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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全的隨筆

成全的隨筆

  穹天一隅,風的指尖邂逅夜的溫柔,於是淺淺的軟軟的涼涼的黑色,便一圈一圈地漾開在了天際。

  也不知等待了多久,我終於擠上了六點一刻的公交。

  沉甸甸的書包,我終於肯放下了。長長地舒了一口氣,轉身向窗邊,就讓白日裡的煩憂隨那窗外的霓虹一晃而逝,成全一個簡簡單單的全然自我,做微風的知音,做黑夜的追隨者。

  坐在我身邊的,是個約莫四十歲的大叔。倚著窗,貓著腰,腿腳無力地攤開,恰似魯迅筆下的阿長。他頭頂那一幅黑白潑墨畫爬上玻璃窗,悄悄然便與無邊夜色相互交融了。短短的睫毛剛剛好能縫起他的夢寐,一串接一串的鼾聲也剛剛好不至於吵醒自己。雙手垂落,隨著車顛簸著,時不時打在旁邊的公文包上。那包的提手無力地耷拉著。

  我打了個哈欠。薄薄的燈光輕輕地貼在我的臉上。

  “哎喲,你怎麼開的車啊!”迷濛中睜開惺忪睡眼,只見一個婦人蹙緊眉頭,厚厚的脂粉被擰得變了形,“上了一天的班累都累死,剛還差點摔著!”她繼續唸叨著司機怎麼個粗魯,我卻也沒感受到她口中所言的急剎車。司機大叔用泛黃的白手套揉了揉佈滿殷紅血絲的眼角,尷尬地笑笑。

  人們相互無言,欲說,還休,因他們都一樣,都懂,也便成全了她的脾氣。

  這時,大叔重重地壓了過來。這份重量愈加熟悉,有如一股暖流,向心間蜿蜒,綻開了縷縷馨香。

  這厚重的身軀,一如父親的肩膀,一如我常常依靠的那個寬厚宏闊的'世界啊!是否工作又不順?是否家中妻兒還需照料?是否只在這搖搖晃晃的車間,才不用小心迎合,不用假裝強大,才能真正摘下面具,做回自己?

  我不忍心推開,他分明睡得正香。嘴角的皺紋輕鬆自如地舒展,終於不必為了迎合別人而虛偽地賣弄;白襯衫領口的兩個紐扣微微鬆開,終於不用被迫成為自己的桎梏。他的夢一定很美。

  窗外,夜色愈發地深沉,逼著我們注視她的悠遠的黑,逼著我們退卻一層一層的皮囊,逼著我們找回內心深處幽微的自己。

  那麼,就成全了這夜的黑吧。

  微風收斂了她的放縱,以證明對我們的悲憫。而我們,是黑夜的乘客,通往真實的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