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鄰居的經典散文

鄰居的經典散文

  陽臺上隨意棄置的紙盒子,不曾想卻成了鳥夫妻的家。

  這對鳥夫妻是對鴿子。

  在一個暮色四起的秋天的傍晚,涼風從破舊的窗欞吹進來,吹拂在臉上,告訴我緑肥紅瘦的季節將會成為未來日子的主宰。而拘束一室的我還在消費著夏季呢。

  索性推開窗子,尋覓秋天的月影雲影吧!

  然而這些都沒有。連眷戀這山巒的那輪夕陽也沒了蹤跡,它已經滑落到不知道哪裡的故鄉。唯窗下花盆裡親手栽培的菊花生長得很生動,肥碩的花瓣在黃昏中無語綻放出一片燦爛。上晚自習的學生開始散學了,煮沸的童音飄逸開來,融進暮靄四合的曠野。

  倏忽間,一對黑影翩然而至,落在盛開著秋菊的花盆裡。細看是對鴿子。它們在花下徘徊徜徉,方寸之間竟成了它們閒庭信步的好所在。

  許是發現了我,它們瞪著綠豆般黑色的小眼睛驚疑地望著我,目光和神態都充滿了戒備,似乎一有不測就作勢欲飛。

  我把自己站成一尊塑像。鳥兒歪著小腦瓜仔細地打量著我,許久,當它們確信身邊已經沒有了危險,便在花盆裡扒拉起來。我愛用淘米水澆花,花下有遺留下來的米粒兒。這對鳥夫妻終於覓到了它們幸福滿足的生活。它們用爪子,也用喙在泥土中扒拉著,偶有所得,就一邊吞嚥一邊將細長的脖子高高揚起,我想它們此刻,一定是在咀嚼體味這新日子的滋味,也是在昂首謝天,感謝上蒼賜予了這片沃土,和這甜美的日子。

  它們在花盆裡穿巡,雪白的翅膀,細長灰黑的頸脖,烏黑的眼睛,褐色的足,離線體的形態,看到它們我無端地想起文首,白喙,赤足,常銜西山之木石,以堙於東海的精衛。

  那雌鳥體態豐盈,蓉蓉華貴,那雄鳥體態清瘦,文靜幹練,二者都生的“一表鳥才”,堪為天設地造的一對鳥夫妻,是鳥夫妻中的極品。

  夜晚休憩,竟然有鴿子的呢喃從窗外飄進來——它們已經在紙盒子裡安家落戶了,從此成了我的鄰居。

  從那時算起,至今已經四年有餘矣。

  鳥夫妻在搖籃裡安靜地睡熟了。這對可愛的小夫妻,兩顆心廝守著一個共同的巢就是一片天空,這巢就是它們的整個世界。外面刮什麼風下什麼雨,它們都無牽無掛,很愜意地暢遊在屬於它們自己的夢鄉。

  夢裡有些什麼?有大漠孤煙?有麗水江南?抑或秦淮一夢,有楊柳岸曉風殘月?只有它們自己知道。

  夢得深了,就時時有呢喃的囈語。先是雄鳥略帶嘶啞的咕咕的說著夢話,接著就有脆若珠玉的嗓音和鳴著。嘮叨一會就又沉沉地入夢。

  醒著的時候依然有不止的呢喃。這時大半隻有雌鳥絮絮梭梭嘮叨不止而無雄鳥的半點聲響。這時雌鳥在孵化幼鳥呢!一個即將做母親的角兒,箇中辛苦與憧憬的甜蜜包圍著它,使它需要訴說。此時巢穴中就待著一個面瓜似的鳥丈夫,它正俯首帖耳唯唯諾諾地用心聆聽這妻子的嘮叨,這嘮叨賽過世上最美的音樂。妻子要臨盆了,要做母親了,這是大功一件。所以嘮叨也是美好的清晨的陽光從門窗的縫隙照近來,斜斜地投影在室內對面的牆壁上,白的牆於是成了鴻篇鉅著的抽象畫,像被調皮的孩子在上面進行了若干次隨意的塗鴉。這時,你可以馳騁自己的想象,從這幅模版上任意搜尋出你大腦記憶體中的各色話頁,嫦娥奔月,西子浣紗,關公的赤兔,霸王的烏騅……,有夕巒,有炊煙,還有閃著鱗光的游魚。

  世界靜極美極,彷彿保留著造物主最初賜予的模樣。

  就在這個時候,窗外的鳥夫人忽然發出咕咕的鳴叫,稚子般甜潤的聲音飽蘸了溼漉漉的空氣滌盪肺腑,與剛才的靜謐動靜相生,神韻天然,複製出鄉村清晨的底色。

  在這個春天的早晨,鳥妻子用另類的聲響向這個世界莊嚴的宣佈:她生了今春的第一枚蛋!

  生蛋後的鳥妻子從此就靜若處子,整天伏在巢穴裡,專心致志地孵著它心愛的蛋。

  大概孵蛋很辛苦吧。鳥妻子小眼睛終日閉著,修長的睫毛像一排柵欄遮蔽了美麗的'瞳孔,心臟的呼吸顫動著周身的羽毛,猶如微風過處水面的起伏波紋,蕩悠出詩和音樂的節奏。

  孵蛋一定和分娩一樣難受。要不,鳥妻子為什麼會垂下美麗的眼瞼?為什麼會瑟瑟地顫慄?有經驗的人說,母雞孵蛋時候,它周身的體溫要比平時高許多,多日積蓄的能量這個時候會全部釋放出來傳到給身體下的蛋殼。蛋殼裡藏著它的孩子,她美麗的夢。它只有竭盡所有的能量才能使蛋殼保持恆溫,保證從蛋殼裡延續出它夢寐以求的生命。

  鴿子應該也是這樣吧。它辛苦著甚至痛苦著也快樂著,為了心裡那個夙願。

  鴿丈夫終日勞碌著,它毫無倦意的扇動著美麗的翅膀,來也匆匆去也匆匆,它在努力地尋覓,尋覓可以用來供養妻子讓妻子做全職太太,以便完成生兒育女的偉業。所以每一粒可吃的東西都關乎妻子的身體和下一代生命的安全。如此地事關重大如此地至關重要使它感到身上的擔子格外沉重。它必須行色匆匆必須終日勞碌,這辛苦的勞碌裡承載著它和妻子共同的心願。

  覓食歸來的鳥丈夫咕咕地向妻子報一聲平安和聞訊,巢中的女主人慵懶地張開嘴巴,靜候把腳搭在巢沿的丈夫把尋覓來的東西投遞進來,而後安然地專注於她的工作,鳥丈夫則轉過身子去尋覓下一個希望。

  藏羚羊的跪拜,非洲獵豹拖著垂死之身回到巢穴給兩個飢餓的孩子喂上最後一口奶……鴿子與它們何其相似乃爾!

  “無情未必真豪傑,憐子如何不丈夫”,可憐鳥獸父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