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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的是遠山,濃的是追憶的散文

淡的是遠山,濃的是追憶的散文

  回憶於我,往往也有許多不真實的存在

  悅子說:“回憶,我發現,可能是不可靠的東西。”

  翻開《遠山淡影》沒幾頁,女主這句話就觸動到我。可一直翻到最後一頁,小說結束了,故事卻像是剛剛才鋪陳開,每一個人物的情節都還沒交代完整,更別提結局。

  這就是2017年諾貝爾文學獎得主石黑一雄的鉅著,三十多年來不斷再版的他的處女作?

  不忍心也不甘心放下書,開始閱讀“譯後記”。

  才發現石黑一雄著著實實令人咂舌,他讓我在合上書之後,才開始回味他描繪的遠山和淡影。書中處處埋著伏筆還有大片留白,在看似疏淡的平鋪直敘裡。

  “回憶,我發現,可能是不可靠的東西。”

  小說中只有兩處地域場景,一處是英國鄉下的居所,一處是戰後的長崎。小說也只有兩個時段,一段是現實中的5天,一段是回憶中二十年前的初夏。

  小說中有兩對母女,在我合上書之後就明白了,其實就只那一對母女。母親悅子被埋進了她終身難逃的回憶和自責裡。

  我在我的回憶中重新構建一下故事的時間、地點、人物。

  在英國鄉下居所的5天時間裡,悅子和她跟英國丈夫所生的次女妮基在一起。悅子與日本前夫所生的長女景子自殺了,妮基的父親也已逝去。次女從倫敦回鄉下來陪伴寡居的母親5天。這5天中,她們不願提及景子自殺的事,但她們各自淪陷在躲不開的事實裡。5天中,悅子斷斷續續回憶著20年前,她在長崎結識的那對母女。

  好,切換鏡頭。二十年前,戰後重建的長崎。

  在戰火和政府的推土機中倖存下來的破爛不堪的小木屋裡,住著孤立無援的佐知子和女兒萬里子。悅子是她們母女唯一的朋友。那段回憶中,悅子正懷著孩子(應該就是景子),跟丈夫二郎住在臨時過渡的'公寓裡。

  佐知子母女的背景是個謎。她在破屋子裡用精美的瓷器泡茶;她講流利的英語,籌劃著帶萬里子跟她的美國情人移居海外;她常常把幼小的萬里子獨自留在破屋子裡。悅子的出現總是在悉心照應著萬里子。

  回憶中的佐知子飽受戰爭苦難一心逃離日本,並以替女兒尋找一個更好的未來為必然的理由。她反覆告訴悅子,去美國才有機會成為獨立自主的女性。

  萬里子抵抗著母親的強制安排,她要帶著她的小貓們留在日本,而佐知子當著女兒的面溺死小貓。

  記憶中的日本海邊,真實的存在

  “回憶,我發現,可能是不可靠的東西。”

  我恍然,悅子原來是在編造回憶。

  “譯後記”裡石黑一雄說:“我喜歡回憶,是因為回憶是我們審視自己生活的過濾器。回憶模糊不清就給自我欺騙提供機會。”

  悅子在回憶裡自欺欺人。她就是佐知子,景子就是萬里子。

  石黑一雄還說他在倫敦收留無家可歸的慈善機構做社工時,傾聽流浪者講述故事,他們不會坦白那就是自己的經歷。太過苦難和傷痛,往往不忍直視。

  回憶從一開始就陷在自我抗爭裡,悅子只有將自己的故事藏在佐知子身上,她才敢推開記憶的門。

  悅子在自編的回憶中企圖替佐知子贖罪,她幻想出一個溫柔賢良的孕媽媽形象,在戰後的廢墟中試圖補償對萬里子的愛。她在回憶裡彌補當年對景子情感的漠視,追悔自己以犧牲景子的幸福來成全自己的追求。

  景子自殺的果是悅子播下的因。

  石黑一雄,見識了他如此精妙的小說構架,更佩服他暗藏的情感力量。書中隱現的各處留白,像中國畫一樣。

  小說不長,回味卻很綿長。

  《遠山淡影》,我想知道原版英文書名是怎樣的,會不會像很多電影那樣,採用意譯來輔助內涵的表達,諸如《亂世佳人》(Gone with the wind)和《燃情歲月》(Legends of the Fall)。搜出來一看:A Pale View of Hills.原汁原味的遠山淡影。

  小說中沒有遠遠的山,也沒有淡淡的影,那是我們腦子裡不可靠的回憶。

  回憶於我,常常也有許多不真實的存在,抑或是不存在的真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