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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創造的奇蹟散文

母親創造的奇蹟散文

  (一)母親創造的奇蹟

  母親去世已經三年了。在母親節的今天特發此兩文以懷念親愛的母親。

  ——題記

  母親像是鹽鹼地邊亂石堆上的一棵楝樹,品味著苦澀,掙扎著把根深入地層,用她的頑強執著常常創造奇蹟。她94歲的壽命就帶著奇蹟的味道。奶奶和爺爺都是六十幾歲就去世的,我們家族的上代好像沒有超過70的。母親是我們家第一個跨上90高齡的人。76歲那年,她出現了油將盡,燈將滅的景象,醫生說器官已老化,算命的說壽命已到期。我們都無能為力,懷著傷悲的時候,母親卻奇蹟般地硬朗過來,從而創造了家族高齡記錄。

  94歲,母親走了。走的時候天象變幻著霧雨雷電風,而離開家們的那天卻春陽暖好。變幻似她一生經歷的濃縮。那天清晨,在母親的靈前焚化母親的一些貼身遺物時,奇蹟又出現了。

  那是母親的那塊裹墊佛經的毛巾。毛巾只是一塊很普通的毛巾,白色的底子上有著藍色線條做裝飾。可是它伴著母親走過了幾十年的唸經時光。母親是家裡的大女兒,家裡把他當男兒看待,所以一直留在家裡,沒有出嫁。快三十歲時,她跟父親結合了,也接過了父親帶來的三個孩子的養育任務。後來母親生育我和妹妹。父親1958年就在冰天雪地的東北病逝。孤寡的母親因了父親的所謂歷史問題,經受了很多苦難。文革時被停工、抄家、批鬥。母親並沒有倒下,也沒有再婚,為了養育我們,頑強地生活著。母親退休以後,我們做兒女的也都基本上成家立業,可以各自馬馬虎虎地過日子了,她有了點閒時,就開始吃素唸經。

  對於唸經、佛堂,我並不陌生。小的時候奶奶也是吃素唸經的,我常常在奶奶身邊,看奶奶唸經。奶奶有時也教我念阿彌陀佛,念一句數一顆佛珠,數滿了一串佛珠,就在黃紙上打個紅圓點。我小時瘦小體弱,奶奶就帶我去庵堂繼拜一個尼姑師傅,說可以保佑我逢凶化吉。雖然後來的“革命”把天下都成了一個色彩,庵廟消失了。但是多彩是自然的,所以最終還是回覆了多彩的世界。承受了苦難的母親,退休不久正好是遇上回復多彩世界的時光,寺院重新燃起了燭光,繚繞起香菸。經受苦難比奶奶多得多的母親,就比奶奶更執著地信奉了佛教。她希望透過唸經吃素,來贖前世之罪、消今生之苦,求來生之福;她祈求保佑兒女平安,生活和美。帶著這樣刻骨銘心的意願,母親苦修起來。

  幾年以後,原本初一月半才吃素的母親,就發展為整年吃素。吃慣了海鮮的海邊人,怎麼離得開海味。看著我們吃著海鮮,品著肉味,母親堅定地抵制了魚鮮肉香的誘惑,而履行佛家的守則。她又去觀音山、發華庵修煉一定時日;她也去普陀山膜拜參禪,去林隱寺禮佛學經,學得了多種佛經和佛教知識,懂得了佛事祭拜禮儀。回來後除了一些佛教的重大日子外,基本就在家裡修煉。我知道,母親的那一種修煉,只是世俗的念想。但既是母親的一種念想,那就是出自母親的內心,自然不可阻擾。但我家房體較高,上面有一層低低的閣樓。母親就在閣樓上隔了一間佛堂,供奉大慈大悲救苦救難的觀音菩薩。每天丑時,她就起來盥洗叮噹,然後爬上閣樓。上閣樓的是木質的階梯,年代久遠了,已有走動就會發出聲音、母親儘量把腳步放的很輕很輕,但是木梯還是不懂事地發出聲音。所以很多時候我也就在母親的.登梯聲中醒來,聆聽母親輕微的細碎的動靜。

  從那布紗摩擦的聲音中,我猜想母親穿著黑色袈裟,正在三扣九拜,模頂禮佛;從輕微的木桌安撫聲中,我猜想母親開啟那塊墊裹經書的毛巾,翻開來了佛經,然後就有輕微的聽不到的誦經聲。於是我在母親的誦經聲中起床,做我上班的準備,慢慢就養成了早醒早起的習慣。我起床有時候會上去看看母親,這是母親又在叩拜了。以前,以為這叩拜是一件輕便的事。在祭奠母親祈禱禮儀上,我們按著和尚師傅的指令叩拜施禮,才知道那是一項很艱辛的活動。第一天跪拜下來,我就感到腰痠背痛,兩腿僵硬了。到第三天才感到有點適應,母親卻一直堅持著,就是76歲那年母親將盡油燈時,也照舊這麼禮拜致敬。人說生命在於運動,這麼跪伏挺立,叩拜禮佛我覺得不但是一種人體運動,而且也是心理的執行,心理的淨化。於此說來,母親的油燈復明似乎是必然的了。……下班回家,母親已經獨自用了點素食。等我們開始吃飯,她就又爬上了閣樓,開始了她的晚課。日復一日,年復一年,母親從來沒有停止過這樣的功課。不管春夏秋冬,不管冷熱雨雪,三十餘年上萬天的一心一意,那是痴心,那是摯意,那是信仰,催生了她頑強的苦修。

  那一塊墊裹經卷的毛巾,是母親每天數次親近的物品。每次唸經之前,母親都要開啟它,把它撫平,然後才打開經卷;而功課結束後,又要把毛巾裹覆住經卷,讓經卷纖塵不染。而那一塊毛巾也塵灰不沾。所以幾十年下來,雖然毛巾薄了,軟了,舊了,色澤淡了,卻還是清白依然。那天毛巾被引燃,並像旗子那樣挑起來。毛巾平整地垂伸著,火苗閃著紅光,齊頭並進地向上蔓延。,當整塊毛巾一片紅光之後。毛巾整片閃動著點點金磷,金磷點點,如蝴蝶泉邊蝴蝶樹開放的片片密密的蝴蝶花,那麼繁榮,那麼濃烈;似杜鵑花一片片爭先恐後紅滿山那樣在毛巾上此起彼伏,久久不滅。曾經聽人說過,祭奠時,真正念過經的那些黃色“經”紙,就會閃動金磷光點,而沒有念過的紙只會在火光過時黯然灰黑。對此,我並不確信。大看著那毛巾上的不滅的靈光,我竟有點信然。但我更覺得,那毛巾上的每一點閃動的磷光,一定是母親的每一次碰觸的記錄,每一次安撫或揭開的留存的身體豪光,是一聲聲唸經聲的回放。那磷光持續了數十秒鐘,才慢慢消淡。而那快毛巾還是整塊的,像旗子那樣掛在挑子上,像女士一瀑黑色的頭髮披垂著,沒有一點散毀。我注視著那塊毛巾的,那是我有生以來第一次看到的毛巾的奇觀。這時一個音聲從旁邊傳來:看看,這就是功力,功力。我回頭觀知那說話的人是我家隔壁經常給人家操辦喪事的壯漢。這個什麼都不信的人,這時帶著一臉的驚奇在感嘆。等我回頭,見挑子輕輕一鬆,旗子一下就鬆散成點點白灰,落在了燃盆中。而我的心中卻依然閃動著毛巾點點不滅的磷光和燃後旗子般垂掛的遺體。是的,對於是否是佛經的功力,我無能認定。但是,我想,這毛巾經受了母親數萬次的撫摸揭蓋,那原本質地一定有了成分的改化。因為觸控,它顯得細軟,因為安撫,它更加密實,因為常動,它不蠹不腐。那些都是母親的堅持造就的。

  我的腦海閃過“心誠則靈”四個字。只要心是真實、懇切、不夾雜念的,那麼,所希望的事情往往容易成就。母親誠心地念佛吃素,信奉佛教。就是在她76歲油燈將近之時,她卻依然禮佛敬拜,誠摯不改。這敬拜,一是心誠,二是心靜,還有就是運動。母親信佛,而佛家說,佛,從根本上講就是自性,就是自心。一個人對神佛十分的誠敬,從根本上講就是對自性、對自心十分的信任。人找到了自信,發現了自性,是有無限潛能的,有時候,所求的事情,自然會得到種種的感應,那就是“靈”。發明“心誠則靈”這個詞語的人一定是有過切身的體會,而母親則用他的後半生做了印證,創造她生命的奇蹟——這只是一個普通平民的奇蹟,然而卻讓我對生活有了新的感悟,讓我真正感知精誠所至,金石為開的內涵。也許這是母親最後留給我的深切教導……

  母親,我在領會,我會努力……

  (二)等在電話機邊的母親

  那是在母親離世半年之前的事。

  仙洲輪在風浪中顛簸,坐在這密封的船艙裡,感受著明顯而強烈的起伏和搖晃,我閉上眼睛,屏住呼吸,以使心神安寧,腸胃舒展。

  雖然現在海島交通方便了很多,可是遇到大風安全第一還是的被關啊。這次原定兩天時間,現在竟然又被關了3天。故此今早清晨起來就打聽船期,聽說有船準備破風出發,於是就急急忙忙告訴母親。母親一邊說你來看我,關進了這麼幾天,工作影響了吧,你去吧,一會兒又說這麼大的風,你再等一天,風沒了去啊。我說,沒關係,船會開,應該安全吧。風浪顛簸一點罷了。母親看著說:那你就早點去吧,不能再影響工作啊。

  她的聲音有點啞啞的。聲音裡也有點傷感,我知道母親那眷眷的心。古代有忠孝不能兩全,現在工作與伺奉母親也不能兼顧,特別是我們離開故鄉的人。每次我來看望母親,母親總是要做點什麼給我吃,好像我還是個孩子,而不叫她做,她反會不開心。而我只有享受母親的辛勞,懷著無法報答母親的那一種愧疚,來品嚐母親的做的菜餚。每次告別時,看著母親滿是皺紋的臉上那黑眼圈裡的細細的眼睛,我有點酸澀,我拳拳地低頭站在母親的面前。聆聽母親不知講了多少遍的囑咐,我的心裡卻湧動著那傳世詩句:誰知寸草心,報得三春暉!……岱衢洋的浪湧的確實不一般。我儘管做著深呼吸可還是無法消除風浪引起的不適。只是緊緊抱住身子。一動不動的堅持著。這時腦子裡竟湧上母親的皺頡的容貌,綻開一臉松針菊瓣。笑吟吟的樣子,我吐了口氣,提起精神,似乎感覺船不大晃了。終於穿過了岱衢洋,到了內港了。腸胃慢慢就開始舒適起來。船艙中的空氣就活躍起來,認識的不認識的也就聊起天來,這樣不知不覺船就到了三江碼頭。匆匆趕車,匆匆回家。好疲勞啊,想躺在床上休息一會,便急忙去洗把臉。

  清水一涼快,腦子一清醒,想到該給母親打個電話啊。於是拔號。過去拔號以後,要等好長好長的時間,才有可能過來接,母親的耳朵有點點背,而唸經時精力集中,所以有時候還是其他人聽到了過來接,再轉告母親的。

  於是我就開始撥號,準備等待母親慢慢來接。可是剛剛把號拔出,鈴剛響電話就通了,母親的沙啞的聲音響起:“小華,你到了?”我忙說“是啊,到了。你怎麼這麼快就……”母親說“你離開後,我就一直坐在電話機旁等著你,風這麼猛,浪大不大啊?你怎麼樣啊?我一直不放心。我為你念著經,保你平安到達……”聽著母親緩慢的聲音,眼眶竟溼潤了。母親總是牽掛著我擔心著我。我想,我在船上的兩個鐘頭,母親默默地守候在電話機旁,她的心一定是在浪濤中顛簸,再狂風中穿越,經歷著比我艱難的煎熬,我的心被震撼著,我的淚水不油自主湧出眼眶,我們就是少了母親這樣的刻骨銘心的守候啊……

  母親已經90多了,她過不慣我們這兒的生活,各家都關著門,整幢樓房的人老死不向往來的樣子,過不慣的白天一個人孤孤的沒有詳情聊天的生活,過不慣夜裡吵吵鬧鬧紛紛亂亂的生活,過不慣把房間整理得比賓館還淨潔不能自如的生活,所以來過我家幾次,總是住不了幾天就回去啊。我們只能順其自然讓他回老家。只得請在老家的姐妹照顧了。我只能在這裡祈禱母親健康。

  母親從退休後就開始念吃素經,近四十年了。很早起來在小房間禮拜,起伏運動,而吃的就是一點點的蔬菜。我想這也許是她長壽的一個原因吧。記得十多年前,母親的心臟病很嚴重了,我陪他到醫院請專家診療,專家說年紀大了機器壞了,就配了點藥,打針。那一天晚看到母親的手臂上沒有肉,都是突出的根根青筋,這應該是將近二十年不吃肉只吃蔬菜造成的。那一年她的病很嚴重,我擔心她會熬不過去。可是看了醫生吃了藥,母親卻堅強地熬到現在。母親給我的是一種生命的力量,頑強的意志。每次看望母親,不是我帶給她安適和安慰,更多的是母親給我的鼓勵指教和安慰。

  母親在電話那頭,聽了我的回答,母親的沉重的心情放下了,傳來是輕快的聲音:“你再吃點飯啊,乘船乘車這麼了要餓的。”我只有答應著,聽著母親已經反覆叮囑過不知多少遍的話,生活啊工作啊身體啊孩子啊等等,都會逐一提到,我傾聽著,應答著。雖然那是聽得不能在聽的老話,可迴路認真的聽著,因為每一句都是母親編織的一朵愛的浪花,擁圍在我的周圍,讓我感受到了人間最最偉大的親情。而我的心裡指盤旋著一句話:母親安康!

  母親終於說再見了,那再見的聲音是那樣的糾纏和綿長,是啊,母親又要在那綿長的思念之中,等待著下次的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