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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念兒時的茶美文

懷念兒時的茶美文

  很久以前讀蘇軾《次韻曹輔寄壑源試烙新茶》,其中兩句是被愛茶人多次引用的詩,詩云:“戲作小詩君勿笑,從來佳茗似佳人。”

  我生活在鄉下,鄉下沒有誕生佳人的土壤,我印象中佳人只存在於莆仙戲劇舞臺上,是用脂粉塗抹出來,如果仔細一瞧,那泥土色的脖頸總把底細洩露出來。說到“土”,我總聯想到鄉下姑娘的臉色,她們長期勞作,那些泥土彷彿順著她們長滿繭子的手,沾染到她們的臉龐上。我所認識的鄉下妙齡女子的樣子,並不像詩人們憑空想像的那樣淳樸美麗,她們的臉色因為曬多了陽光,顯得黝黑,彷彿肥沃的黑土,臉上偶爾透露出一點紅暈,那顏色也只是黑裡透紅。並不是我看不見鄉村少女的美麗,作為一個資深的鄉下人,我眼中所見的就是這樣,我不會為了寫一篇輕飄的文章,而忽略自己的生活經歷,肆意加以粉飾。

  當然,我要說明,我說的是我的小時候,也就是上世紀的七八十年代,那時候沒有洗面奶,唯一能夠稱為化妝品的是“華士連”――一種防治凍裂的藥品,能夠給鄉下女子美容的只有清冷的水和涼爽的春風了。

  繞這麼遠,我想說的只是,我在鄉下的時候,從來就沒有看過佳人,也沒有品過佳茗。我很早就開始喝茶,先是偷偷喝父親牙杯裡的茶,舌頭一吐,那種苦澀的滋味彷彿就是鄉下的日子。後來喝多了,就習慣了,就如我生活在鄉下的時候,習慣所有勞作的辛苦一般。我的母親一直反對我喝茶,原因很簡單,茶水“滑刷”,我至今在普通話中找不到相應的詞語。母親的話大意是說,茶水能將胃裡零星的油水洗刷得乾淨,容易餓。如果問我童年最大的印象是什麼,大概就是餓了,那時特別能吃,吃完不久就餓,如果再偷喝點父親的茶水,那餓的感覺就是胃部在相互摩擦,熱辣辣的難受。母親不讓我們喝茶,是有道理的,茶喝多了,損害健康暫且不說,光是每頓多喝的那點稀粥,就夠貧困的家庭多出不少額外的開支。但我不明白,肚子裡的油水跟我們一樣少的父親怎麼就習慣喝那麼苦澀的茶呢?

  答案在我長大後才想通,父親抽菸,需要茶解渴,白開水味淡,不帶勁。父親抽菸,是勞作間隙解乏。苦煙,苦茶,心內的苦澀,那是鄉下的父親的真實人生。我喝茶,主要受父親的影響,喝的是劣質的茶,這也“扼殺”了我品茶的.味覺,說實在的,我現在還分不出好茶和壞茶,鄉下的那些苦日子早把我的味蕾篡改了。

  後來我喝茶,多數是少時的習慣,在加上後來生活稍微好轉,肚子裡的油水多了,需要茶水來分解,猶如汽車要抹上潤滑油一般。所以我喝茶,現在還停留在很低的層次,《紅樓夢》中的妙玉曾對寶玉說:這喝茶啊,一杯為品,兩杯為飲,三杯就是飲驢飲馬了。我只是停留在驢飲的檔次,現在、將來都提高不了。在我們這裡描述喝茶一般用兩個動詞――“啜”和“吃”,我的喝茶其實就是“吃茶”,《水滸傳》中有這個詞,粗人用的,可見我也是粗人一個,“雅”起來大概只會在本質改變之後,矯揉造作而已。

  閩南人說喝茶是“呤”,小口品嚐的,那才是真正的品,我學不來,至今都是大碗吃茶。說起閩南,讓我想起小時候逢年過節,我們這些小孩子肚子總要出點問題,平時都是稀粥鹹菜,乍吃上好的飯菜,胃部適應不了,消化不良,脹氣,嚴重時嘔吐,把那些寄存在體內的美食一點不剩全部吐出來。母親不知從哪裡拿出茶餅,用熱開水一泡,濃濃的茶水流進來,積食馬上消解。父親有很長時間在晉江的陶器廠作陶器師傅,茶餅就是他帶回來的。

  後來我讀有關茶的文章,得知北宋的蔡襄曾製作龍團茶作為貢品,我不知道我們小時候喝的茶餅是不是龍團茶。茶餅製作的材料是茶末和茶枝,碾碎了,再壓成小磚塊的形狀。現在它幾乎看不見了,可是我很懷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