願意分開。哪怕短暫的分離,也會引起思念,甚至產生情緒的煩惱和精神的孤獨。

  第二十五回,賈環推倒燭臺燙傷寶玉的面孔,黛玉前去看望。書中說:“林黛玉見寶玉出了一天門,就覺悶悶的,沒個可說話的人。”接著寫黛玉要看燙得怎樣,寶玉躲著不讓看。因為寶玉知道黛玉有喜潔的毛病。黛玉明知寶玉的用意,還是要看,說:“我瞧瞧燙了那裡了,有什麼遮著藏著的。”一面說,一面湊上來,強搬著脖子瞧了一瞧,還問疼的怎麼樣。這在黛玉,可不是尋常的舉動,說明她和寶玉已經“痛”連於心了。

  但書中說林黛玉坐了一會,就“悶悶的回房去了”。緊接著還有一段要緊的文字寫道:“卻說林黛玉因見寶玉近日燙了臉,總不出門,倒時常在一起說話兒。這日飯後看了兩篇書,自覺無趣,便同紫鵑雪雁做了一回針線,更覺煩悶。”連續使用“煩悶”、“悶悶的”、“更覺煩悶”一類字樣,把黛玉因愛而生的苦悶心理,作了不加掩飾的描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