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拾秋美文

拾秋美文

  山裡是最能感受四季變化的,若要知道季節,只消看一眼山便明瞭了。春季的山黑中泛青,夏季是鬱鬱蔥蔥的綠,秋季色彩斑斕,繽紛多樣,冬季則茫茫一片耀眼的白。分明的顏色分明的季節,一目瞭然。秋季帶給人的欣喜,更多的是收穫性的。

  成熟的季節裡到處飄蕩著豐收的香氣,除了廣袤的田地,農家菜園更多收穫則藏在山野林間。這其中最大眾化的便是蘑菇,男女老幼均可,不需遠途跋涉,不需技術工具,一人揹著袋子或挎著拎筐,足夠了。我雖在山裡長大但採蘑菇的次數卻不多,循規蹈矩的生活佔滿了全部的時間,總是錯過蘑菇豐收的季節。難得的今年的雨水足,又常是夜下晝晴,採蘑菇的人總會收穫滿滿地歸來。窄窄的巷路旁,常擺滿了鄰居們晾曬的蘑菇,黃燦燦的,煞是好看。看得我心裡癢癢的,非得親自親自去一趟才算過癮。

  吃過早飯父親啟動了電三輪,我把自己從裡到外捂得嚴嚴實實然後就跟隨父親出發了。三輪車駛過寬闊的省道,再轉入一條顛簸的小路。瞬間就有了從城市入鄉村的感覺。剛下過雨的小路更加難行,三輪車在小路上醉漢般搖搖晃晃。我緊緊抓著車檔方才坐穩。小路的兩旁先是兩排住家,然後是一片雜草叢。一隻黃白色的貓咪探頭探腦地偵查了一番,然後躍入草叢,倏忽不見。草叢過後便是農田和松林交替出現。

  彼時雖是夏末秋初,但農田裡不論是黃豆還是稻子,都已散發出成熟的香氣。半小時之後三輪車終於停了下來,四下一望,右側是一片松林,左邊一片齊整的白樺,白樺身後是幾壟玉米,玉米地後隱藏著又一片松林。那便是我們採蘑菇的地點。我下了車,走到白樺樹前看一下地形,竟然驚動了一個墨黑的小東西,閃電般躥下樹,奔到對面,一個閃身就進了叢林。我猜應該是隻松鼠。去石林遊玩時,見過被關在籠子裡的純黑的松鼠,尾巴粗黑,耳朵尖處一叢突出的絨毛。那時才知道它叫魔王松鼠,標價800元出售。相比之下這隻被我驚動的松鼠要幸運得多。

  這片被松林遮擋的玉米因為缺少風吹長得細瘦不堪,又經一夜雨淋,倒伏不少。我和父親穿過玉米地又經過一片雜草地,然後到了松林。遠遠一望,一壟壟悉意種植的松樹高大挺拔,密密的連成一片,松林下的小蘑菇都頂著傘狀的腦袋在張望,一片一片的,像長在地裡的金子。

  我問父親松林怎麼長的這麼齊,父親說這是退耕還林的人工林,當初三十出頭的姨夫還種過呢。這麼算來,這片松林已經三十多年了。難怪十年樹木,這密密匝匝的一片林子若是被當年的種植者看見也會頗有成就感吧。這一片的蘑菇顯然已被採過,蘑菇不似最初密實。但也夠採。松林裡蘑菇有兩種,一種是灰色的,一種是金黃的。因為生長的時間有先後,並不衝突。現在正是黃蘑菇獨佔鰲頭的時候,整個松林裡到處是它們的身影,或一個,或一對,或一叢,傍著松樹生長,像是精心種植的。父親說昨天他和母親來採是在更遠的松林裡,由於遠到的人少,所以更厚實,坐在地上就可以採,一片就可以採上幾十分鐘,那叫一個過癮。由於難行,父親沒帶我去那裡,我們決定將眼前的一片作為目標。這種黃蘑菇我不知道它的`學名,卻很愛吃。色澤金黃,口味濃郁,又好採。冷冬時節,燉上一鍋小雞燉蘑菇,農家綠色雞肉配上蘑菇山野的香氣,當真是人間美味。我和父親開始在林間穿梭,松樹枝杈交錯,像是拿著長槍守衛宮門的武士。

  我彎著腰,小心避開那些枝杈,一壟一壟地採。小黃蘑菇長得也不盡相同,有的根莖短粗,傘狀的頭小小的,應該是蘑菇中的小胖子;有的根莖細長,傘狀的頭撐的很開,該是蘑菇中的大個子;有的細細瘦瘦,像個大頭釘,是個嬰兒;有的大大撐開了蘑菇頭,很粗壯,煞有威風地站在那,該是個英俊瀟灑的漢子。松林中的蘑菇少有泥土,它們都藏在厚厚的松針裡,掐著它們的腰把它們連根拔起的時候輕輕捋捋,松針就全都掉了。我和父親循著各自的路線慢慢前行,再回頭時已不見對方的蹤跡。四下一望,視力的極限盡是密林。於是扯開嗓子喊著:“爸……”。四野寂靜無聲,這聲音如同被放置在巨大的湖面上,隨著水波飄蕩而去。緊接著四周就被這聲音填滿了。隨後,父親的應答聲又穿過密林悠悠地傳回來“哎……”。聲音過來,心也就安定了,繼續低頭採這遍地的金黃。

  等再遇到一片草叢時,才發覺這片已經到了松林的邊緣,再往前是又一片更大的松林。父親說那裡就是他和媽媽昨天採蘑菇的地方。我們簡單商議一下,決定從松林的邊緣再往回走,走到頭就回家。便又一路採回去,雖說已採過一遍,但還是發現了很多“漏網之魚”。昔年,這裡林地盡毀,墾荒為田。然後又退耕還林,恢復生態。一毀一還之間,便跨越三十載的光陰。如今這裡樹高林密,蘑菇一年一年地生長,一年一年的被採,到底還是自然最為慷慨。

  原路返回,穿過白樺到達小路上時,日已偏西。明亮的日光穿透松林,越過白樺的枝杈照射到小路上。父親帶著深藍色的鴨舌帽,坐在前頭開車。我背對著父親坐在車斗裡,身旁放著兩個裝滿蘑菇的編筐。三輪車又開始顛簸,耳邊是呼呼的秋風,視所能及是一片溫暖的陽光和陽光下的田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