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文庫>散文> 七年之癢的情感散文

七年之癢的情感散文

七年之癢的情感散文

  二月的江南,殘雪還沒有化盡,鴨子就已經在湖水裡嬉戲了,好像早春二月是它們的專場秀。這樣一來,先知水暖的自然要數江南鴨子了。也許,我們的祖先早就知道這一生態現象,卻沒有找到好的方式和載體傳承,或根本沒有當一回事而忽略不計了。這就讓宋朝那個細心的蘇軾撿了個便宜,以傳神的筆墨寫成了漂亮的詩句留傳下來。

  而我,在這個季節不免有些許的憂鬱。何況一連幾天,陰雨夾雪,一點點細微的淺春氣息被圖解或淹沒,彷彿又把這個季節拉回了冬天,這種反覆的拉鋸戰讓我有些無所適從,只好乾脆躲在房子裡烤火、發呆,一點也詩意不起來。那天,久違的太陽出來了,我的心就癢癢的,像貓爪子在抓。正好幾個玩攝影的朋友打電話邀我,去洞庭湖拍溼地落日。我彈簧一樣蹦跳起來,立馬響應。下午,城裡溫度已經升至零上六度,穿件薄棉襖就覺得蠻合適了。可一上洞庭湖大橋,明顯感覺不對勁。一下車,堤岸邊比城裡冷得多,那朔風如刀刻,在不停地雕塑我,好像我是一塊任其雕塑的石膏或木料。即使我拿出擁抱春天的全部熱情來與之對抗,卻還是輸得比較慘,凍得上牙齒敲打下牙齒,才感覺多麼自不量力。我不得不承認,這回吃了個啞巴虧。心裡作死的後悔,出門時沒有好好武裝一下,至少可以加厚一點嘛?記得出門之前,老婆還轉身丟了一句:湖邊很冷的,穿件大衣去吧?當時,我並不以為然,心想:這有什麼,太陽都出來了,暖暖的。要知道,我一個冬天都沒有穿大棉襖,何況自信身體還結實。但在門口衣架上順手牽了一頂帽子戴上,一半是我在前幾天剛理了個平頭,出門是有點風嗖嗖的感覺;一半也算是給老婆的面子。這帽子是她前些年送給我的生日禮物,禮輕情意重嘛!

  這時候,風像玩皮的孩子,居然趁我沒有半點防備之意,就輕易把我的帽子揭走了,並拋向天空。我的帽子,像一隻大鳥一樣飛了起來,連同我的目光也被提得老高、老高……然後,又像降落傘一樣緩緩飄了下來。我沒有追到飛翔的帽子,它落在大堤之下的湖面上,並被湖面的冰層捧住,沒有半點歸還的意思。疑似在調戲我,有本事你過來拿呀?我的確沒得這個本事,又不是武俠電影裡的輕功了得的高手,這對於他們不過小菜一碟,輕而易舉就能取回。我只是凡夫俗子一枚,只能站在岸邊乾著急,這便惹得同伴們一個個壞笑著,並紛紛舉起鏡頭拍下這個滑稽場面,只有我佇立一邊哭笑不得。

  湖面不僅結了冰,我看清了冰的紋路居然呈波浪型,那麼均勻細緻,這莫非就是凝固的波浪?我撿一粒石子扔過去,冰就卡擦碎出一個不大不小的坑,說明冰層並不厚。隔岸十來米遠,我不指望帽子還能從冰面飛回來。何況,剛才司機小趙用溫度計測了一下水溫,零下三度,這就夠讓我心打寒顫了。儘管從小生長在湖邊,游泳還是馬馬虎虎的,可我還不至於做出如此驚人的舉措來。除非,有人落水了,我會義不容辭。事情就是這麼巧,剛才還在嘲笑我的楊暉,也被風吹走了帽子,並與我的平行躺在冰面上,這回就輪到我笑他了:帽子也結同伴啊!我不否認,此刻我也是有點幸災樂禍。誰知,楊暉家的那條土狗像只令箭,梭地一聲下去了,像條小小的破冰船,那份忠誠與勇敢實在讓人感動。很快,狗把主人的帽子給刁了回來。我想,這下我的帽子也有希望了。可是,我怎麼趕它下水,可這牲畜鑽在車底就是不肯出來,真是狗眼看人低啊。見它瑟瑟發抖的樣子,我也不忍心了。來的時候,我就反對楊暉抱著狗與我們爭車位,這讓我覺得也太寵過頭了吧?這下,聯想人世間的一些事,我心理便感覺五味俱全。

  這時,一層厚厚的烏雲滋生,掩蔽了太陽。轉瞬天氣轉陰了,光線弱了許多。看來,今天等不到日落的霞光,可能還會下雨,我心裡開始凌亂。又不知幾個同伴跑到哪了?我想打道回府,免得雨來了淋溼衣服如落湯雞一樣狼狽。這時候,遠處湖面駛過來一條小划子船,直朝我這個方向而來:一個放鴨子的人,趕著一大群水鴨,怕有幾百只吧?我透過長焦看得真切。漁船越來越近了,我暗暗地自語,要是太陽能突然冒出來的話,這畫面一定絕美!心想:我抓住了這個美好的機遇,也不失為上蒼垂愛我而予以莫大的補償。我擺開了架勢,忘記了冷,靜靜地等待船再靠攏來一點就開拍。也許,上蒼覺得對我的`眷顧還不夠,就在這一刻,太陽居然頂破雲層冒了出來,霞光耀眼,湖面流金。我趕緊調整光圈與焦距,這樣的機會不可多得,可遇不可求的,抓緊連拍:一隻小小的漁船上,佇立一個戴草帽的漢子,手中的的撐杆左右擊打著水面,濺起霞光。逆光的層次感尤其豐富,那水面的微波層層疊疊盪漾,那漁船像把剪刀,把這匹綢緞裁剪,那一大群水鴨因凃上了一層金光,就已經變成了一朵朵金花,繡在這綢緞上。我從數碼機的鏡框裡回放著這一副畫面,竟有一種抑止不住的衝動。身後隱約有人的聲音,回頭一看,不知道我這些同伴什麼時候不約而同出現在我身後,這動人場景看來不是我獨有的,他們一定都拍到了,看那眉飛色舞的樣子,肯定他們的收穫不亞於我。

  鴨群現在變成了線性隊伍,在岸邊打圈圈,要上岸了。趕鴨的人衝著岸邊的我們在喊,手在揮動著,意思是讓我們閃一邊,給鴨子讓出一條路來。我們這才紛紛閃到一邊。這時,我突然想起我水中的帽子,便央求放鴨子的那位大哥幫幫忙。之前,我只顧著攝影,全然不知湖面的薄冰什麼時候已經全部溶化,而我的帽子並沒有落沉,還浮在水面上,隨一陣陣的微波起伏。

  從鴨大哥手中接過失而復得的帽子,並與他留了一張合影。我歉意地對他說,我們經常來洞庭湖邊拍片,到時還要請你做模特啊,我們會付錢給你。他憨厚地嘿嘿笑了幾聲,說要麼子錢咯,我這模樣不咋的,你們愛怎麼拍都行。樂得我們幾個也笑了起來。我還告訴他,等過幾天把照片洗出來就送你一套。他連連喊要得、要得。我問他家地址,他說不太好找。反正我就在沿湖一帶放鴨子,一定能碰見的。幾天後,我把像片揣在攝像包裡再次來到湖邊,卻沒有找到他,去了哪呢?後來又來過幾次,仍然沒有看到這位大哥。我曾到附近農戶去打聽,才知道他老婆和孩子在我們離開的第二天出了車禍,他辦完喪事之後就回安徽老家去了,再也沒有音訊……

  七年了,一晃而過。這幾天,我在清理電腦的資料夾,重溫這些照片,又有一種癢癢的感覺。此時此刻,卻不知如何表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