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獨善其身美文摘抄

獨善其身美文摘抄

  大凡博學多才的人,起始都有高蹈遠赴之心,渴望建立奇功偉業。這樣一來,他們就等於將自己猛然從後方推至前線,與現實發生激烈的正面交鋒,勝利固然可期,失敗也在所難免。他們身上終歸脫不了書生意氣,孔子倡導“用之則行,舍之則藏”,“道不行,乘桴浮於海”,孟子倡導“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善天下”,兩位古聖賢的話都是書生意氣最好的註腳。

  那些皓首窮經的學者和老死雕蟲的教授,多半由於平生抱負難展,才無可奈何地滯留在書齋之中。梁漱溟先生曾說:“吾一旦於中國前途若有所見,則亦不復以學問為事。”堅守儒家傳統的知識分子無不心繫天下,卻沒有幾個幸運兒能夠玩得轉政治遊戲,他們總是像皮球一樣被各路強梁踢得遠遠的。

  孔子不愧為聖人,他滿懷悲憫,為失意者設計了一條安全通道——“乘桴浮於海”。要知道,在春秋時期,魯國尚未實行海禁,只要有船舶,有膽量,誰都可以揚帆遠航,運氣好的話,探險者可以據有一座草木豐茂的小島,將它建成世外桃源,“不知有秦,無論魏晉”,優哉遊哉做個活神仙。到了空前繁榮的開元盛世,李白仍向孔子看齊,狂嘯一句“人生在世不稱意,明朝散發弄扁舟”。青蓮先生的船隻小了一點,遊歷江南沒什麼問題,出海就很可能在狂濤中顛覆。

  我有位大學校友供職於南方的一家出版社,多年來,他編輯了不少好書,但他恃才傲物,銳意進取,事事做在明處,從不掩人耳目,與社裡那些碌碌無為而又處處掣肘的領導之間隱伏了深刻的矛盾。最初幾年,他的選題總是遭到社領導的槍斃,這使他感到非常窩火,卻又無可奈何。後來,他不再跟那些“白衣秀士”周旋,每年只照例報上去幾個選題,上面批也好,不批也罷,他都滿不在乎,反正牆內開花牆外香,他不愁沒事幹,另一家出版社請他編輯一套當代經濟文叢,叢書出版後,在讀書界如潮好評。幾年後,新社長求賢若渴,三顧茅廬,他終於獲得了更大的發展空間。倘若他當初應對有誤,只知慪氣,浪費才華,就會成為真正意義上的受害者和犧牲品。

  他曾對我說過這樣一番話:“那會兒,我要是性格軟弱,意志消沉,只是隨大流,混日子,早就讓他們把武功給廢了。我打定主意,一定得編出好書,不光是為名,不光是為利,還為了證明我自個兒的價值,可別讓他們從門縫裡把我看扁了。”

  獨善其身的人就像沉默的.勇士,他決不會侵凌弱者,損害友軍,也不會費盡心思去剿滅異己。他不肯與人血肉相搏,爭一日之短長。在他心中,沒有商賈的算計,也沒有政客的鑽營。他幹一件事之前,首先看重的不是事物的表面價值,而是其內在意義。一切違背良知的惡事、醜事、壞事,他們都不屑為之。他們即便不肯播恩施惠,也絕對不會落井下石。如果把獨善其身只庸俗地理解為“各人自掃家門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那就大錯特錯了。這個社會處處充滿敵意,人性的墮落已是昭然可見,獨善其身的智者保持的恰恰是積極的人生態度,他們無論是在順境還是在逆境都始終如一地追求自身的價值,一旦達成所願,最大的獲益者究竟是誰呢?是他們本人,還是他們所處的社會?一個獨善其身的人決不是葛朗臺那樣的吝嗇鬼和自私鬼,他會將自己的果實有意無意間給更多的人分享,這是毫無疑問的。反之,某些心懷鬼胎的政客,見利忘義的商賈,冷若冰霜的道德家,往往蠱惑人心,標榜自己為眾人造福,為眾人謀利,為眾人扎籬笆,其實他們永遠都只愛自己。

  獨善其身的智者絕對算得上是社會的精英分子,是這個世界最寶貴的靈魂。儘管他們從未有過達成一致的政治綱領、思想主張和道德戒律,也不肯結黨營私,但他們以利己利群的事業連成整個社會最牢靠的生命線。因此我始終認為,獨善其身與兼善天下恰如硬幣的兩面,可分而為二,也可合而為一。