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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歲月靜悄悄散文

這裡歲月靜悄悄散文

  老家的大姨去世了。這個訊息,是大姐打電話告訴我的,電話那頭,姐帶著哭腔。

  近些年,見證了許多生死,親身經歷了死別的苦痛,對死亡的認識由模糊到清晰,心也彷彿穿上了層層鎧甲。但當這個訊息擊中我的時候,心還是猝不及防,發出悶悶的鈍痛。

  一上午,我都被這個突來的訊息裹挾著,努力將思維放在回憶的磨刀石上來回頓銼,希望能打磨掉眼前的迷霧,磨出大姨真實的樣子。可記憶中,始終是風中凌亂的灰白頭髮和遠走的背影。像極了我的母親。

  大姨是我姐的乾媽,比母親小一歲,母親在當地無親人,就認她為姐妹,我稱她大姨。

  大姨是從一個叫李家溝的地方嫁到我們村的,大姨的大小子和我同歲,小時候一同放牛,村裡的孩子總愛問他你外婆在哪兒?大小子總是指著煙霧迷濛的遠山,目光堅定的說:“我外婆就住那兒,那兒,要走一天到黑呢。”

  年輕時的大姨有著山妹子的黝黑圓潤,嘴角兩個酒窩,一頭烏黑濃密的頭髮,和我母親一樣梳著兩條麻花辮,幹活利索潑辣,對人和善,在村子裡人緣不錯。

  大姨家總有好吃的,這對村裡孩子來說是個不小的誘惑,大一點的孩子總是變著法兒讓大小子給我們帶好吃的`。

  不知不覺中,我們都長大了。村裡同齡的孩子,有的上學,有的打工,大小子當兵走了。長大後的大小子繼承了父母的優點,帥氣溫和,開朗直率。後來成了家,給大姨生了個大胖孫子,大姨整天樂呵呵的。大小子十年前退伍,準備到外地創業。走之前帶著兒子回來跟父母道別。車在途中,為了不讓大姨著急,大小子打電話安慰說:“媽,我想吃你蒸的肉,肉蒸熟了,我就到家了”。大姨說:“都有,媽煮的全都是你愛吃的。”

  大姨茶飯沒得說,村裡哪家有個紅白喜事,她一定是主廚。常年在外的大小子應該想吃上一口大姨做的飯吧。

  蒸鍋裡水蒸乾了一道又一道,可電話始終無人接聽,站在房子邊望眼欲穿的大姨心裡劃過一絲不祥的預感。天快要黑了,來人帶來訊息:大小子出車禍了,父子倆正在市裡醫院搶救。

  心存一絲幻想的大姨跟著來人踉蹌的趕到醫院時,一切都來不及了。

  火化那天,幾天滴水未進的大姨已無力掙扎,虛弱的她拉著大姐的手說:“鳳兒,你們就讓我看最後一眼,不然我只有一死。”語氣堅定而絕望。

  大姨被幾個婦女攙扶著走進殯儀館,她眼睛直直的盯著躺著的大小子和孫子,突然,奮力地探出身子伸出手臂,人群一陣驚慌,在人們的拖拽中,大姨伸直的手臂在空中劃出一道虛空,頹然垂了下去……

  再見她已是半年後,我讓女兒叫“外婆”。她看著女兒,臉上露出一絲笑意,聲音又輕又淺:“么兒乖。”風中,幾縷灰白的頭髮飄起,凌亂肆意。我緊緊攥著手,生怕不經意的動作會驚起她的哀傷。喉頭被什麼哽住,一時竟不能言語。我只能微笑著看她慢慢遠去,直至模糊迷離。

  所幸後來二小子出息了,在城裡買了房,接她到城裡帶孩子,每天負責接送孩子上學。那天早上,兒子沒聽到像往常一樣起床出門的聲音,起來一看,大姨沉睡的姿勢已經僵硬。

  天下著雨,嗩吶、鑼鼓咿咿呀呀,哀樂沉悶低迴。靈堂門邊站滿了女人。有的伸著頭在打探,有的不時撩起圍裙擦拭眼睛,有的默默流著眼淚。靈堂裡,陰陽先生正念念有詞,頭戴孝帕的二小子孤獨地跪著。一群男人正忙著清理場地,找板凳安置棺材,等時間一到就入棺。還有的人在院壩邊上的雨棚下閒聊,有的正在大聲呵斥嬉鬧調皮的孩子們。

  這個場景,竟是如此相似。那天,母親靜靜地躺著,我默默的坐在她身邊,握著她的手,眼睜睜地看著那一絲絲溫熱在我手中抽離,直至冰冷入髓。我的心也汩汩地破出一個洞來,任是經年,無法修補。

  大姨一臉安詳,似有清淺笑意。我猜想,走在天堂的入口,她一定看見了她心愛的大小子和大孫子。

  大姨下葬的清晨,我倚坐在母親墓邊。小村莊盡收眼底,初夏的晨光中,青山綠得鮮亮,空氣中氤氳著新生的氣息。小村莊彷彿一直這樣,不曾換過姿勢。可是,兒時玩伴離散了。父親老了。大小子父子倆走了。母親走了。大姨走了……

  這片土地上,時光擱淺,歲月靜謐。一切都在悄悄的發生改變。而我們,竟無能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